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福從門外衝進來,急得連氣都來不及喘勻,便道:“將軍,佟少爺他……”
周翰初冷眼瞧他一下:“怎麽,他想通了?”
“不是……是……”
“把氣喘勻了再說話,”周翰初擰著眉頭,心裏還氣著佟頌墨不領情不說,自己還舍不得放他一個人,隨時隨地還要把他看著,“他又跑了?”
“他……”
沒等二福把這句話說完,周翰初便狠狠道:“他跑,跑他的便是!這回他若是還不領情,死在外麵也不幹老子的事!”
“真出事了!”二福擲地有聲的道,“至正堂被人給砸了,還動了槍!”
周翰初臉色突變,猛地一下站起來,連外套都來不及搭,急匆匆的往外跑去。
至正堂幾乎全被毀了,所有東西都散落一地,破損不堪,屍體堆了滿屋,大堂的位置甚至有一灘不小的血跡,至於白色的牆壁之上,更是濺上了無數血漬。
周翰初抬腳撩開一個人,看到下麵被擋了臉的不是佟頌墨,才堪堪鬆了口氣。
“將軍,都搜了一圈,沒看到佟少爺人。”二福道。
周翰初這才覺得渾身一輕,一抹額頭,竟已是滿頭的冷汗,連衣衫都被汗給濡濕了。
“那他人呢?”周翰初冷聲問道,“就什麽都沒搜出來?”
“柳姑娘他們在二樓的一個密道裏,”二福低聲道,“這密道是將軍您之前造至正堂的時候吩咐做的,也不知什麽時候被他們給發現了。常年跟著佟少爺的那幾個人都在裏頭躲著,獨獨不見佟少爺的人影,柳姑娘說的是……”
“說什麽?”周翰初看向他,眼神再度冷了幾分,“你倒是說啊。”
二福抿著唇,在他猶豫的時間裏,柳妗妗已經從樓上衝了下來,神色驚慌道:“周將軍,求您去救救佟大哥,他……他被那群人帶走了,如今生死未卜。那些人好像是衝著一個叫什麽銅的東西來的,佟大哥一句話也不說,先是被他們打了兩槍,然後直接被他們給拖走了……”
周翰初越聽心裏頭越是發寒,直到最後一句時,已經將自己手上常年戴著的那個腕表給扯壞了。表盤“咚”的一聲落到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二福抬起頭看他,燈光之下,周翰初的臉色已經沉如月水,隻是細細一看,那雙眼也不知是因為傷心還是因為生氣,隱隱泛著紅。
“封城門,”周翰初一字一頓道,“沒我的允許,誰也不許進出。發現可疑人員,殺無赦。”
“二福,”周翰初回過頭看向他,“你領人去找他,找不到人我唯你是問。”
周翰初每一個字都說得好似很平靜,但不知為何,二福從裏頭聽出了一種森冷的寒意,不由得渾身一抖,連忙低頭領命:“是。”
周翰初看著手上的那支煙,幾乎快要燃盡了。
他倒是一口沒抽,隻是聞著煙味頭腦稍微能清醒一些,屋子裏煙霧繚繞的,幾乎看不清楚麵前那張臉長什麽樣子。
但那個人卻能看得清楚這屋子裏已經擺了的一排屍體,且全都是他的同伴。就在不久前,大家夥還在一起並肩作戰呢。
“說,人呢?”二福一腳踹在這男人的身上,厲聲道,“你如果老實交代,我們還可以饒你一命。”
那人已經嚇得是屁滾尿流,低聲道:“回周將軍的話,我們也不知道啊,我們隻是收了銀錢幫人辦事,根本也不知道那夥子人是幹什麽的……我們就是幹土匪活的,哪知道那麽多啊……求求你饒——”
“砰”的一聲!男人的眼睛倏地瞪大了,接下來的話就這麽停在了嗓子眼,再沒能吐出來。
緊接著,他死不瞑目的往後仰躺,倒在了地上。
二福皺著眉頭,踹了踹這男人,確定他已經沒了氣息,才命人把人拖到了一旁,同那群死在一排的人放在一起。
周翰初將煙頭滅了,扔進煙灰缸裏,有些疲憊的往後一靠,冷淡道:“下一個。”
又是一個所謂的土匪被拖了上來。
這個人比之前麵更加不如,看到這滿地的屍體,嚇得當場昏了過去,一盆涼水將人給潑醒,才說了沒兩個字,又要暈。
周翰初不耐煩地抬起了槍:“直接殺了吧。”
“等——等等——”這男人抖著聲音,高喊一聲,道,“說、我說,我什麽都說!”
