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頌墨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聯係到了蘇謹以,果然不出他所料,至正堂的人都不曉得他已經回來了,至於曾比華,更是不見蹤影。佟頌墨憂心曾比華此刻的安危,思來想去的,晚上連覺也睡不好,隻能躺在**,強迫自己閉上眼。
半夜裏頭的燕喜樓安靜得連根針落到地上都能聽清楚,因此當腳步聲響起時,佟頌墨第一時間敏銳察覺到了。
他捏緊了一直放在身邊的那隻勃朗寧。
直到來人身上淡淡的白蘭花香鑽進鼻翼,佟頌墨無聲地鬆了力氣,心裏也鬆了口氣。
周翰初在床邊坐了下來,手指觸碰到他的眉骨,然後順著他的鼻梁下滑,最後落到嘴唇上。佟頌墨猜周翰初這應該不是第一回 ,因為他輕車熟路,在黑暗之中走路跟能看到似的,必定是走過數次了。
佟頌墨翻了個身,周翰初似乎一驚,要將手掌縮回,卻不想佟頌墨的膽子比他更大幾分,腦袋徑直的壓過去,將他的手掌壓在了自己的腦袋下頭,耳朵緊緊地貼著他滾燙的掌心。
有一絲很淡的酒味入了鼻,佟頌墨這才發現周翰初應當是飲了酒。
呼吸打在了他的掌心,很癢,癢到了心裏頭去。周翰初沒舍得把手挪開,隻盯著他在月光下不甚清晰地輪廓,心頭情緒幾乎要溢出來。
兩人久久都沒有任何動靜,周翰初甚至覺得自己的手已經麻了,可惜他不舍得挪開。
佟頌墨更是沒有直接睜開眼揭穿對方,相反,頭下枕著的那隻手掌出乎意料的溫暖,竟然他真的醞釀出了一些睡意,慢慢的睡過去。
於是第二天再睜眼時,房間裏已經又隻剩下他自己一人了。
佟頌墨坐起身來緩了好一會兒,險些以為昨夜不過是自己的一場夢,直至看到昨晚本放在床邊的書本如今不知被挪動到了哪個地方,才肯定那是真實發生過的。
佟頌墨在**杵了好一會兒,才起身。
蘇娘已在門外候著了,見佟頌墨起身,將盥洗的東西搬過來,低聲問道:“佟少爺都好幾日沒出來逛過了,今日天氣好,不如出去看看?”
“無非就是那些東西,有什麽可看的。”佟頌墨往外望了一眼。
天氣已經徹底轉涼,隻穿一件薄衫在外頭都能被風吹得起一身的雞皮疙瘩。
院中那棵常青樹倒是仍然綠著葉子,可惜已是無數枯枝中唯一的綠色了。
佟頌墨最開始隻穿了件薄衫,實在冷得沒法,便又添了一件厚些的風衣。他在門口立了片刻,發了會兒呆。
直到二福突然過來,承著周翰初的命令想讓佟頌墨過去一趟。
佟頌墨神色冷淡:“我去將軍府幹什麽。”
二福道:“將軍說,有人求醫求到了府上來。叫我把人名告訴您,救不救您來做主。”
佟頌墨問他:“誰?”
“是黃都統家的姑娘,”二福說,“黃晏。中了彈,眼下危在旦夕,隨時都能撒手人寰。黃都統急得親自上門來求。”
佟頌墨臉色微動,想起黃晏與佟頌定的關係,到底沒落忍,轉身往後去:“走吧。”
見佟頌墨過來,黃厚今二話不說就要跪下,一張老臉往旁邊放了,點兒麵子都不要。
佟頌墨也不可能受他的拜,連忙將他攙扶起來,問道:“黃都統,情況到底如何?”
“全是出去的氣兒,沒有進來的氣兒!”黃厚今顫抖著聲音道,“問遍了廬城的名醫,都說這子彈打的位置邪門兒,還不止一枚,都救不了!我思來想去,覺得佟先生可能有法子相救,便腆著臉找過來了。”
佟頌墨問他具體在哪個位置,黃厚今在自己身上比了幾個地方,確實邪門,手術成功的概率不大,但衝著黃晏和佟頌定的交情,他當真不可能不救。
佟頌墨回過頭看向周翰初,意味不言而喻。
周翰初穿著常服,坐在那裏,神色平淡的飲著茶,聽著這場宛如戲折子上的故事,從頭到尾神情都沒什麽變化。
佟頌墨盯了他一會兒,到底咬了咬牙,道:“周翰初,我得去至正堂一趟,那裏有手術用具。”
周翰初淡淡的飲了口茶,說:“我說過,你暫時不能出將軍府和燕喜樓。”
“人命關天,你怎能……”
周翰初垂下眼,盯著那茶盞上漂浮著的茶沫子,說:“你若求我兩句,說不定我便允了你。”周翰初站起身,緩慢的走向佟頌墨,邊走邊道,“畢竟現在你的命都握在我手裏,若是讓我心情好些了,我便不與你計較那麽多。”
佟頌墨的臉黑下來,捏著手掌悶聲不吭。
黃厚今在一邊弓著腰,低聲道:“周將軍,這事兒,就算我黃家欠你一個天大的人情,我就這一個女兒,實在不能看她就這麽……”
“我也求求你,佟少爺,”黃厚今握緊佟頌墨的手,苦笑一聲道,“從今以後,我黃家的兵,聽憑你的差遣。”
佟頌墨與周翰初四目相對,接收到的仍然是周翰初不近人情的冷漠。
一方麵是自身的驕傲,另一方麵卻是人命關天,周翰初偏要讓他在這二者之中選擇其一,他是故意的……他就是故意的!
佟頌墨的指尖抵住掌心的老繭,最終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道:“……我求你。”
周翰初道:“我說的求可不是這種求法……”
“周翰初!”佟頌墨太陽穴猛地一跳,睜開眼,冷冷的看向他,說,“你不要得寸進尺!大不了,我跟你魚死網破。”
周翰初似乎愣了一下,眼神裏閃過一絲茫然……緊接著他看了二福一眼,又看向佟頌墨,說:“你……”
二福輕輕咳嗽了一聲,似在示意什麽。
周翰初道:“二福,你送他們過去。”
“是。”二福立馬領了命,起身就往外跑。
佟頌墨看也不看周翰初一眼,扭身就走。不想周翰初又想喊住他:“阿頌……我方才不是那個意思,隻是……”
佟頌墨沒聽他的辯解,扭頭直接就走了。徒留下周翰初一人立在原地,著實沒想通自己方才明明給佟頌墨遞了台階下,怎麽他看起來,好像還更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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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快甜了!(我發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