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璐一怔。
第一反應竟然是先整理一下自己的儀容,她臉上那些奇異的紫色經絡還在消退,並未完全散去。
她擔心的說道:
“我……我嚇到你了?我現在是不是很醜?”
秦澤心說妹子,你的腦回路和我有一拚,現在重點是這個?
不過秦澤還真能對上電波。
“你現在的確很醜。你現在走出去,大概會有不少人以為你這是什麽奇特的妝容,中毒妝?”
“當然,這些被降臨的痕跡,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
黎璐說道:
“那就好,那就好,謝謝你秦澤先生!我為我之前給你帶來的麻煩道歉。”
秦澤鄙夷了一眼:
“那你確實該道歉。”
“不過你也不用太感激,救人隻是我的工作。”
“遇到有人向我求救,我能救就會搭把手救一下,救你的人之所以是我,隻是因為我們距離最近。”
“麻煩下次降臨,扭曲,你要犯忌,擱公司附近去。”
“其次,苦難是持久的,但降臨不是。我隻是希望能用這次降臨的恩情,抵消苦難。”
“黎苦難女士,你這望遠鏡是認真的嗎?”
秦澤指了指擺在客廳,然後透過落地窗正對自己家陽台的望遠鏡。
黎璐忽然說不出話來。
“這就是你給我帶來的苦難,希望你別再出現在我的生活裏。明白?”
何其直白的拒絕。
大概隻有顧安荀,能夠理解現在的黎璐,畢竟——喬薇也對顧安荀如此直白的拒絕過。
不過黎璐也意識到了一件事。
自己前麵確實因為趨宜——有些盲目的喜歡秦澤。
再加上秦澤和簡一一並排而行,認定秦澤很強大,就更多了幾分好感。
如今,秦澤用一種粗暴的方式解決了降臨,這種好感還在升騰。
但她並沒有因此更加盲目。
相反,黎璐現在開始反思,自己對秦澤先生是不是造成了困擾。
自己是女性,用望遠鏡望著一個男性家裏,人們會調侃,但不會上綱上線。
可假如自己是男性,用望遠鏡窺視一個女性的家裏呢?
這要是被曝光,當天就得上頭條吧?
所以某種意義來說,自己其實已經算是在欺淩救命恩人了。
對秦澤的好感,驅使黎璐開始為對方思考。
她點點頭:
“我明白了,秦澤,對不起。”
秦澤倒是沒想到,黎璐倒也沒有那麽討厭,他說道:
“我本來打算救完人就走的,不過忽然想到,你作為降臨載體活了下來,是一個很稀有的例子,或許對我研究日曆有幫助,我有幾個問題要問你。”
說完這句話後,秦澤看了看表。
他在看時間,推算自己的隊友們應該已經趕來。
果然,說完這話後幾十秒,程晚和杜克火急火燎趕了過來:
“秦澤先生!你你你沒事吧!”
“程晚同學!我我我沒事的。”
秦澤對著不停奔跑到了門口的二人,做了個鬼臉。
杜克和程晚,看著黎璐臉上那些尚未褪去的降臨痕跡,如臨大敵。
但看著秦澤坐在沙發上,悠閑的姿態,搞怪的表情……
他二人一時間不明白怎麽回事。
……
五分鍾後,秦澤和黎璐解釋了一番,黎璐為了證明自己沒有因為降臨而扭曲心智,也拿出了日曆,杜克程晚做了檢查。
不知為何,黎璐總感覺,杜克和程晚,反而能夠給自己一種高職能的壓迫感。
但秦澤卻沒有,這算是秦澤已經可以自如收斂這種氣息了?
那得是什麽級別的強者?
聽完講述後,杜克和程晚莫名覺得劇本有點眼熟……
“也就是說,降臨又被你解決了?”杜克麵相凶惡,但語氣其實挺友善。
秦澤點點頭。
程晚和杜克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黎璐將一切看在眼裏。
確實,解決降臨是值得驚訝的事情。
而且對方說了“又”。
可見,秦澤解決這種事情,不是一次兩次了,結合自己通過記者嗅覺看到的畫麵……
黎璐心中秦澤的身影越發高大。
“真是難以置信,秦澤先生!你果然非常厲害啊!我和杜克先生一路上很緊張,很擔心降臨生物實力強大,會造成災難……”
“但和上次一樣,你又兵不血刃的,就解決了問題!太棒了!”
