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四,宜結婚,出行,動土,祈福,安床。

忌搬新房,蓋屋。

距離農曆六月份的全球“大墮落”已經結束約一月。

混亂固然是可怕的,但更可怕的是混亂之後。

災難降臨的時候,人們隻考慮一件事——活下來。

可災難降臨之後,那種巨大的痛苦,才如同烈酒一樣,展現出它的後勁。重新將災難破壞的世界還原,才是最麻煩的。

這後勁可謂無比凶猛。

這就好比醫生告訴你,兄弟,你吃點好的吧,想看看啥就去看吧,因為你隻有一天可以活了。

於是你開始拚命放縱,去幹想幹的人,去罵想罵的人,去睡想睡的人,去吃想吃的,去做想做的。

這世界對你來說,隻有二十四小時,而你的理智開始瘋狂衰減,人之將死須盡歡才是你現在唯一要做的。

隔壁的人的老婆你睡了,上司你罵了,平日裏欠你錢不還還愛炫富的小子你揍了,你還去銀行貸了款,信用卡,花唄,各種能擼錢的口子你都擼了,你全部都做了。

瘋狂吃喝懟人和**。就當你帶著悲傷,以為世界末日要來的時候——

忽然發現,世界沒有末日,你也不會病死。

你所做的一切,都需要你活著去償還代價。

死亡不再是你買單墮落放縱的底氣,因為你還活著,因為你得活著。

現在,全世界都是這麽一個狀態。

不久前,因為墮落值神的緣故,所有人都經曆了暴力,色欲,懶惰,嫉恨,欺詐……

一係列的墮落行為,隻為了滿足內心的罪孽。

那個時候,世界像極了末日降臨。

可末日沒有降臨。

誰也沒有想到,那些影響所有人的囈語,忽然就消失了。

科學在崩塌,道德也在崩塌。

崩塌的過程固然慘烈,但崩塌之後破碎的人生,更為慘烈。

有人發現自己在“色欲”那天,和動物搞在一起,得了不知名的怪病。

有人因為在暴力欲望上來時,忍不住把自己閨女給打死了,因為他很在意閨女的學習成績,覺得為什麽她不好好學習……在毆打的過程裏,暴虐欲望太強,女兒就這麽沒了。

有人因為作弄上司,欺詐同事,丟掉了工作。當然這還是好的,現在最大的問題,不是工作丟掉,而是需要麵臨刑法。

倘若你以為你的人生要走到盡頭,在盡頭之前,你徹底墮落狂歡,可狂歡結束後——卻發現還有漫長的路要走,你還能夠走下去麽?

