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盧卿雲聽了崔錦綺添油加醋的講述後,也感到有些頭疼。

要不是她其實私下和李敬愛認識,差點就被崔小娘給騙過去了。

據盧卿雲所知,李敬愛尋釁找事抓了程晉陽,應該是為了李輕紈。

李敬愛的二哥李桐椎,年少愛慕李輕紈的美色,曾向族裏請求要納她為妾。

然而對隴西李氏而言,這裏頭有幾個問題:

其一,李輕紈的資質太差,便是做妾也配不上李桐椎,會影響後代的血脈天賦。

其二,李桐椎本人還沒結婚,就納妾,名聲上也不好聽。

其三,李輕紈本身也不願意做妾,大家都是同族,哪有因一己私欲而相逼的道理?傳出去說李玄盛族長之子乃是急色之徒,名聲就更難聽了。

所以李玄盛的答複很簡單:不許。

天下姑娘那麽多,你堂堂五姓家族長之子,找個喜歡你的不好嗎?

李桐椎也是個暴躁的魔怔人,為這事跟家裏鬧了好久,甚至還威脅父親說要吃安眠藥自殺。

肉體活化的異能者被安眠藥毒死,你這莫不是在搞笑?

李玄盛就說行啊,你去吃吧。結果李桐椎真的吃了一大瓶,還刻意壓製異能不發動,好在仆人發現得早,送進急救病房裏搶救過來了。

兒子為了這種事要自殺,讓李玄盛傷透了腦筋,隻能吩咐家人將他禁足。後來程晉陽的事情出來,隴西李氏剛好便順水推舟,趕緊將李輕紈送出去,省得李桐椎後續再鬧騰。

族長之子自殺這事,在隴西李氏裏被壓下來了,沒有流傳開來,連李輕紈本人都不知道。盧卿雲還是有次私下聽李敬愛抱怨,才得知其中竟有如此秘辛。

當然,在李敬愛這種不諳世事的大小姐看來,“反抗家族束縛,勇敢追求真愛”這種事情,無疑浪漫得不能再浪漫(至於什麽血脈天賦匹不匹配,那也太功利了吧,真愛豈能被這種理由玷汙)。

雖然吞安眠藥自殺確實腦殘了點……但這正好證明了,哥哥對李輕紈是真愛!

結合背景,再代入到李敬愛的思維裏,盧卿雲便能猜出這大小姐在想什麽。

她肯定是把程晉陽當成了第三者,害怕他真的搶走李輕紈,所以才出此下策,主動護兄。

卻不知道,這程晉**本不是什麽人人拿捏的軟柿子,而是一個極其不好惹的,渾身尖銳的刺球!看看他背後都站著哪些人哪些世家吧!

沒有查清楚他的背景,就貿然出手試圖打壓他,李敬愛你這次也太不智了……

等等,這操蛋情節怎麽好像有些似曾相識?

咳,仔細想想,作為妹妹而言,為哥哥著想不是理所應當的嘛。雖然事情做得太糙,但是情有可原,無可厚非。

對吧,雲雲?

沉默半晌,盧卿雲才幽幽歎息了聲:

“行,我剛好也認識她,就跟你們一起過去吧。”

……

如果程晉陽知道五姓女為了她而集體出動,大概會先震驚一個月,然後開始在幕府班子麵前瘋狂嘚瑟。

然而,他的計劃原本隻是想麻煩王大小姐施壓而已,並且隨著時間推移,外頭遲遲沒有動靜,便稍稍有些緊張起來。

“晉陽。”李輕紈忍不住說道,“你要是真的擔心,你就直接聯絡她們問問。”

你已經在那邊原地轉了一百二十多圈了……

“不行。”程晉陽直接否決,“已經確定的事情,再發聯係過去詢問,一定會被她嘲笑。我好不容易刷上點印象分,可不能因為這種事情跌了。”

“王大小姐……”李輕紈安安靜靜地坐在房間角落,伸手捏住垂到肩上的頭發,輕聲問道,“晉陽,你很在意她對你的看法嗎?”

