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如同奔流的河流。

 一個月,不吃不喝,不拉不撒。

 兩個月,不吃不喝,不拉不撒,沒有思考。

 三個月......

 四個月......

 半年......

 一年......

 兩年......

 最後乃至毫無時間觀念,被關禁閉不知道多久後,黑暗的房間內,霍法不再自言自語。不再到處走來走去。

 但他的大腦裏,卻像會場一樣。

 無數自己走來走去,他們或是提著建議,或是講著笑話,或是唱歌,或是沉思,或是麵紅耳赤地爭論不休。

 空****的黑暗房間內景色模糊輪廓,囚犯經過傳來的遙遠的談話聲,所有的一切都感覺如此陌生,如此充滿敵意,如此沒意義,讓霍法深深地厭惡這個世界。然而,最令人厭惡的還是他自己,他內心洶湧澎湃著,瘋狂的衝動撕扯著他。但是表麵上,他卻一動不動。

 何苦要繼續生活在悲慘的負擔中?為什麽要繼續這樣掙紮求存?霍法感覺到想要毀滅自己,讓自己不存在的渴望,遠遠超過本能求生的欲望。

 他癡癡傻傻地笑著,而同時,他又冷漠無情地看著那個癡傻微笑的自己。

 這時,一絲細微的腳步聲傳入他的耳朵。那腳步聲並非毫無意義,那是有目標的腳步聲。

 霍法臉上癡傻的微笑緩緩收起,變得冷漠且鋒銳。

 在他的識海中,無數霍法全部停下了手中的活計,抬起頭,警惕而冷漠地盯著聲音傳來的方向。

 腳步聲越來越響。

 隨後,那腳步聲在霍法的囚室前停止。

 霍法又變得癡傻微笑起來。

 下一秒。

 轟隆!!

 禁閉室的鐵門被人轟隆一下拉開。

 露出其後站立的兩個身影。

 大門洞開,刺目的光芒讓霍法頓時捂住眼睛慘叫起來。習慣了黑暗的他看見亮光,如同將眼睛放在火上烤那樣。

 一個高大的身影快速上前,彎腰將霍法抱著起來。他抱著霍法,不斷地撫摸著他的腦袋。

 那個男人穿著藍紫色的長袍,有著赤褐色的胡須和頭發。他表情驚怒,正是阿不思.鄧布利多。

 頭腦中的所有臆想在這一刻消失,霍法顫栗著,顫抖著,他捂著眼睛,完全無法形容這一刻的感受。

 那是希望,還有感動,但又在那感動下,又流淌著巨大的憤怒和不甘。

 鄧布利多震怒的回頭:

 “文森特,這就是你幹的好事,將一個無辜的學生關在無影室?”

 站在門口的男人聳聳肩,“他也不是沒犯錯,據我所知,他在聖芒戈醫院的時候,也曾打傷過一名無辜高層。”

 “那值得用關押黑巫師的房間麽?”

 “阿不思,鑽石是要雕琢才能煥發出光彩的。既然是你的學生,早點打磨打磨,沒有錯的,哈哈。”

 鄧布利多眼神一凝,拖著霍法站了起來,氣場步步緊逼,這時,典獄長身後的兩名獄卒上前一步,攔在了鄧布利多麵前。

 對峙了大概有兩秒鍾,鄧布利多用警告的眼神看了一眼典獄長,隨後扶著霍法走過典獄長和兩個獄卒,走上台階。

 霍法大概明白發生了什麽,鄧布利多找過來了。禁閉結束了,他自由了。然而,這一刻卻並未感到欣喜,更未感到慶幸。

 那沸騰的憤怒和不甘如同最純粹的岩漿一般,在他心底燒灼,這不是他應該承受的一切。

 他被鄧布利多帶著走上窄橋後,那些囚犯依然在嚎叫著,發出著各式各樣奇怪如野獸的噪音。

 “小兔子,你要去哪裏?”

 “剛來就要走麽?”

 “帶我一起走!”

 “你隻會自己走麽......?”

 “救救我,救救我,哈哈!”

 人群發出著陣陣噪音,這些劇烈的噪音如同打入耳膜的電鑽,時刻推搡著他洶湧澎湃的內心。

 在路過一個汙言穢語的囚室的時候,一隻手掌抓住了他的衣服,試圖阻止他離開。

 而霍法也確實停住了。

 還沒等鄧布利多反應過來,霍法毫不猶豫地抓起那個囚犯伸出鐵柵欄的手臂,用力往下一砸。

 哢擦!

 隨著一聲脆響,那個囚犯的手臂直接被霍法折斷,完成了九十度。

 隨後,還沒等他發出慘叫,霍法便拖著他的斷臂,重重把他往前一拉。

 如岩漿般沸騰的嗜血的衝動讓他張開嘴巴,一口咬在對方臉上,當場把那個囚犯的鼻子給咬了下來。

 鮮血噴湧出。

 囚犯慘叫起來。

 滿嘴是血的霍法哈哈大笑,眼神中帶著難以描述的癲狂和混亂。

 鄧布利多趕緊上前,拉住了霍法,連拖帶拽地把如同野獸一樣瘋狂的霍法拖離了阿茲卡班監獄。

 .......

 .......

