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夢境,果不其然隻有王大小姐和自己入內。

別的姑娘因為不在身邊,所以並沒有跟著上線;而公主姐姐明明就睡在旁邊,卻也沒有連接進來。

兩人站在夢境的烏江鎮裏,就看到蔡昭琴正坐在路邊店門口的椅子上發呆。

“今個怎麽隻有兩人?”對方淡淡地看了過來,隨口問道,“還要去參加獵殺麽?”

“先歇著吧。”程晉陽不好意思地笑笑。

進了夢境以後,他便試著開啟了妖魔化連接狀態,結果隻有王大小姐一人被加進來了。

這兩人肯定是殺不過魔羅的,因此也隻能暫時停下升級的事。

王婉柔使個眼色,示意程晉陽趕緊過去套話。

程晉陽沒法,隻能硬著頭皮上前,叫一聲“蔡姐姐”,開口便套近乎道:

“蔡姐姐,你死了多久啦?”

王婉柔聽得不可思議,眼睛瞪起,好在蔡昭琴似乎沒怎麽介意,隻是搖頭:

“記不得了,大概幾百年吧。”

“幾百年了?”程晉陽咂舌起來,“看不出來啊!姐姐這麽年輕,倒像是二十來歲的姑娘。”

蔡昭琴聞言忍不住笑了,說道:

“對妖魔而言,年齡隻是閱曆的長短而已,樣貌特征上是看不出來的。”

程晉陽便繼續恭維,王婉柔在旁邊聽得膩歪。

不過她知道就憑自己的美貌,在蔡昭琴麵前隻能招來嫉妒,換不來別的什麽態度。因此除了讓程晉陽去套話外,也沒有別的什麽好法子。

將氣氛弄得熱絡了些,程晉陽便向她打聽妖魔世界的事情,問道:

“對了蔡姐姐,我前日裏倒是聽了一樁奇事……”

他將羅老太的奇異經曆,繪聲繪色地描述了遍,就聽見蔡昭琴說道:

“聽這說法,她女兒應該是個後天妖魔。難得能從奪舍的過程裏掙出來,保留了一分神智清明。”

“那是。”程晉陽也感慨起來,“隻是既然事母至孝,為何不將母親接到自己身邊照顧好,反而要被迫將她送回人類世界?便是後續過去照看,也麻煩許多。”

“這你可不懂了,人妖殊途,哪裏是那麽好說話的?”蔡昭琴感慨起來,“在人類世界,發現你是妖魔,立刻便是追殺千裏的下場。妖魔世界弱肉強食,倒沒有什麽大義,但不擇手段之輩也多的是。”

“如你所說,她僥幸得了星格之火,在天庭裏當差,豈不更是危機四伏?便是小小一個星將的位置,也不知道被底下多少暗中的妖魔盯著。接母親在身邊照顧,怕不是死得比放在人類世界更快些。”

程晉陽聽得駭人,便試探問道:

“總不至於吧?若妖魔這邊以下克上那麽頻繁,上位者豈不是一夕的安寧日子都難過?難道就沒有什麽王法來限製這種行為的嗎?”

“你不懂。”蔡昭琴搖頭說道,“哪有什麽王法,那是你們人類的玩意。”

程晉陽啞然無語。

再聯想到王婉柔之前的分析,他其實也大概能想明白什麽原因。

所謂的法律,需要通過暴力進行足夠長久的威懾,才能夠深入社會基層去約束每一個個體。

然而妖魔世界裏個體實力之間差距太大,而且變化實在甚快。今天她是五品受著管,明天指不定就升到三品,直接一拳將頭上的家夥打殺了……這種事情頻發下來,人人隻信實力至上,不畏刑威,哪裏還有法律成長的土壤?

即便是在人類世界,下位者實力遠超過上位者,反噬也是遲早的事情。隻不過人類這邊實力變化得慢,要綜合各方麵的因素,所以鬥爭起來遠不如妖魔這般野蠻,可以用條條框框的規矩限製著……

想到這裏,他又有些費解,忍不住再次問道:

“蔡姐姐,那若是下位者殺了上位者,會遭到更高位置的妖魔追殺,這又是什麽道理?”

“這也是明擺著的。”蔡昭琴冷笑起來,“下麵的妖魔自相殘殺管不到,但越是上麵的,數量便越是稀少。加上大家彼此都認識熟悉,也就自發團結起來企圖形成壁壘,擋著下麵的妖魔憑借蠻勁兒殺進來。”

“大帝和星君是一個圈子,若星官殺了星君,大帝便要出手懲戒;星君和星官又是一個圈子,若有星將奪了星官的火,星君也要出來殺上一殺。如此層層相護,堵著下麵的妖魔不讓進來,大家的星位都穩當一些。”

“還有這等事?”程晉陽驚愕說道。

果然,即便是以實力為尊的妖魔世界,既得利益者依然會想發設法地限製階級流動。隻是因為妖魔個體實力變化太快,下位者時常用暴力強行打穿階級壁壘而已。

“那這種追殺是永久的嗎?”他焦急問道。

“當然不是,都說了我們沒有王法這種東西。”蔡昭琴揚起眉毛,說道,“好比天帝追殺新晉星君,若星君隻顧著跑,逃到天涯海角去,天帝難道還追著她到天涯海角?象征性地追殺一陣子,讓其他星君能夠接受,也就罷了。”

“不過。”她忽然又話音一轉,笑道,“你若是擔憂北鬥之四,她的情況特殊一些,可沒那麽容易脫身。”

“為什麽?”程晉陽皺眉問道。

“因為聽說上一任的北鬥星君和南鬥星君,都是跟著紫薇大帝起事的,彼此之間的交情可是匪淺。”蔡昭琴嗬嗬笑道,“後來南鬥星君走了,紫薇大帝便隻剩下北鬥這麽一個好友,結果又被手下的星官殺了,她估計不會輕易善罷甘休。”

“那可如何是好?”程晉陽也不管王大小姐在身邊,隻是著急問蔡昭琴道,“蔡姐姐,若是處在葉茹此時的境地,她能逃得脫紫薇大帝的追殺麽?”

“能不能逃脫,這倒不好說。”蔡昭琴聽得他叫出“葉茹”的名字,便曉得兩人確實是認識的,說道,“留在中原肯定不行,若是能逃到瀚海那邊,那便無事。”

“也就是說,她們應該在北上了。”程晉陽沉聲說道。

“不錯,北上的路程比往西可短多了。”蔡昭琴笑著說道,“進了瀚海,那便是洞陰大帝的地盤,紫薇大帝即便是再想為摯友報仇,也不可能去冒和洞陰大帝交惡的風險。”

“這妖魔啊,有情義的終歸是少數。”不知想起了什麽,她忽然感慨起來,“活得越長,感情越淡,眼裏便越容不下除自己以外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