周翰初挑了挑眉,將槍放在了一旁的案幾上,發出“噔”的一聲輕響。
那男人望著那把槍,費力的咽了口唾沫,然後道:“我、我……我們本來就是廬城外頭那山頭的土匪,這個差事,是收了錢辦事的,我們都不知道那群人到底是什麽來頭。”
“把人逮了之後,我們兄弟幾個就想出城,”那人顫顫巍巍的說到,“不過,有一次晚上,我倒是偷聽到他們的頭兒聊過一個叫什麽……源什麽東西的。”
周翰初正了正神色,抬眼看他:“源係?”
“對!”那人立馬點頭肯定道,“就是這個什麽什麽源係,但具體的,我也不知道,之聽到了這句話。”
“人在哪兒?”周翰初問他。
“我、我隻知道還在城中,但人在哪,實在不知……”那人說,“我們畢竟也隻是他們雇傭來的,接觸不到這麽核心的東西,我——呃……”
男人死之前似乎都沒想明白,自己怎麽突然就中了一槍。
他睜大雙眼,同樣的,往後倒下。
周翰初隨意的將槍扔在一邊,冷聲道:“看來是源係的人在動手腳。”
“源係那麽多的人,誰知道是哪一個……”二福低聲道。
“不管是哪一個,這筆賬我都算在他們頭上了。”周翰初閉上眼,再度睜開時已恢複平靜,“租界的人可查過了?”
“都查過了,城中沒找到可疑之人。”二福答道,“但出城的可能性不大,他們應該是在城中有什麽藏身之地。”
“藏身之地……”周翰初下意識的想轉動手上的腕表,抬手碰了一片空才想起那腕表已經被他給扯壞了,於是有些不耐煩的揉了揉自己的手腕,道,“除了租界,他們還有什麽地方敢藏。估計也隻有租界的人敢收他們了。”
“租界一直都有源係的人。”二福道,“餘青舞廳?”
“就去那。”周翰初站起身,往外走去。
餘青舞廳的背後老板名字就叫餘青。
這位大名鼎鼎的餘青老板,是租界某個洋人的情人,很會賺錢,就這麽小小的一個舞廳,一年下來都能賺許多黃金了。
說起來,周翰初與她還有幾分淵源,從前周翰初初到廬城,這位餘青姑娘還想過要投靠他,做他的姨太太,隻可惜周翰初對美色不為所動,這位餘青姑娘鑽到他的被窩裏,都被他反手給扔下了床,還用槍指了她的腦袋。
自那以後,周將軍的床是再無人可以爬了,這位餘青姑娘銷聲匿跡了一段時間,後來再出現,就已是餘青舞廳的老板娘了。
舞廳裏開著的燈光很是曖昧,中央的台子上有姑娘正在唱著軟糯的小調,搔首弄姿,視線緊盯住了周翰初的位置。
周翰初擠在角落裏,緊皺著眉頭,直到一道略有些嫵媚的聲音落入耳中。
“喲,這不是大名鼎鼎的周將軍嗎?”一個穿著淺綠色旗袍的女子,右手夾著一支細長的煙,搖曳生姿的往這邊走過來了,“周將軍大駕光臨,不知所謂何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