 一小時後。

 英國倫敦,某地下餐廳。

 昏暗的房間內燃燒著溫暖的壁爐,地麵整齊地擺放著壁龕、箱櫃室、箱櫃等物品。石頂下方有幾間圓拱形的白色房間。

 拱形房間內,一排排瓶瓶罐罐放在櫃子上,幾個輕巧的活動小桌上擺放著一些繃帶和手術工具。室中央擺著一張大鐵床,室內被魔法光芒照得如同白晝,光線柔和,一切都顯得十分和諧。

 光芒照耀下,霍法抱著自己的胳膊,裹著一張毛毯,雙目無神坐在沙發上。

 壁爐中的火焰映照在他蒼白的臉上,給他了無血色的臉增添了一抹生氣。

 身後傳來叮叮當當的聲音,阿不思.鄧布利多揮舞著魔杖,一些茶葉從空中星星點點墜入茶杯。

 他捏著茶壺,往杯中注入些許熱水,茶葉便飄出陣陣清香。

 隨後,高大的身軀遮住了火焰,鄧布利多站在霍法麵前,將一杯熱茶遞給了他。霍法愣了大概有三十秒,才機械地伸出手,把杯子捧在了手心。

 “這是我朋友開設的旅店,專門用來偷渡難民,很安全。”

 鄧布利多說著,在霍法麵前坐了下來。

 “感覺有沒有好一點。”

 霍法絲毫沒有感覺好一點,但他依然習慣性的點點頭。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麽,在伍氏孤兒院。”鄧布利多問道。他的聲音就像從九天之外傳來的一樣,渺茫。

 “那時候你還是個小蘿卜頭,什麽都不懂。但是很善良。”

 霍法心不在焉地點點頭,他大腦正處在一種沸騰高熱之後的空白,並不能處理太多信息。

 “你的事我都知道了。”

 鄧布利多突然話鋒一轉,變得銳利起來,“你應該更謹慎一點才是......”

 霍法一時間沒意識到鄧布利多在說什麽,他看著杯中熱氣騰騰的綠茶。

 杯中的綠茶倒映著他金色的眼睛,他看著煙霧中的倒影,恍惚間,那杯中的茶水就像被滴進去了一滴彩色的墨水,氤氳斑瀾開來,那斑斕逐漸形成一個人臉的模樣。

 肩膀被輕拍了一下。

 淡淡的幻像消失,霍法抬起頭。

 發現鄧布利多正眨也不眨地盯著自己。

 “你在聽麽?”

 他問。

 霍法放下杯子:“不好意思,您說什麽?”

 鄧布利多歎了口氣:“霍法,這次我能帶你出來,但不意味著每次都可以這樣。”

 霍法:“我......”

 鄧布利多:“你要注意自身的形象,你已經不是那個什麽都沒有的孤兒院學生了,你現在的一舉一動都代表著拉文克勞,代表著霍格沃茨。”

 霍法喝了一口茶,他聽進去了這些話。

 於是微微點頭。

 鄧布利多再度揮舞了一下魔杖,一些行李和魔法書籍從虛空中飛了出來,整整齊齊地碼放在了霍法麵前的茶幾上。

 “我從聖芒戈醫院把你的東西都拿出來了。你在這裏先住一段時間吧。”

 “過去多久了?”

 霍法沙啞的問道。

 他覺得自己已經在那間黑屋子裏關了很多年,也許他已經錯過了三年級,也許二戰已經打完了,也許他已經錯過了很多很多事,也許......

 可鄧布利多卻用同情的眼神看著他。

 “霍法,你隻被關了一天。”

 霍法手一抖,震驚地抬起頭。

 “無影禁閉室裏的時間和現實世界並不一樣,我聽到你的事後,就立刻趕來了。但還是沒能阻止你被關在裏麵。”

 頓了頓,鄧布利多又說:

 “暑假還在繼續,但你很快就要迎來全新的年級了,加油吧。”

 他眨眨眼,轉身消失在門口。

 鄧布利多離開房間後,霍法愣了半天,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眼前一陣恍惚。

 隻有一天......

 隻有一天......

 隨後,他整個人如同瞬間被抽幹了所有力氣一般,倒在了沙發上。耳畔鍾表的滴答滴答聲。還有爐火劈裏啪啦燃燒的聲音逐漸離他遠去。

 隻有一天......

 他覺得過了十年都不止。

 這一刻,他再度從現實世界被剝離開來。一些似是而非的聲音,如同呢喃低語在他腦海中響起:

 “我們......空前絕後。”

 “我們......超越時間。”

 他閉上了眼睛,有某種力量,如同不可阻擋的地心引力一般,要把他再度拉回孤寂的狀態。

 但於此同時,一絲希望如同火焰一般,充裕了他的胸腔。這絲希望帶給了他些許的溫暖和期待,他罕見的感受到了存在的價值。

 這種存在的價值驅散了他耳邊紛雜的竊竊私語,也讓他重新振作起來。

 他強迫著自己,忘掉在監獄裏發生的所有不悅和冰冷,麻利地站起身,開始收拾眼前能看見的所有書籍和衣服。

 此刻,他大腦裏隻有一個念頭,他要回到霍格沃茨,回到霍格沃茨就不會孤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