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克看著一閃而滅的全息投影,默默歎了口氣,呆愣了半刻,然後轉身收拾了自己的地鋪。時間還早,他又去了儲藏室,收拾了點能用上的裝備、食物和藥品。
蘭看著通信係統攝像頭跟隨著洛克,自動捕捉他的動作,就好像洛克在他眼前似得,一時間有些恍惚。他這麽看著他,像是在偷窺,洛克為什麽不關閉全息影像呢?給誰看呢?
算了。蘭清楚自己不該有任何奢望、有任何期待,洛克不喜歡他,就這麽簡單,難道他還要逼著洛克親口說出來他才能死心嗎?他還不夠丟人嗎?
蘭走出主控室,先去看了看計振的情況,桑德斯已經取出了卡在計振腹部的子彈,計振在養療艙裏情況還算穩定,雖然不知道什麽時候能清醒,甚至不知道他能不能清醒,但能做的桑德斯都做了,盡人事後隻能聽天命。
牧師的傷勢相對輕許多,骨折的手臂需要較長的時間恢複,其他的都是皮肉傷並不嚴重。唐恩神父後腦遭受重擊,造成腦震**,腦部有淤血,駐紮點其實有實施腦部手術的設備和環境,隻不過桑德斯不是醫生,不敢做那麽冒險的操作,隻能讓唐恩神父躺在另一個養療艙內休息,希望藥劑能幫助化掉腦部瘀血。
桑德斯這邊蘭幫不上忙,問過最新的情況後就走了,去到休息區找凱利。
另外一邊,凱利在照顧教會學校的老師和兩個四五歲大的小孩。凱利是家裏最小的孩子,通常都是哥哥姐姐照顧他,現在突然讓他照顧兩個小孩,簡直是手不是手、腳不是腳,幸好還有兩位老師在,才不至於整一個亂了套。
蘭把他們的房間都安排好,給兩個小孩找了零食,就迅速地功成身退了。他其實比凱利還不會跟小孩相處,雖然他自己有兩個弟弟,但是他們家的氛圍可不是兄友弟恭、一家和睦。而且自從他分化後,就被送進Omega的高級寄宿學校,再後來是UNX和軍方,一年到頭也見不到弟弟們一次,關係大概跟十五年不見的小學同學差不多。
蘭回到自己的房間,麵對三麵白牆,一時無措。顛沛流離了這麽久,今天是他第一次想起自己的家裏人,他的心情並不好。如果能回聯盟,他一定會被抓回家的,軍方研究室恐怕也不能再待。在MU4星上是流亡,回家是被監禁,或許還不如在這破星球上待著呢。
可靠他自己是無法生存下去的,他能活到現在全靠洛克一而再再而三地救他。蘭不由自主地又開始想洛克,心情更加鬱悶。
MU4的白天太短,而黑夜又太長,即便整個白天蘭都是神經高度緊繃著協助營救,明明應該感覺疲勞的,現在卻完全睡不著。
鬼使神差地,蘭又回到了主控室門口,他猶豫了一會兒,伸手輕輕推開門走進去,全息投影還在,洛克像是睡了,側臥著,全息投影成了個靜態的圖像。蘭搓了搓掌心,緩緩將門帶上,輕手輕腳地走到全息投影麵前。
蘭看著靜止不動的影像,覺得自己像個可怕的偷窺狂。他不敢拖動椅子,怕發出聲響驚動洛克,畢竟他這邊的全息投影雖然關了,但是通信仍然連接著,音頻還是會傳送過去的。
蘭在半弧形的控製台前蹲坐到了地上,背靠著控製台,抱起自己的雙膝,默默地繼續令人不齒的窺視。
他不做別的。他隻是不想一個人待著。
洛克並沒有睡著,他聽見了有人走進主控室。他的警覺性是從小培養出來的,即便他睡著了,隻要非常細微的聲響他都會立刻驚醒。在和平安穩、又喧囂熱鬧的城市裏,這種淺睡眠很煩人,但他大部分時間都在危險的灰色地帶遊走,靠得就是這份警惕活著。
洛克沒有動,等了一會兒,通信係統對麵的人沒有喊他,如果是害怕吵到他睡覺,那應該快進快出,而不是躲在一邊默不作聲,所以進入主控室,偷偷待著的人隻能是蘭了。
蘭在躲他,洛克知道,現在蘭悄默地折回來,讓洛克莫名感覺心安不少,所以他保持著側臥,眼皮都沒有動一下,繼續裝睡。
主控室光照明亮,蘭想把自己藏起來都沒辦法,他把頭埋進自己臂彎裏,完完全全是掩耳盜鈴的模樣,他覺得自己很可笑,同時也覺得自己很可憐。他沒有這樣喜歡過誰,不知道原來喜歡會讓他那麽難受,現在想後悔卻又做不到,於是變成了個既沒臉沒皮又鬼祟可恥的蠢人。
當他看著洛克的時候,一邊告誡自己不要犯蠢,一邊又忍不住想告訴洛克他的心意,如果現在不說,或許就沒有機會了。如果是貝瓦圖先來,他大概率沒運氣再次死裏逃生,如果是聯盟的救援先到,他會被嚴密保護起來,不論是軍方還是蘭家,都會以保護他為名,將他隔離起來。他以後再沒有可能見到洛克。
所以,這是一場注定失敗的暗戀啊。
蘭偷瞄了洛克一眼,又低頭下來,悶聲說:“洛克,我們之間的雇傭協議就此作廢。”
“你說什麽?”
蘭以為洛克睡著了,隻是不禁呢喃出聲,洛克卻聽得清清楚楚,一下子坐了起來,又問了一遍:“蘭,打開視頻,你剛才說什麽?”
蘭被洛克嚇了一跳,一下懵住了,半秒後才反應過來洛克根本一直在裝睡,蘭抿住唇,他才不要打開全息影像。
“既然你醒著,那正好,我說,我們的雇傭合同作廢。之前答應你的傭金我會照付。MU4的信號實在太差,登錄聯盟的銀行賬戶可能比較麻煩,如果明天天亮後我無法完成操作,我會留下電子指令給你,你回聯盟後任何一家銀行都能辦理。”
洛克臉上一陣吃驚一陣呆愣,半晌沒說話。他想脫口而出一句“我不是為了錢”,那不是為了錢是為了什麽?從一開始他是為了有個合用的身份,後來是被逼無奈。他想過無數次應該丟掉蘭這個大麻煩,現在不是正合他心意了,為什麽他滿心想的都是怎麽拒絕?
洛克皺著眉頭,歎了口氣:“……我知道了。”雇傭合同本來就是個借口,有沒有其實沒差別。
蘭沒有在看洛克的全息影像,在聽到洛克的回答之後,他隻覺得心裏都是酸的、鼻子也酸、眼睛也酸,忍不住酸得想哭。他和洛克之間本來就什麽都沒有,他一個人矯情什麽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