程蕪不習慣跟陌生人離得太近,有些虛弱地擺擺手,“我沒事。”

男人看出她疏離的態度,默默退後,與她保持一定的距離,沒再貿然上前。

電梯到達一樓,程蕪撐著扶手站好,確認是自己要去的樓層之後,才慢慢挪出了電梯。

男人在她之後走出電梯,眯著眼看了一會,重新掏出手機,將剛剛拍到的照片發了出去。

回到別墅,程蕪迫不及待跑進洗手間。

與猜測的一樣,大姨媽提前了。

感冒碰上大姨媽,難怪頭暈又肚子痛。

程蕪換了衣服上床,一覺睡到下午兩點。

睡醒後那股頭暈感散了不少,肚子也沒有之前難受,隻是早上吃得少,現在餓得慌。

張姨給她將飯菜端上桌,她先灌了一碗湯,等胃裏回暖了些,才開始往嘴裏扒飯。

大半碗飯下肚,程蕪才感覺又活了過來,攢出精力去翻被自己忽略半天的聊天消息。

其中壓在最下麵的是薄靳司的消息。

——在哪

——生病了嗎

——哪裏不舒服

消息是上午發的,程蕪不知道他從哪得到的消息,不過還是第一時間給他回過去:

——在家呢

——沒事,剛睡了一覺,現在挺好的

想了想,她又補充一句:

——不過薄哥要是想見人家,人家也是可以勉強當個病美人的

又挑著回了些消息,薄靳司還沒回,程蕪準備上樓給他回個電話。

今天是休息日,也不知道他現在在幹嘛。

程蕪換好自己出門要穿的衣服,正準備打給薄靳司,先接到許晴的電話。

半小時後,程蕪匆匆趕到醫院。

許晴上班的咖啡店在大學城附近,程蕪從那裏離職之後,有個男生到店裏問過幾次她的去向,許晴對他有點印象。

今天下樓的時候,正好撞見那個男生被送進醫院。

程蕪心裏有一種強烈的直覺,受傷的人是徐辰風。

“你好,請問徐辰風在哪個病房?今天剛送過來的男生,20歲。”

從護士口中得知他還在手術中,程蕪心緊了一瞬,她不敢想象要是他真的出了什麽事,李阿姨要怎麽辦。

徐辰風的幾個同學守在病房門口,麵色凝重。

具體發生了什麽他們也不清楚,他們趕到的時候,那群人一邊打,嘴裏還喊什麽“不該碰的人別碰”“搶人”之類的,他們一到,那群人就跑了。

徐辰風的脾氣一直很好,性格也溫和,從來沒得罪什麽人。

這有什麽深仇大恨,讓那群人光天化日地在學校行凶?

聽他們說完,程蕪第一時間就想到了一個人——季如洲。

除了他,程蕪想不到還有誰會無視規則,對一個毫無威脅的學生做出這種事。

她早該想到的,明明已經被他看到了,她怎麽還能心存僥幸,以為他不會去對付一個學生呢?

“程蕪姐,我們已經報警了,行凶之人一定會被抓起來的。”

付澤是徐辰風的室友,見她麵色難看,安慰道。

程蕪勉強應了一聲,示意自己沒事,但她心裏遠沒有那麽樂觀,如果真的是季如洲安排的,這件事最後一定會不了了之。

季如洲的手段有多狠,她比誰都清楚。

平時的他不過是藏起獠牙,做出了偽裝而已。

她坐在手術室外的長椅上,眼淚毫無預兆地落下,她無法接受一個鮮活的生命因為自己而消逝,更無法接受一個家庭因此而瀕臨破碎。

幾米開外,季如洲的腳步生生頓住,眼底一絲戾氣閃過。

“你就這麽在乎他?”他一手掐住她的下頜,逼著她直視自己。

程蕪意外地看著他,似乎奇怪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這,但更多的是找到依賴的脆弱,眸中也因為這份脆弱蓄出更多的淚水。

“回答我,”少年怒氣心消,心底卻因為那張蒼白脆弱的臉顫了顫,“你在乎他?”

淚水決堤,程蕪像是聽不出他言語中壓抑的怒火,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阿姨對我那麽好,他要是出了什麽事,阿姨怎麽辦?”

季如洲眉頭一擰,捏住她下頜的手鬆了鬆。

“我是個孤兒,從來沒有感受過父母的疼愛,也不知道有親人是什麽感覺,阿姨對我好,把我當女兒照顧,我也真心把他們都當成家人。”

這些話,程蕪從來沒有在別人麵前說過,但一看到他,內心那道高高築起的防線便潰不成軍,所以的脆弱與擔憂都被她毫無保留地剖析在他麵前。

季如洲看著這個在他麵前哭得不能自已的女人,頭一次覺得自己的做法太過簡單衝動。

應該做得更周全一些的……

他微垂的眼瞼下閃過一道暗芒,隨後深吸一口氣,按著她的腦袋將人壓向自己。

程蕪徹底崩不住,抱著他低聲嗚咽,“他要是出了事,我就沒有弟弟了,我也沒有家了。”

四年前,程蕪偶然認識生重病入院的李桂芳,李桂芳有個跟程蕪差不多大的女兒,常年在國外工作,很少聯係,對女兒的思念讓她不自覺地親近程蕪。

程蕪也對她很有好感,有空就會去醫院看她。

這些年的相處下來,程蕪早已把李阿姨當成了親人,也是真的把徐辰風當成弟弟。

季如洲是學校裏的風雲人物,他的出現引起了付澤幾人的震動,更讓他們沒想到的是他跟徐辰風姐姐的關係似乎不一般。

幾人識趣地沒有上前打擾,好在手術室的燈也很快滅了,醫生從裏麵出來,取下口罩。

徐辰風被送進醫院的時候,頭上開了口子,身上也流了不少血,經過手術確認,全身多處骨折,腦部輕微震**,好在送醫及時,沒有生命威脅,但要注意休息,不要過度運動。

很快,徐辰風被送進病房,看著他呼吸平穩的樣子,程蕪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他受傷的事她還沒有跟李桂芳提,等他醒來,再看他的意思。

天色很快暗了下來,季如洲將程蕪帶出病房,不容拒絕道,“我送你回去吧。”

“我想留在這照顧他,他一個人在這,我不放心。”程蕪擔憂道。

“有護工在,他同學也在,有什麽不放心的?”

他耐著脾氣,盡量不說出讓她難堪的話。

能允許她過來看他,已經是他的底線了,他不可能允許他的女朋友在這裏陪別的男人過夜。

程蕪心疼他在這裏陪了她一下午,眉眼間滿是疲憊,最後還是先跟他到外麵吃了飯,才由他送回別墅。

“回去好好休息。”季如洲叮囑道。

程蕪有些累了,不過還是乖巧地應了一聲,“你也是,好好休息。”

下了車,程蕪親眼看著他的車離開,才轉身往別墅走。

不遠處停著的商務車裏,文璿和司機默默攏緊了身上的衣服。

他們老板擔心程小姐的身體,從下午開始就在這裏等人,沒想到程小姐不僅不回消息,大晚上的還從別的男人車裏下來。

想到她方才那副“含情脈脈、依依不舍”的樣子,他們覺得大概要被車裏的冷空氣凍死了。

“嘀——”

程蕪順著突然的喇叭聲望過去,看到一輛外形熟悉的黑色商務車。

她心裏一咯噔,一股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