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頌墨仍然在做那天晚上的夢,火舌悄無聲息的爬上窗沿,肆意的燒灼他身體的每一寸皮膚,他夢到自己被燒爛了,燒化了,卻怎麽都逃不掉,隻能在火焰中被一點點的吞沒。

哭聲,喊聲,槍聲,一切的嘈雜都因為一場大火而被扭曲,烈焰之下,那些慘叫此起彼伏的響著,院外便是城,可這城中沒有任何一個人敢攤事,所以他們佟家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全家滅了口的。

父親被一槍爆頭,母親則選擇焚火自盡,那些人在找些什麽,他很確信。

他能聞到燒焦的味道,將他所有的理智全數埋沒。佟家上上下下一百多條性命,就在短短的一夜之間,全沒了。

隻他一人獨活,卻也受盡折辱,倒不如一同死了算了。

“佟頌墨?”

“佟頌墨!”

佟頌墨一下子驚醒過來。

車仍然在緩慢前行,佟頌墨一隻手攥著對方的胳膊,用力到將對方掐出五指的紅痕。他如同瀕死的魚大口喘著粗氣,雙眼無神的望著前方,半晌都沒有回過神來。

慢慢的,他的記憶回籠,意識到自己現在坐在哪裏。

坐在他“主人”的車裏,他被人用千兩黃金買了下來,他不知道迎接他的將會是什麽——禁臠?或者更慘,是人人都可把玩的禁臠。

“做噩夢了?”

出乎意料的是,那個看上去很冷漠的男人,此刻的語氣裏竟有三分難得的溫柔。

佟頌墨難免看了他一眼。

這時他才發現自己狠狠地捏著對方的胳膊,被捏住的地方都已經有些青紫了。不知道他到底掐了多久。

佟頌墨飛快的把手收了回來。

周翰初竟然稍縱即逝的笑了笑:“沒吃飯,力氣倒是不小。”

不知道為什麽,對方這詭異的溫柔竟然他心裏生了更多的惶恐,他坐了起來,往後退了退,離周翰初更遠了一些。

坐在副駕駛的二福開口詢問:“將軍,我們去哪兒?”

“直接回廬城。”

廬城?佟頌墨愣了一下,這對於他來說,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城市。

他知道廬城,廬城是南方腹地,情況比之北平隻會更加錯綜複雜。但佟頌墨從未去過廬城,據說那裏夏日炎炎,是一個熱得如同火爐一般的城市,佟頌墨一向怕冷,從前也想過如果有機會一定要去廬城住上一段時日,隻是沒想到如今要去,卻是因為佟家滅門。

“走水路嗎?”二福問道,“若是走水路,恐怕要在港口住上一夜。”

周翰初“嗯”了一聲:“給他們點機會。”

佟頌墨看了他一眼,那一眼裏帶著一分訝異與一分探究。

這機會,甚至沒等到抵達港口。

車剛駛出城,一輛黑色福特轎車便追上來,撞了他們的這一輛,車身整個一抖,二福搖下車窗,掏出槍支便朝對麵那車開了一槍。

這一槍像是一個信號,接二連三的,又有三輛車從後麵追了上來。

他們這輛車被夾擊正中,四處都是槍林彈雨,著實可怕。

周翰初壓著佟頌墨的腦袋,讓他低下頭:“別坐起來。”

他自己則掏出了隨身攜帶的槍支,連開三槍,槍槍正中三輛車的司機,車身幾乎瞬間就亂了,處於無人掌控狀態下四處碰撞,最後幹脆利落的或撞上樹幹,或撞上彼此。

周翰初手上那把槍沒了子彈,便一個回手掏從座位底下拉出一箱子的東西來,佟頌墨看到裏麵撞了不少的子彈和槍支,周翰初隨手掏出來一把,兩手動作,皆是百發百中。

車身左顛右倒,周翰初和二福都沒空搭理他。

佟頌墨也是這時才發現,這個叫做二福的小廝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其實槍法也非常的準,是個非常好的助力。

