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

莫逍城摸摸自己後腦勺，難得露出憨態。他是隻有在哥哥和嫂子麵前才會流露出這麽小孩子的一麵，其他人麵前，他就是那個威名赫赫的上海第一高手，一個武功高強，正經八百，令人不敢在他麵前放肆的武功高手。

“唉，你哥哥這人啊……”方玲忽然歎息一聲，語氣中有些難隱的惆悵。

“怎麽了嫂子？”莫逍城心裏一緊，忙問。

在他印象中，嫂子一直都是個很開朗的人，很少有唉聲歎氣的時候，能讓她如此惆悵歎氣的，肯定就不是什麽小事情。他在這個世界上的親人，就剩下哥哥與嫂子兩個，他視之她們比自己的命都重，恨不得他們永遠都比自己過得幸福。

方玲似乎不太想說，強打精神，露出笑臉道：“沒事沒事，我就是忽然一歎而已。”

莫逍城假裝不悅，板起臉，“嫂子，有什麽事不可以說給我聽？莫非，你和哥哥鬧矛盾了？受委屈了吧，得，我回去好好說說哥哥才行！”

“不是不是。”方玲趕緊搖頭，她見莫逍城如此關心自己，心裏也是一陣暖意，這一輩子能遇到莫威城，能夠嫁給他，並且有一個這麽好的小叔子，是她此生最大的幸運，她很珍惜眼前的這一切。要不是莫威城，她可能隻是村裏的一個朝來暮往的窮婦女而已。

“逍城你想多了，你哥哥的性格是怎麽樣你還不知道麽？我和他結婚到現在，七年了，還沒吵過架呢，你哥哥他當我就像寶一樣，要是他敢委屈我，我馬上……”方玲本來想說“閹了他”，趕緊收住了嘴，“我馬上咬死他！”

“嗬嗬。”莫逍城一笑，但是他心裏的擔心卻沒有就此消去，他道：“嫂子，你不用騙我，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你，你一有心事，就全寫在臉上，是騙不了人的。”

方玲嘿然一笑，想了想，才幽幽道：“其實，是這樣的。我和你哥結婚已經有七年了，但是你知道，我到現在肚子都還沒有動靜……”說著，她語氣裏帶著些淡淡的哭音，“我後來到醫院檢查，發現，原來我的身體有問題，不能生育！也就是說，我不能為威城他生孩子！”

她抓緊了莫逍城的手，力氣之大，指甲都掐進了莫逍城的皮膚，但是她不知道，失聲道：“嫂子檢查出是不孕不育，無法給你哥哥他生孩子，傳宗接代呀！嗚嗚嗚嗚……”

方玲哭了，她失態地趴在莫逍城的肩頭上，失聲痛苦，仿佛是壓抑了許久的傷感，一下子發泄出來。她越哭越大聲，淚水打濕了莫逍城的衣襟。

莫逍城聽了方玲的話，心裏也是大為震驚，其實他對於方玲為什麽一直都沒有生下孩子抱有想法，雖然曾經想到過會是這種情況，但是真正確認了，卻還是難以接受。他知道，哥哥是個極傳統的人，自己的許多傳統的觀念，都是在哥哥那裏繼承過來。哥哥他肯定做夢都想著抱兒抱孫的，現在方玲被檢查出不能生育，莫逍城完全可以想象得出當時的哥哥是怎麽樣的一種痛苦！

他又想起，剛才嫂子說哥哥想著自己早點結婚，難道就是打定了主意不生孩子，讓自己延續莫家香火麽？

“這……”莫逍城望著趴在自己肩頭上痛哭的嫂子，他都不知道怎麽安慰了，隻好輕拍嫂子的肩膀，強忍著悲痛道：“嫂子，你想開點，現在科技這麽發達，這家醫院醫不好，那家醫院醫得好也不一定的，天無絕人之路，說不定明天就好了呢？哈哈，哈哈哈。”他笑，是苦澀的幹笑。

方玲抬起頭，淚眼汪汪，搖頭哭笑：“逍城你不知道，我的算絕症，再好的醫療都治不好了。”

莫逍城渾身一震，強打笑容，道：“嫂子，西醫治不好，就不代表中醫也治不好。我們老祖宗留下來的中醫博大精深，說不定古人早就遇過你這種情況呢，我等下回去找一找古書，看看有沒得治！”

莫逍城心中還存在一點點希望，可惜，下一刻，又被方玲無情地打破。

“沒用的，你哥哥的中醫比你還高明，他找了五年了，翻遍了醫書，也嚐試過無數個方法，也沒有治好。”

莫逍城不說話了，是的啊，他的無論是醫術還是武功，都是在哥哥莫威城身上學來，哥哥的醫術比他更好，而哥哥治了五年都治不好，他莫逍城就有本事治好？

“對了，醫院檢查到的，隻是嫂子你的問題嗎？哥哥他身體，那個，健康吧。”

“是的，你哥哥他很健康，如果不是我不孕不育，早就生有小孩了。”

“那，哥哥打算怎麽做？他不準備傳宗接代了麽？”忽然地，莫逍城問出了這句話，剛說完，他才知道後悔，差點給自己來了一耳光。他這樣說，不是明擺著要哥哥另外找一個女人嗎？！

