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不知不覺,就在山洞裏待到了11點半。

“該回去了。”程晉陽將小說塞回書櫃。

“嗯嗯。”楊望舒戀戀不舍地放下遊戲機。

兩人關掉台燈,離開山洞,又用塑料假藤蔓將洞口遮蔽好,然後才悄悄離開。

回到族地入口,楊望舒突然臉色煞白,因為她看到大哥楊廣明正站在族地入口,臉色不善地看著他倆。

“思平。”楊廣明開口說道,“我剛才有事想找你,去了你房間,結果卻發現沒有人。”

“我,我去外麵辦點事……”楊思平結結巴巴地說道。

這家夥明顯不會撒謊,換做程晉陽那肯定張口就來,比如“小妹學習不好我去幫她補習,她麵子薄不想被別人發現,所以出去找了個僻靜的角落”。

然而楊思平這期期艾艾的語氣,哪裏瞞得過他大哥,於是楊廣明就沉聲說道:

“我覺得應該讓父親知道一下。”

說完,他就直接轉身離開了。

此時如果換做是不要臉的青青姑娘,必然立刻撲過去將他纏住,各種“好哥哥”哀求起來,非得逼迫大哥回心轉意不可。

然而楊望舒和楊思平畢竟還是孩子,遇到這種事情當即亂了方寸,就這樣半張著嘴看著大哥離去,頭皮發麻,四肢冰涼。

“怎……怎麽辦呀?”楊望舒便惶急說道,“是不是應該回去,把東西全部都轉移走?”

“這。”楊思平也有些六神無主,“可是現在已經半夜了……”

“不行!”楊望舒嚷嚷起來,“我得趕快回去!”

她轉頭一溜煙就跑走了。

楊思平猶豫了下,還是決定回房間去睡覺。

睡下去沒多久,他又再次被叫起來了。

二哥楊佺期沉默地帶著他離開族地,來到了楊望舒的秘密基地入口,就看見小妹已經被大哥捉住手臂,而鐵青著臉的父親正在下令,讓兩名族人將洞裏的東西都搬出來。

“不成器的東西!”他朝楊望舒怒吼起來,“玩物喪誌!給我全部都燒了!”

楊望舒想要哀求,卻又畏懼父親的威嚴,隻能默默地咬緊下唇,眼淚不停地往下落。

然而她越是露出柔弱的神情,父親便越是恨鐵不成鋼,直到洞裏的所有漫畫、遊戲等東西全被搬出來,在山路上堆成了一座小山。此時的楊望舒已經絕望地坐在地上,眼睜睜地看著兩名族人往上麵澆上汽油,然後點了火。

烈火熊熊,在夜色下猙獰可怖,程晉陽甚至看見周圍的光線都隱隱被熱浪扭曲……不對,應該是此時楊望舒的心緒正在劇烈震**,從而影響了夢境本身。

他再次看向楊望舒,隻見她癱坐在地上,半張著嘴,一副哀莫大於心死的枯槁模樣。

珍藏的限量漫畫套裝,沒了。

還沒看完的小說,沒了。

幾百個小時的遊戲存檔,沒了。

她的力氣仿佛被徹底抽空,此生或許已經再無悲喜。

緊接著,周圍的聲音似乎消失了。

……

醫院裏,楊望舒神情呆滯地坐在**,醫生正在和楊思平說話。

“是社交恐懼帶來的失語症,本質上還是精神障礙引起的。”醫生神情嚴肅地問道,“患者最近是不是受了什麽劇烈的精神刺激?”

楊思平沉默了下,問道:

“能治嗎?”

“目前也隻能以心理治療為主。”醫生說道,“她的語言能力是正常的,但是由於社交恐懼症的原因,一旦麵對他人的時候,語言區域就會受到遏製,屬於一種特殊的應激反應。”

“你們暫且不要讓她麵對陌生人,否則應激反應被反複強化,會有失語症加重的風險。可以用一些不需要麵對麵的交往手段,比如說電子通訊之類的,讓她慢慢接受脫敏治療吧。”

“好。”楊思平歎了口氣。

他走進病房,就看見楊望舒嚇得鑽進了被子裏,害怕地瑟瑟發抖起來。

楊思平張了張嘴,想要說話,卻又忍住沒有吭聲,隻能拿出手機,給小妹發去了一條短信:

“父親以後不會再嚴厲地要求你了。”

過了半晌,手機才得到回複:

“真的嗎?”