“當然。”程晉陽下意識地回答,然後突然間意識到了什麽。

仿佛體內的某種雷達探測到信號被激活般,他又急忙抬起頭來,解釋說道:

“畢竟是五姓女的評價,誰不在乎呢?”

“是嗎?”李輕紈笑笑說道,“晉陽,她們有沒有提過這個:你很擅長說好聽的話。”

“我姑且認為這是誇讚我的情商。”程晉陽也笑起來。

“嗯。”李輕紈沒有否認,“不過,我希望你對我說真話。我不是說我不想聽好聽的,隻是……我們現在不是特殊的關係嗎?”

她的目光看向程晉陽,眼眸清澈如一泓秋水:

“你剛才說‘我家輕紈’。我覺得,既然是自家人的話,沒有特意去討好的必要吧?”

“咳咳,抱歉。”程晉陽便有些尷尬。

可惡,無往而不利的話術,連王大小姐聽了都說好,居然在這裏被李老師破了功。

“不用跟我說抱歉啊。”李輕紈便柔柔說道,“我雖然愚鈍了些,但誰在真心對我好,誰是對我別有所求,我還是能感覺出來的。”

程晉陽:……

這麽說來,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真心對你好,還是在饞你的異能和身子,所以人最難看清的就是自己嘛。

然後他便看見李輕紈站起身來,雙手抓住柵欄,臉上是少見的正經和嚴肅之情,認真說道:

“晉陽,這次我會和李桐椎說清楚:讓他死了這條心罷。”

“哦,那好啊。”程晉陽呆呆地道,心裏下意識便覺得有些不對。

李桐椎,應該就是李敬愛的二哥,也就是曾經追過輕紈的那位。

過去李輕紈雖然沒有答應他,但是大概也沒有非常強硬地拒絕。畢竟對方是族長之子,話說得太死容易得罪對方。

如今進了我的後宮……啊呸!我是說,進了我的幕府班子,李輕紈也就可以半脫離隴西李氏而獨立生存,所以才有底氣去和李桐椎說清楚,徹底斷絕他的念想。

憑我的高情商和高智商,推論應該是這樣沒錯。

然而,程晉陽還是有種本能的、古怪的直覺,似乎李輕紈剛才的話裏有著另外的意思,想要隱晦地傳達給自己。

“這個,輕紈啊……”程晉陽剛開了口,便看見外麵有人殺氣騰騰衝了進來,大吼道:

“是哪個狗日的在打輕紈的主意?!!”

這位突然闖入的不速之客,是一名年輕的世家公子,長相平平無奇,走起路來倒是很有氣勢,大搖大擺,虎虎生風地衝到他的麵前,隔著鐵質的柵欄,用仿佛吃人般的目光看著他,眼白裏幾乎要爆出血絲。

在他身後,跟著臉色陰沉的李敬愛。看向他的目光裏,是毫不掩飾的厭惡和敵意。

“你好。”程晉陽拱了拱手。

“就是你這個小癟三?”對方桀驁地挑起下巴,“敢染指李氏女郎,是以為我們隴西李氏門楣不高,攔不住你們這些下等庶族的狗腿?”

程晉陽低下頭去,眼中放射化的眼眸一閃而過,將對方已經抵達的消息發給姑娘們。

“晉陽。”李輕紈的聲音在腦海裏迅速傳來,焦急道,“李桐椎這人向來暴躁易怒,你先不要和他擅自對上,讓我來和他說……”

“門楣高立,是為了攔登門的外客,還是防止內中惡狗外出傷人呢?”程晉陽冷笑一聲,再次抬起頭來。

此時他的虹膜已經恢複了正常,帶著得了王大小姐八成神韻的、極度輕蔑的譏諷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