佟頌墨蹲在前後座椅的中間,盯著那一盒子的槍支看了好一陣。

直到司機突然一踩油門,“轟”的一聲,佟頌墨整個身體往後一傾——

“走。別戀戰。”周翰初扔了槍,活動了一下自己的手腕,淡淡道,“是佐藤次郎的人。”

二福輕蔑的“哼”了一聲:“不堪一擊。”

周翰初道:“不是我要等的人。”

二福往後看了眼:“他們估計是來搶人的——佟少爺被嚇著了吧?您放心,我們將軍槍法那可是出了名的準,百發百中。”

佟頌墨已經又坐回座椅上,閉著眼,悶聲不作言,隻當做沒聽到。

周翰初一巴掌拍在二福的腦門兒上:“你小子,多久沒練槍了?”

方才二福本想一槍爆頭,可惜打歪了,中了對方的肩膀,給了對方一個可乘之機,那顆子彈差點爆了他自己的頭。

二福心虛的收回動作,咳嗽兩聲,道:“這回回了廬城,保準一日三餐一頓不落的練!”

離港口越來越近,佟頌墨反而愈發緊張起來。

他的手揣在褲兜裏,渾身緊繃著,腦子裏幾乎什麽都想不了。

二福嘟嘟囔囔的琢磨著待會兒吃點什麽,周翰初則一隻手搭著椅背,另一隻手有一搭沒一搭的敲著自己的大腿。

車身穩當的停在港口。

二福先開了車門下去,佟頌墨沒去看周翰初,也伸出手要去開車門。

周翰初先把手搭在了佟頌墨的後背上,幾乎是瞬間,佟頌墨扭身便要去抓周翰初的手臂,無奈周翰初的近身肉搏經驗極其豐富,早已料想到了他的下一步,所以反將一軍,將佟頌墨的雙手牢牢地箍住了。

佟頌墨臉色蒼白的掙紮了一下,無解。於是眼神冰冷的看向周翰初,說:“要殺要剮隨你便。”

“我花一千兩黃金買你回來可不是想殺你剮你的,”周翰初看他幾瞬後,眼神往下一撇,說,“東西給我。”

佟頌墨臉部肌肉一抽,最後保底的一步竟也沒了,幹脆認了命:“你什麽時候發現的?”

周翰初鬆開手:“爆別人頭的時候。”

“你現在鬆開我手,就不怕我爆你的頭?”佟頌墨說著手伸進自己的褲兜,掏出那把剛剛從盒子裏偷到的槍。

周翰初眼疾手快的接過來,不給佟頌墨任何反應的機會,抬手便對準他的額頭——

“哢”的一聲。

佟頌墨渾身一抖——那一瞬間,他的腦子裏過了很多事。

可疼痛的感覺遲遲未來。

周翰初拍拍他的臉:“嚇著了?裏麵沒子彈。”

佟頌墨有一種被捉弄了的氣憤,亦有一種自己無能為力的惱怒,睜開眼狠狠地瞪著他:“你若是想看我笑話,拍賣會上早已看夠了!”

周翰初把槍扔回盒子裏,一隻手支著前方的座椅椅背,望向佟頌墨,說到:“你就不想知道是誰害了佟家?”

佟頌墨渾身一僵。

“你還活著,”周翰初道,“他們便不會善罷甘休。”

佟頌墨木在原地,沉默了很久。

周翰初難能耐心地等著他。

終於,佟頌墨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問道:“你到底是誰?”

“佟少爺名貫北平,驚豔絕倫,”周翰初眼中浮出幾分笑意,竟難得調侃一句,“我自然是你的仰慕者。”

佟頌墨先是一愣,耳垂不經意浮上一抹暗紅,緊接著看出周翰初眼中的調侃之色,便知道自己被耍了,眼神瞬間冰冷下來:“我沒興趣聽你的玩笑。”

周翰初覺得他這模樣很是可愛,便暢快的笑了兩聲,捏了捏他的掌心,說:“走吧,該去等著魚兒上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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鎖了的放wb了 等周一解鎖吧

說實話不知道有什麽好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