其實程晚和杜克雖然是發自真心,但二人的驚訝重點不是在於秦澤的實力。
而是在於秦澤的解題思路。
但黎璐就不一樣了,這些話在黎璐聽來,無異於驗證了她對秦澤的猜測。
這是一個和官方組織王牌,那位刺青師·畫家能夠並列的男人!
當然,黎璐平日裏其實沒有這麽蠢,因為如果秦澤真跟刺青師·畫家一個實力——
那麽杜克和程晚的表情,其實應該很淡定。
畢竟,解決降臨對於簡一一來說,就是幾幅畫的事兒,甚至不需要用畫卷。
不過,誰叫黎璐主觀上已經認定了秦澤是強者呢?
秦澤也不想聽幾個人彩虹屁,他說道:
“說回正事兒吧。黎璐,在你被降臨的過程裏,以及趨宜結束後,腦海裏的內容告訴我。”
黎璐不解,這重要嗎?
秦澤見對方有點懵,倒也沒有不耐煩,淡淡說道:
“舊曆世界也許離我們並不遠,我也經曆過降臨,從我家鏡子裏和天花板上出來。”
“但你這種不同,你是作為降臨載體,所以我猜,這個過程裏,會不會有侵入靈魂,思維入侵,大腦裏聽到囈語,或者某些信息之類的。”
“這些信息如果有,我希望你告訴我。”
杜克和程晚恍然。
程晚一直對秦澤很佩服,現在杜克也能理解了,為什麽組長會專門抽出時間幫秦澤犯忌。
這小子的思維確實縝密啊。
他原本以為,這次事件隨著降臨完成,就該結束了。
但秦澤居然試圖分析這裏頭的邏輯與溯源?
扭曲與詭異,也有分析的必要嗎?
杜克和程晚,不知不覺也坐了下來,坐姿還挺端正。
此時的畫麵,倒像是女教師對三個學生進行私人授業。
黎璐回憶了一下,說道:
“有的。當時的我已經無法思考……但確實有很多信息灌入我的腦海裏。”
“我看到了一個男人邪惡的笑容,還有一個女人和一個男孩在哀求。”
“男人在不停道歉……但臉上的笑容越發猙獰。”
“很多具體的細節,我聽不大清。那個時候腦海裏還出現了很多奇怪的東西。”
“血紅色的巨大眼球,如同月亮一樣高懸於天空,還有一些蠕動的觸手,呈現不規則的分布……呃!”
黎璐揉了揉額頭,回憶的過程裏,那種撕裂靈魂的痛苦也浮現出來。
這讓她原本恢複了一些紅潤的臉……又瞬間變得慘白。
“猙獰的男人,哀求著的女人還有小孩,以及高懸於天空上的眼球,地麵上無盡的觸手林。”
“對不起……這些畫麵一直交織,撕裂我的大腦,我很難記清楚更多細節。”
杜克和程晚聽完後也陷入了思考,沒有直接擺爛的覺得無從下手。
但二人確實也沒有想出任何結果。
一個猙獰的男人,在道歉?女人和小孩在哀嚎,紅眼球如同月亮一樣,觸手……
這些元素交織在一起,顯得無比混亂割裂。
他二人著實不知道要如何分析,八竿子打不著的畫麵交匯在一起,簡直比早期Ai繪畫還要混亂。
“是兩幅畫麵。”秦澤忽然開口。
黎璐杜克程晚三人皆是一愣。
秦澤說道:
“男人一臉猙獰道歉,女人小孩哀求,可以理解為,男人迫害女人小孩,道歉……純粹是一種自我調控,很多傻逼就是這樣的,頗有一種隻要我道歉了,我犯下的錯就不是錯的感覺。”
“至於紅色眼球高懸,如同月亮,地上滿是觸手,這畫麵雖然和黎璐描述的男人迫害女人孩子,是交織在一起的。但二者未必有關聯。”
“我們必須弄清楚一點,當時的黎璐,靈魂如同被切開一樣。”
“所以很多原本無關的信息,可能會交織在一起。”
“我們可能會試圖強行去關聯,但最後就離真相相差十萬八千裏。”
秦澤頓了頓,繼續說道:
“我們可以這樣拆分,如同月亮一樣的血紅色眼球,象征著詭異,它代表黎璐即將不屬於人類,即將被轉化為某種邪惡的生物。”
“這個生物,也許就與那巨大的眼球和無盡觸手有關。”
“所以這部分畫麵,是儀式。”
秦澤接著有說道:
“然後是降臨的對象。也就是第二部分畫麵,是侵蝕。”
“既然黎璐被降臨,那麽黎璐就可能會接收到降臨者的記憶。”
“這段記憶裏,就是一個小男孩和一個女人,在哀求一個男人。”
“而降臨黎璐的生物,應該有兩個,結合我之前經曆的遭遇,鏡子一個,天花板一個,那麽黎璐體內可能也有兩個。”
“當然,這不能作為絕對的依據,這是猜測,不屬於推理。但我們不妨先就著猜測走。”
秦澤還在繼續說。
程晚和杜克聽得暗暗咂舌,因為二人發現……這樣拆分開後,似乎變得合理起來。
“注意,黎璐沒有提到女人和孩子的表情,隻提到了哀求。”
“哀求可以是聲音傳遞出的情緒。可猙獰,絕對是麵部表情。”
“也就是說黎璐的記憶裏,她看到了男人猙獰的表情,而女人和孩子則是受害者,她是以受害者視角來觀察這件事的。”
黎璐微微張嘴。
混亂無比的記憶……竟然被秦澤分析的有理有據的。
她下意識就問道:
“然後呢?”
