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晉陽曾經聽過很多表白的文藝版本。

比如最直白的“往後餘生,請多指教”,比如更加含蓄的“希望以後能吃到你做的飯”,再比如如果不知道典故根本聽不出來的“今晚月色真美”。

所以,經驗豐富如他可以肯定,阿芷當時的那句話,確實是在隱晦地朝自己表白。

不過未婚夫妻還要玩這種套路,稍微有點奇怪就是了。

當然,程晉陽也沒有覺得膩歪,畢竟我家阿芷就是這樣純情的姑娘嘛。

然後,他便在地下據點待了一整個下午。

程晉陽:?

為什麽我有種被幽禁然後養起來的錯覺?

“那個,沅芷啊。”他小心翼翼地試探問道,“我們接下來要做什麽?是不是該回去了?”

“再養幾天吧。”邢沅芷撕開空心菜的真空包裝,將裏麵的脫水蔬菜擠到碗裏用開水泡著,柔聲說道,“你的身體還沒有好,就這樣出去風險太大了,也許那個大妖就在外麵尋找我們呢?”

程晉陽無言以對。

雖然他很想質疑“那大妖來建康啥都不幹就為了蹲我嗎”,但這麽溫柔的阿芷姑娘可不多見,於是他斟酌片刻,再次說道:

“不通知其他人嗎?”

其他人,指其他姑娘們,這裏暫時隱去性別。

“我已經通知過了。”邢沅芷搬了個高腳凳過來,在上方的櫥櫃裏翻找罐頭,“她們都鬆了口氣,說‘幸好人沒事’。”

“那她們有沒有問我們在哪裏?”程晉陽再次問道。

“沒有哦。”邢沅芷微笑回答。

“可是據我所知,至少……”

“真的沒有哦。”邢沅芷回過頭來,微笑著重複一遍。

程晉陽:……

邢沅芷在那邊忙來忙去,又是弄自熱米飯,又是開紅燒肉罐頭,總算是做好了一頓還算不錯的晚飯,兩菜一湯,熱氣騰騰,賣相倒是尚可。

然後她才過來,扶著程晉陽走到餐桌邊坐下,又給他盛好米飯。

不行了。程晉陽在心裏哀歎起來。

某種被監禁包養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了。

雖然邢沅芷明擺著在避重就輕,但程晉陽也明白她的心思。不趁著這個機會多霸占自己一會兒,等回去後繼續和姐妹們共享丈夫?正常人都知道該選哪個好嗎!

就是這個“一會兒”,不知道具體是多少天……不行我還得問問。

他這邊吃著米飯,邢沅芷在旁邊給他夾空心菜和紅燒肉。雖然是脫水蔬菜和罐頭,但加熱後味道倒是意外地不錯。

“真美味。”程晉陽感歎起來,“我家沅芷的手藝真好。”

“都是現成的儲備食品,我隻是擺了個盤,要什麽手藝?”邢沅芷微微一笑。

聽了我的騷話居然不臉紅,阿芷你真的變了啊!

程晉陽心中暗自警惕,嘴上說道:

“對了,我先前和大妖交戰,也不知道公主姐姐成功脫走了沒有……”

“吉人自有天相,沒事的。”邢沅芷一句話就將他堵了回來,“與其擔心戰鬥力比你強十倍的殿下,為什麽不先養好自己的身體呢,晉陽?關心你的人可不比她少啊。”

程晉陽頓時語噎。

阿芷這最後一句,瞬間便占據道德高地,要自己如何回答?

“這個房間雖然小,但是好像隻有一張床啊。”他假模假樣地感歎起來,“雖說我是病人,但地上又太髒,誰睡地鋪好像都不大合適,不如我今晚就勉強在地上將就,咱們明天便回去如何?”

“沒關係,可以一起睡。”邢沅芷微笑說道,“畢竟咱們是未婚夫妻嘛,遲早也得同床共枕的。”

程晉陽:?

“可是……”他難以置信地問道,“你難道不嫌我髒嗎?”

“上次你不是說過了麽?”邢沅芷便將眼睛睜大,顯得容顏越發清純可人,“上次我們吃完飯後走路回族地,你說要往後餘生會陪我一輩子走下去的。”

“既然已經決定同行,些許潔癖我又何必糾結?隻要能待在你的身邊,屍山血海我都為你踏過了,這種小問題以後就不用再提了吧。”

程晉陽沉默無語,心中亦是無言。

可惡,她說得每個字都在理,我完全還不了口!

“我不是那個意思。”吃完晚餐,絞盡腦汁思索了半天,程晉陽才搬出個借口來,“此地太過無聊,說實話,我待不住……”

“即便和我在一起,你也待不住嗎?”邢沅芷收拾餐桌,將一次性碗筷丟進垃圾粉碎機,笑著說道,“在你眼裏,我就那麽沒有魅力?”

“那倒不是。”程晉陽連忙辯解,“雖說秀色可餐,但人也不能一天24小時吃飯,總要有些娛樂活動的,不是嗎?”

“那……”邢沅芷從櫃子裏拿出一個遊戲盒子,“桌遊,會玩嗎?”

程晉陽:?

你這破據點怎麽什麽玩意都有!是楊望舒設計的嗎?

將桌子搬到床邊,邢沅芷又將桌遊盒子打開,鋪好地圖,擺上棋子,然後拿出規則書一邊閱讀,一邊介紹說道:

“這遊戲的名字叫《好逑》。簡單地說,就是要設法在戀愛遊戲裏取得勝利。”

“黑棋為君子,白棋為淑女,每人輪流擲骰子,按照朝上的點數讓棋子在地圖格子裏,前進對應的步數,並執行所處格子裏標注的隨機事件。”

“另外遊戲裏有兩個數值,分別是好感度和黑化值,會隨著自己和對方抽到的隨機事件而增減。”

“若一方的好感度數值升到100,即視為忍不住向對方表白,對方獲得勝利;同理,若一方的黑化值升到100,即視為無法忍受對方的渣,從而親手殺死對方並為之殉情,視為雙方同時落敗。”

程晉陽:……

這遊戲,怎麽說呢?主旨就蠻怪的。不知道設計這遊戲的家夥是什麽大腦回路。

“也就是說,要努力壓自己的好感度,並提升對方的好感度,但雙方的黑化值都要壓著,對吧?”他認真地思索說道。

“嗯嗯。”邢沅芷微笑說道,“不過規則書裏寫了,隨機事件大體遵循這樣的特性:提升自己好感度的選擇,往往也會提升對方的好感度;反過來,壓製自己好感度的選擇,更容易提升對方的黑化值。”

“所以也不是一味選擇壓製就行,還是需要結合具體情境來做出權衡。”

“原來如此。”程晉陽點頭說道。

兩人便圍著桌遊對弈起來。玩了差不多三四個小時,有時是程晉陽獲得勝利,有時是邢沅芷先表白,但雙方都小心翼翼地控製著黑化值,十幾局下來,一盤都沒打出過同歸於盡的殉情結局。

“今天就玩到這裏吧。”邢沅芷伸了個懶腰,站起身來,“你先睡吧,我換下衣服就回來。”

“哦。”程晉陽便在**躺下,鑽進被窩裏。

誒,等等,我怎麽跟阿芷玩了一個晚上的遊戲?

我原本要做什麽來著……對了,要問她在這裏打算待多久。

“沅芷啊。”他剛剛半爬起身,就看見換上睡衣的邢沅芷,從衛生間裏走了出來。

臉上依舊掛著溫柔的笑,隻是裏麵似乎多了些說不出道不明的味道。

那是已經下定了某種決心,不再動搖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