無數人都在麵臨這個問題。

同時,無數人也都渴望,這個世界能夠給出一個回答。

那些躲在舊曆監獄裏,沒有被波及的人,他們需要做出回答。

而六月份那墮落的幾天,被稱之為“無法之日”。

無法之日的幾天裏,人們所做的一切,到底是該既往不咎,還是該仔細追究到每一個人身上,高層們產生了激烈的討論。

直到舊曆者們展現出強大的實力,構建出新的秩序。

新的部門,舊曆者協會誕生。

黑曆者,白曆者,殺手們,全部都被整合在一起。

因為世界即將麵臨浩劫。

這是盤古的話,而盤古的話沒有人會懷疑。

那場浩**的舉世伐魔,最終讓女媧給逃掉了。

誰也沒有想到,亂維大軍的衝鋒,能夠將永生王爵與盤古,困住數日之久。

這數日裏,據說墮落神廟外發生了很多次戰鬥。

幾大值神都在追擊秦澤與女媧,但是並沒有找到這二人。

當盤古與第一值神終於擺脫的時候,秦澤與女媧,也已經徹底隱去了蹤跡。

這場舉世伐魔,最終以失敗告終。

濕婆也在那之後,解開了法陣,不屬於這個世界的舊曆者們,陸陸續續回到了現實世界。

伐魔失敗,就意味著魔終將會再臨。

麵對一個可能會誕生的舊曆主宰,麵對即將亂套的,劫後餘生卻不知所措的民眾——

盤古做了幾件事。

第一件事,是安撫所有人。要讓所有人都明白,那“無法之日”是一場浩劫,是人類不可抵擋的災難。

而要揭示這場浩劫,就必須要將某些事情公之於眾。

是的,舊曆者,詭異,扭曲的規則,這些東西不再是秘密。

能夠對新舊曆者透露的所有內容,如今都可以公布給普通人。

這個世界,存在異能體係,這個世界,還有傳統自然災害之外的“超自然災害”。

這麽做,是為了讓世界的濁氣上升。

要讓世界變得詭異,逐漸與舊曆世界融合,那麽首先,就得讓民眾們,認同知曉這個詭異的世界。

其次,這麽做是為了給所有人一個台階下。

讓所有人都清楚,他們隻是被操控了,他們是無辜的。他們應該憎恨女媧與秦澤。

全世界的大墮落,那“無法之日”的鍋,都甩給了秦澤。

盤古做的第二件事——成立舊曆者協會,整合了所有舊曆者。

同時,舊曆者相當於世界範圍的公務員。

殺手組織負責追殺,黑曆者負責維護秩序,白曆者反而幹起了行政後勤一類的文職工作。

簡單來說,分為“隱曆”“秩序曆”“策曆”三個部門。

值得一提的是,自打墮落值神的效果消失後……

囈語也消失了。現在黑曆者們作惡,日曆仍然會變黑。

但是不再有囈語,不再會變成怪物。

換句話說——除了那些已經掌握了舊曆形態的人,比如盤古,耶穌,天照,濕婆等人外,後來者即便是黑曆者,也無法變成舊曆生物。

這個世界,黑曆者途徑已經永遠的關閉了。

女媧,是唯一一個走了這條途徑的人。

這無疑是一個絕望的消息,讓很多天人境巔峰,此生有望達到浩劫境的黑曆者舊曆者們感覺到即將步入困境。

似乎浩劫境就是終點。

這一點也是盤古所不解的,難不成,這個世界隻能誕生一個黑曆者途徑的主宰?

這似乎不合理。但也許真正的答案,隻有女媧知道。

而現在,無人知曉女媧在何處。

盤古大概知道,但他進不去那個地方。

他不具備資格。要破開百川市,隻能是等他晉升為墮落主宰後。

說回舊曆者。如今的世界,大概可以改名為“實力至上世界”。

舊曆者比普通人強大,為了鼓勵新的舊曆者加入舊曆者協會,一同對抗不知何時會蘇醒的女媧——

盤古給了舊曆者很多特權優待。甚至享有一定的法律豁免特權。

這麽做引起了很大的爭議,但非常時期非常手段,加上盤古的實力,幾乎可以說對抗所有舊曆者,他便是如今那個當之無愧的,掌握著世界的皇帝。

不過盤古還是很清楚,世界要繼續運轉,需要安撫普通人。一些重要的崗位,比如科研崗位,能源崗位,城市的運作崗位,都需要專業人才,不是說舊曆者強大,就可以讓舊曆者去掌握一切實權的。