秦澤皺起眉頭:
“說一個或許能夠建立關聯的點,首先我們分析一下,為什麽我上次遭遇的降臨,是在家裏。而黎璐這次遭遇的降臨,是在自己身上?”
程晚,杜克,黎璐,三臉茫然。
秦澤隻好自問自答:
“我的犯忌是宅屋,和屋子有關。黎璐的犯忌是工作,和工作之人有關。”
“所以我們可以假定一個結論,一個以後案例多了才能確實驗證的結論——”
“犯忌的行為,可以決定降臨的載體。宅屋,代表屋子裏會出現降臨生物,工作,則是工作目標會被降臨生物入侵。”
秦澤又問:
“那麽這和黎璐腦海裏看到的畫麵有什麽關係呢?”
黎璐程晚杜克,三臉茫然x2。
秦澤隻好自問自答x2:
“工作內容,我們可以注意到宅屋和工作的降臨邏輯,似乎是貼近現實行為的。”
“那我們進一步假設,黎璐看到的畫麵,會不會也和現實裏的某個事情對應?”
秦澤看向黎璐,說道:
“你犯忌是因為工作,那告訴我,當時你工作的內容是什麽?”
“你現在已經擁有無垢之體吧?那就不需要擔心工作行為導致你再次被入侵。”
黎璐摸著下巴,思索了幾秒說道:
“我看到了企鵝彈出的今日新聞裏,講述的是老城區發生了一起爆炸,一家三口,兩死一傷。”
說到這裏,黎璐內心咯噔一下。
她其實不笨,也就是對秦澤有點戀愛腦,導致思考秦澤的問題先入為主。
但事實上,作為記者,黎璐是具備一定分析能力的。
她眼裏浮現出恐懼:
“一家三口……男人活著,受傷昏迷,但女人和孩子死了!”
此時就連程晚和杜克也捕捉到了關鍵因素。
“男人,女人,孩子。”
秦澤見三人沒有一臉茫然x3,倒是欣慰的笑了笑。
“你看,現實與舊曆詭異,未必隔得很遠。當然,我的一切猜測都不叫推理,隻是猜測。”
“接下來我們還要繼續猜測。”
“首先,黎璐你是你見過那個男人的臉的。現在請你打開你的電腦,讓我們看看受害者三人裏……唯一活下來的那個男人,是不是那張臉。”
“如果是的話,我們的猜測就可以變為推理——”
“這不是一起意外爆炸案,這是一場謀殺。”
“一個男人,針對自己妻子孩子的謀殺!”
鴉雀無聲。
杜克絕對沒有想到,一場詭異的降臨,居然在秦澤一番說辭下,和現實裏的事件交織在了一起?
降臨不都該是舊曆生物嗎?
舊曆生物不都是另一個世界的怪物嗎?
它們怎麽還能和現實世界扯上關係呢?
杜克詫異於秦澤的腦洞,但很快……他就知道這不是腦洞。
秦澤的猜測,真的變成了推理——
“是……是他!就是他!我看到的那張猙獰的臉!就是他!”
打開筆記本的搜索到相關新聞的黎璐,此時又恐懼,又興奮。
秦澤的猜測,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