方玲幽幽道：“逍城，你不用自責，當時我就是和你想法一樣的，總不能因為我這個掃把星的原因，而讓莫家沒了香火吧。”

莫逍城微微一怔，隱隱想到了方玲當時的做法。

“我於是就對你哥哥說，不如你另外找一個女人吧，一個能夠能為你生孩子的女人，而我，就當你的情人好了。”

“什麽？！”莫逍城震驚了，他整個人都差點跳起來，滿臉的驚容，愣愣地望著方玲，“嫂子你！”

方玲卻是淒涼一笑，如同一個掉線的風箏，她一邊擦幹眼睛，一邊苦道：“果然是兩兄弟啊，你剛才的反應，和你哥哥當時的反應一模一樣，他也被我嚇了一跳，不同的是，他緊接著就是黑臉怒斥我，說我怎麽蠢得比豬還蠢。”

她說著說著，又笑了，笑著笑著，又哭了……哭哭笑笑，笑笑苦苦，好像瘋癲。莫逍城卻是知道，這是嫂子感到悲痛的同時，又感到幸福，一種服裝的矛盾讓她如此失態。

“逍城，你說老天為什麽這麽喜歡抓弄我？給我遇上威城，又讓我不能生育？”方玲似是在問莫逍城，又似在問天，更似的，卻是在問自己。

忽然，方玲一陣振作，拉住莫逍城的手，希冀道：“逍城，你們莫家不能因為我就沒了嫡孫，也不能讓你哥哥他此生無裔，你回去好好勸勸你哥，叫他另外找一個能夠生育的女人，生個白白胖胖的男丁出來，繼承你們莫家的香火！好不好？嫂子能夠接受的，完全能夠接受！總不能讓嫂子我成了你們莫家的罪人呀。”

莫逍城低頭不語，眼中已經有了霧氣，此刻，他真的是被嫂子的偉大給感動了，男兒有淚不輕彈，此時的他無法不落淚。

“這……”

“不用多說了，我是不會答應的！”

聽到這個聲音，方玲渾身一震，本來蒼白的臉變得更加地蒼白了，她抬起頭，雙眼裏全是絕望，還有一種無法掩蓋的心痛。

“威城！”

“哥！”

不錯，這人，正是莫威城。

其實，莫威城早就在停車場了，他見到莫逍城和方玲回來，走了過去，聽到他們在說著什麽，就一直沒有出聲，現在聽到方玲說要莫逍城回去勸勸他，他就再也聽不下去，直接閃出來了。

“弟，你不用多說，這件事我自有主張，反正莫家也不是隻有我一個兒子，還有弟你，咱們老莫家的香火，就由你傳承下去！”莫威城斬釘截鐵地道。

方玲怒了，她從車上下來，兩步走到莫威城麵前，狠狠地瞪著他，“你你你，莫威城！你怎麽能夠這麽霸道？我不需要你來愛，你有種就找一個正常的女人生兒子去！”

莫威城不理會她的憤怒，麵如重棗，沉聲道：“阿玲，你不用這麽生氣，什麽孩子不孩子的，我不在意，隻要你一直在我身邊就夠了，我的性格是怎麽樣，你還不知道麽？”

方玲不理，狠狠地甩開了丈夫要拉住自己的手，嘶聲裂肺道：“你胡說！你明明想孩子想到要瘋，還在我麵前假裝，假裝你不在意孩子！你的性格怎麽樣？我就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知道你的性格是什麽，才要你另外娶一個女人！你懂不懂，你到底懂不懂！還是你一直假裝不懂！你不知道我每天麵對你的寵愛，我心裏有多大的壓力？你不知道我每次見到別人的小孩時，再想到你整天壓抑的一張臉，我的心是多麽地痛？你不知道我有多久沒有見到你真心的笑了！”

“阿玲，我……”

啪！

一個耳光。

莫威城驚住了。

莫逍城也驚住了。

方玲更是嚇傻了。

原來竟是方玲說到激動，狠狠地給莫威城煽了一個耳光！

“對不起我……”方玲又掉淚了，她滿是自責，輕輕地撫摸著莫威城臉上清晰的五指痕，“痛嗎？很痛吧，你為什麽不閃躲，你明明可以閃躲的。”

莫威城眼裏柔情萬種，捧起方玲的手，放到嘴邊親了親，笑道：“不痛，一點都不痛，我不閃躲，是因為我甘願挨你這一耳光。好了，不說了，弟還在這裏呢，被弟笑話了呢。”

……

長夜漫漫，莫逍城少見地再次失眠，他腦海裏滿是嫂子不能生育的事情，還有哥哥那深深隱藏的悲痛，這種悲痛，不下於喪子之痛！

他拚命想著有什麽方法可以讓方玲恢複生育能力，後來他也是一籌莫展，直到半夜三點多，他才暈暈沉沉地睡過去。

第二天，陽光明媚，他起得比較晚，剛走到練武堂，就有個弟子走上來對他說，“小師叔，師傅叫你過去他書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