“真的。”楊思平心中苦澀。

所謂的“不會再要求”,其實就是將她徹底放棄了。

過去她所付出的那些努力,吃的苦,全都變成了沉沒成本,不會在未來產生給她任何收益了。

然而楊望舒似乎沒有理解這點,隻是飛快地打字說道:

“那我不想再待在族地裏了,我想在附近一個人租房子住,可以嗎?”

“可以。”楊思平沉默了下,回複說道,“你想要什麽樣的房子?”

“我想要房間大一點的。”楊望舒回複說道,“網速要快,還要有足夠的空間放漫畫和遊戲。對了,最好附近有餐飲店,這樣叫外賣可以送來快點。”

“好的,我去安排。”楊思平回答說道。

“哥。”楊望舒最後問道。

“怎麽了?”

“我真的……自由了嗎?”

楊思平無言以對。

過了片刻,他才艱難地打字回複。

“是的。”

“你自由了。”

楊望舒縮在被窩裏,怔怔地看著手機屏幕。

她忽然注意到,正在給自己發消息的號碼,卻並不是她的哥哥楊思平。

這個號碼,如果她記的沒錯,好像是某個很討厭的人……

——

程晉陽悠悠醒來。

時間是清晨8點,姑娘都睡得很熟。

他獨自爬起身來,去衛生間進行漱洗。

過了片刻,房門被人敲響了。

哦,這個時間點,是合成人女傭過來打掃了啊。

程晉陽這邊給她開門,合成人女傭走了進來,略微環顧了下四周。

“我們需要談談。”她說。

程晉陽:???

“楊望舒?”他不可思議地問道,心想這家政服務公司的網絡技術也太辣雞了,怎麽女傭動不動就被人入侵?

“果然,昨天就是你在我的夢裏,扮成我哥窺探我的隱私吧!”見他立刻就猜出答案,合成人女傭怒氣衝衝地罵道,“變態,不要臉!肮髒下流猥瑣無恥惡心心!”

“打住!”程晉陽連忙解釋說道,“首先我要澄清一點,這隻是個巧合,我並不是故意要進入你的夢境的,事實上我也不知道會出現這種情況。”

“其次,你必須過來一次,否則你的父親就會得知,其實你的失語症已經好得差不多了。”臥室門口傳來王婉柔的聲音,這位大小姐正抱著雙臂倚著門框,冷冷說道,“隻是因為社交恐懼的緣故,你不想當麵和人交談而已。”

“你!”仿佛心底最深處的秘密被人戳穿,楊望舒控製的合成人刹那間仿佛死機了。

過了片刻,她才哈哈大笑起來:

“你以為你說什麽,我父親就會相信嗎?”

“會的。”王婉柔說道,“因為我是王氏族長之女。”

楊望舒:……

不好,要糟!

首先,經過這麽多年無憂無慮的宅女生活,她的失語症確實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遇到陌生人也可以勉強開口說話。隻是因為社交恐懼症的原因,一旦麵對別人她就會緊張不安。

所以她通常會選擇戴上麵具,用鍵盤打字來代替說話,相當於給自己做了一層心理保護。

其次,王大小姐所言非虛。假如她拿王氏族長之女的名譽做擔保,父親是一定會相信的。

假使父親知道自己的失語症已經好了,那麽會不會又重新開始要求自己?讓自己回到那生不如死的嚴苛生活?

絕對不行!

“你,你給我等著!”楊望舒氣急敗壞地叫道,然後合成人便突然不動了。

過了片刻,它才緩緩站起身來,開始打掃屋子——顯然是因為背後的控製者已經切斷了聯係,它又開始重新執行清掃程序了。

“婉柔啊。”程晉陽迷惑不解地問道,“你叫她過來幹嘛?”

“給你的後宮增添新的成員。”王婉柔從容回答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