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石巷,

大棗樹下,緊鄰著一處小院子。

阿青正仔細地打量著院中的各處角落,灶房、裏屋、堂屋……

院子裏不僅有一口水井,旁邊,還有竹籬笆圍住的一小塊兒菜地。

院子雖小,但樣樣俱全。

“怎麽樣,不是我誇,咱家這院子的地段可搶手著呢……”領路的婦人站在一旁,大著嗓門說道。

“瞧瞧,水井就在灶房旁邊,打水做飯什麽的都不愁。這出了門再拐個彎就是市集,肉鋪、米店、布坊都有,平日裏想買個什麽都方便得很!”

阿青點了點頭,也不回答。

客棧的夥計帶她們找到了房主,就是這位薛家嬸子,據說是生意不好做,一家人準備回鄉去了。

阿青轉過頭,看著坐在小板凳上的小姑娘,問道:“喜歡這裏嗎?”

薛家嬸子有些奇怪地看著這一對母女,這租賃屋子的大事,大人做主就好了,問小孩子的意見有什麽用。

不過,她也隻是一愣,隻當是這做娘的疼孩子。

陪陪望了望院子前那棵正在抽嫩芽的大棗樹,青綠的枝葉伸展,還有幾隻小鳥停留在樹叉上。

一身棕色毛發的胖鬆鼠正以與自身體型不匹配的靈活速度在樹枝青葉間撒歡,猶為顯眼。

陪陪轉過頭,對著阿青說道:“就這裏吧。”

反正也不會停留太久。

既然雙方都滿意,阿青便與那薛家嬸子走到一旁去談租約去了。

留崽崽一個人在院子裏隨意閑逛。

“吱吱!吱吱!”

“喳喳!喳喳——”

大棗樹上,不知道怎麽鬧出了動靜,崽崽抬頭望去。

胖鬆鼠正跟兩隻小麻雀比劃著爪子,或許是跨物種之間語言溝通不暢,幾隻小東西彼此之間看不順眼,正在互毆。

這地盤上誰是老大,總要用實力來說話。

不光人與人之間如此,動物之間的來往更是如此。

崽崽瞟了一眼胖鬆鼠以一敵二,不,現在是以一敵五了。聽見“喳喳”的叫聲,從遠處又飛來了三隻麻雀,體型看著比原本那兩隻要大一點兒。這是招惹了一家子,現在要被群毆了啊。

“吱吱!”胖鬆鼠生氣地大叫著,它被啄禿了尾巴上一撮毛。

見勢不好,它立即選擇了戰略性撤退,飛快地躥下來了樹。

嘖嘖,丟人啊……

這戰鬥力不行啊。

胖鬆鼠往回逃時正好對上崽崽似笑非笑的眼神,它像是被踩了尾巴一般,猛地一下子蹦噠得老高。

豆大的黑眼睛裏,有一種名為惱羞成怒的情緒湧動。

“都說了,叫你少吃點吧。”崽崽沒好氣道。

話說籠子裏轉圈還是有效果的,但是,這減肥的速度總是跟不上增肥的重量。

反複試過幾次後,看著那又胖了一圈的小肥物,終於,轉圈籠子可以宣布下場了。

“吱吱……”

自知丟臉的胖鬆鼠將小腦袋垂得越來越低,最後幹脆趴在了地上,將臉埋在了土裏。

嗚嗚——

它沒臉見人了。

“它是喜歡吃土嗎?”

突然,旁邊響起了一道疑惑的聲音。

什麽?

崽崽轉頭望過去,大棗樹邊上,正站著一個約四歲大的男童。

他頭上紮著一個小包包,白白淨淨的,濃密的眼睫又黑又長,生的很是乖巧可愛。

見崽崽望過來,他絲毫不認生地問道:“這是鬆鼠嗎?為什麽它那麽胖啊?它的樣子比我從前見到過的小鬆鼠胖了好多,它是你養的嗎?”

這一連串的問題叫人不知從何回答起,正好阿青已經與薛嬸子談妥了,兩人已簽好了租約,鑰匙也拿到手了。

薛嬸子看到小男孩,笑著道:“咦?懷哥兒在這兒呢……”

男童看到薛嬸子,對著她喊道:“薛嬸嬸好!”

薛嬸子連連笑道:“好好!懷哥兒也好。”

她轉過頭,對著阿青道:“這是懷哥兒,他家就在那邊,說起來,你們還是鄰居呢。這鄰裏之間的,認個門也好。”

薛嬸子對著男童問道:“懷哥兒,你娘在家裏嗎?”

“在的,我娘剛從鋪子裏回來。”男童回答道。

“那正好。”

薛嬸子帶著阿青走到旁邊的一處院子外,上前扣門喊道:“蘇娘子!”

院中有女聲應答道:“是薛家嬸子嗎,稍等一下。”

“吱嘎!”一聲,木門開啟。

開門的是一名十分貌美的女子,穿得素淨簡單,但依舊不掩其絕色。

她的聲音溫婉柔和,對著眼前的人微微笑道:“薛嬸子,您怎麽來了?”

“娘!”在一旁的男童對著女子喊道。

“我們有新鄰居了!”

薛嬸子說道:“是,我們一家人要回鄉下去了,就把那小院子給租出去了。”

她看著阿青和陪陪,為蘇娘子介紹道:“這是穆娘子和她的女兒,以後你們兩家就是鄰裏了。”

蘇娘子招呼薛嬸子和阿青等一行人進院子裏坐。

院子裏打掃得很幹淨,還擺放著不少花盆,空氣中隱隱帶著香氣,此時花開正好,吸引來了蝴蝶采蜜。

薛嬸子忍不住誇讚道:

“蘇娘子,你家這院子收拾得可真是漂亮,瞧瞧這景色,跟福元街那些個大戶人家的庭院比起來,也差不了多少了!”看書喇

蘇娘子嫻靜溫柔地笑了笑:“哪裏,是薛嬸子你過獎了。”

她招呼薛嬸子和阿青等人在院子裏的石桌旁就坐。

“是誰來了?”

這時,從灶房中又走出來了一個年輕的姑娘。看著熟悉的人問候道:“薛嬸子來了。”

隨即,她看著阿青和陪陪,有些疑惑道:“這兩位是……”

蘇娘子對著她說道:“薌兒,這是隔壁新搬來的穆娘子和她的女兒。你去端著茶點來待客。”

“好的,夫人。”

叫薌兒的姑娘立刻端上來了茶水和糕點。

陪陪難得乖巧地坐在一旁,靜靜地聽著這些大人們說話。

起先,蘇娘子對著這位新鄰居還有些疏離,從薛嬸子那裏得知這位穆娘子孤身帶著女兒後,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態度變得更加柔和了。

薛嬸子先是隨意話著家常,一直熱絡著氣氛,她說了許多話。

“……以後,你們兩家就是鄰居了,孤身在外的,彼此多相互照顧著點。”

阿青也聽明白了,那位蘇娘子也聽明白了。

薛嬸子的一番話語,委婉想要表達的意思就是,你們都沒有丈夫在身邊,一個女人獨自撫養孩子不容易,彼此要互幫互助。

蘇娘子和阿青都明白薛嬸子的好意,一一道謝。

幾人隨意閑聊期間,那位叫薌兒的姑娘一直在忙著添茶水,卻不一同坐下。

話語間,阿青和陪陪知道了這位蘇娘子夫君早逝,留下了一個遺腹子,如今帶著婢女在隔壁街上開了一家賣繡品的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