也因此,盤古讓耶穌成立了舊曆者監督協會。

在所有普通人眼裏,舊曆者監督協會,就是專門監督舊曆者的,是能夠製止舊曆者的。是能夠為普通人維權的。

耶穌這個大神棍,天生就有這方麵的天賦。

有耶穌在,很多人內心得到了安寧,找到了主心骨。

但這個世界有很多真相是很殘酷的。

當“皇帝”過於強大的時候,他就不需要黨派製衡。

他隻需要假裝做製衡,讓民眾們以為他是有軟肋的。

實際上,不管是舊曆者協會,還是舊曆者監督協會,都是盤古說了算。

但民眾們會認為,他們還是有地位的。

那些知識分子,就會覺得,他們依然重要。他們也就不會鬧罷工,這個世界也就能正常運轉。

……

……

七月十四,臨近鬼節。七月十五就是鬼節。

端午引發了屈怨,導致這個世界爭端變多。

所以鬼節會引發什麽,誰也不清楚。

但自打舊曆被公布後……寺廟的香火生意就變得非常誇張了。

佛堂大殿外的台階下,無數人三跪九叩。

因為有人說,鬼節會有無數亡靈以幽魂形態出沒。

很多死掉的人,會在這一天返回人間。

過往的鬼節是不曾有這種事情的,過往的鬼節,的確會有一些小鬼什麽的。會有人撞靈異事件。

照理來說,今年因為濁氣下降,這種事件隻會更少。

節日節氣對這個世界的影響會降低不少。

但不知為何,策曆部門的人,都覺得明天會發生大事情。

……

……

大雨滂沱,七月十四的臨襄市電閃雷鳴。

街道上卻並沒有因為雨流而減少人數。

在舊曆者辦事處這裏,有許多人排著隊。

舊曆者擁有超能力,自然也能解決很多糾紛,舊曆者徹底公之於眾後,也就有許多人希望舊曆者監督協會,能夠督促舊曆者,幫助普通人。

這自然是好事。

對於盤古來說,即便已經墮落,但曾經的他,可謂真正的聖人。

不管是喬薇的黑曆途徑,還是秦澤的白曆途徑,昔日那個盤古,或者說董事長,都是一個引路人。

如今墮落為舊曆盤古的他,在深海之中掌控全局,雖然已經是喬薇和秦澤的敵人,但某些政策和手段,似乎還有當年董事長的影子。

盤古也組織了一部分戰鬥力低於鬼神的舊曆者,成立了舊曆辦事處。

算是幫忙解決各種異能世界,或者利用異能來解決普通人覺得頭疼的問題。

於是,哪怕是下雨天,也有人排著長隊。

一個穿著黑色雨衣的男人和一個撐著傘,拿著法棍麵包的少年,站在一起,看著排開的長龍隊伍。

“沒想到,白曆者們,都淪為這種雜兵了,給普通人幹瑣事。真是讓人唏噓啊。殺人放火的,果然才是最有前途的。反而你們這些曾經恪守規則,維護人類的……淪為了打雜的。”

少年咬著法棍,語氣頗為唏噓,卻又帶著幾分戲謔。

男人冷冷說道:

“你為什麽不用你的力量阻止?”

少年搖頭:

“都說了,和英靈殿有關的我阻止不了。我已經為秦澤和喬薇做了很多事情了。我已經得罪了這個世界最危險的人。”

“可你看……現在的我,甚至不敢暴露自己,還得抹除自己的存在。”

“濕婆現在已經徹底恢複了,如果我動用史學家的力量,我必死無疑的。”

說完話,少年看著長龍隊伍不減反增,又補了一句:

“原來,所有的邪惡戰勝正義之後,都是新的正義。”

男人說道:

“我們現在被通緝,你要我來,就隻是為了讓我看白曆者如今的地位?”

少年繼續笑道:

“對哦,你所有作品被封殺了。”

這二人,正是藍彧和粟業。

藍彧麵對粟業的打趣,並未在意,他隻是希望對方說明來意。

粟業也不賣關子了:

“臨襄市小分隊,但凡那一天參戰了的,都失蹤了。隻有洛書,林安,俞集,霍橋還在。”

“秦澤如今被全世界通緝,我得到了情報……秦澤回來了。他沒有待在百川市。而是不久前已經回來了。”

“有人說,看到過友科新城裏,王淑芬和周澤水家裏,出現過一個戴麵具的男人。”

“他們家已經被安裝了監控。”

“監控裏,那個戴麵具的男人,大概率就是秦澤,但是說話的語氣很怪。”

“王淑芬好像將其當成了自己的孩子。”

粟業開始描述那日的對話。

“秦澤說,我想抱一下您。”

“王淑芬說,那當然好呀,孩子!這些天你肯定受了很多委屈。”

“然後秦澤說,是,我走了很遠的路,有些累,但還是很想來看看您。”

藍彧說道:

“那兩個老人沒事吧?盤古有沒有對他們做什麽?”

粟業搖頭:

“那兩個老人,盤古不敢得罪。這是最有趣的地方。”

藍彧也皺眉:

“按理說,我要是秦澤,我不可能這個時候回到臨襄市的。”

“鬼節將至,他莫非是想要在鬼節這天,做點什麽?”

粟業還是搖頭:

“誰知道呢,我本以為,他老婆會成為舊曆主宰大殺四方……”

“但現在看來,局麵還是很糟糕,女媧和盤古,還在爭奪時間。”

藍彧點點頭:

“我知道了,謝謝你的情報,有沒有辦法聯係到秦澤?”

粟業第三次搖頭:

“辦不到,據說秦澤見過王淑芬後,忽然就消失了。我也在想辦法找線索。”

藍彧不解:

“既然你沒有秦澤的線索,為什麽要跟我說秦澤的事情?”

粟業笑道:

“現在,我們都是過街老鼠,濕婆的法陣籠罩整座臨襄市,我們必須低調行事。我想你最近應該深有體會?”

“不過,我好像找到了一個可以幫助我們擺脫規則的人。”

藍彧一愣,問道:

“誰?”

粟業一字一句說道:

“聖,誕,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