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
粟業睜開雙眼的時候，整個人已經不再迷茫。
那種撕裂靈魂的痛苦，也已經消失。
他看向自己的雙手。
毫無意外的，這雙手已經被舊曆之物——名為“良心21點”的手銬給鎖住。
這是董事會級別成員才能動用的舊曆之物。
效果是一旦被“良心21點”鎖住，就會從惡人變成好人。
但如果這個人本身就是一個邪惡之人，那麽從事善良的舉動，會導致內心的“惡”被積累起來。
在手銬影響下，他隻能做善事，表達善意。
可如果累積的惡念達到到了某個程度，手銬就會解開，且手銬還會讓掙脫手銬的人，變得比原本更加邪惡。
從事惡事的欲望會更加強烈，更為瘋狂。
這東西基本沒啥用，更像是透支一個人的善，然後讓這個人徹底變成惡人。
在公司，是用來審訊死刑犯的，強行讓死刑犯變得善良，套出一些話，然後送他見上帝。
手銬是白色的，一旦戴上之人的惡念累積，就會漸漸朝著黑色方向發展。
粟業看著這個白色的手銬，笑了笑，目光尋找著攝像頭。
很快，他看到了監控設備，對著監控設備露出笑容：
“我已經醒了，你們可以對我進行審訊了。”
其實不需要這麽做，因為門外就有人。
在公司看來，看管司馬懿，是不可能不嚴加把守的。
粟業，也本就在審訊室內。
他醒來後，自覺的坐上了被審訊之人的位置。
盧弧已經開啟了便衣警察的能力之一——融入，一種降低對方敵意的能力。
一同審判的，還有老趙。
老趙隨時準備書寫某些內容，來克製司馬懿。
而門外，還有程晚，杜克，司令。
顯然，審訊天人境的史學家，公司的陣仗是不小的。
粟業說道：
“其實沒有必要，我和秦澤達成了一些交易，現在的我，已經變好了。”
“你們可以翻閱我的日曆，我的日曆之前是灰色的。”
“因為人類的科技水平還沒有到能夠更改記憶的地步。”
“所以人類的法律法規裏，沒有篡改記憶的罪名，也因此，我的行為，算灰色行為。”
“長久以來，我操控人的記憶，導致我的日曆是灰色的。”
盧弧說道：
“你和秦澤達成了交易？”
粟業點點頭：
“是的，他很神奇的進入了我的意識世界……不對，那個地方，似乎比意識世界還要特殊。”
“是心理醫生也去不了的地方，在那個地方，他做了某些事情改變了我。”
關於裏世界的事情，粟業沒有打算講太詳細。
他最終，還是保住了身體的“自治權”。
沒有徹底變成秦澤的一條狗。
這算是身為“司馬懿”時，他留下的終極防禦。
也就是那個裏世界的“神”，並不是任人宰割的。
但當時的情況，雙方可能會兩敗俱傷，於是各退一步，司馬懿願意抹除自己的一部分特性。
秦澤願意消除司馬懿的迷惘，且完成靈魂交換。
是的，在裏世界，是可以完成原本需要特殊道具才能辦到的事情。
而對應的，司馬懿也做出了極大改變。
換句話說——很多參數變了。
粟業講述著這些內容，始終麵帶微笑：
“他幫我找回了自我，我終於知道我是誰了。”
“如果以前的我，是混亂邪惡，那麽現在的我，是中立善良。”
“我願意幫助他更改一些曆史，我也願意幫助你們，去善後一些麻煩的事情。”
盧弧很意外，意外於秦澤居然是在精神層麵打敗了一個精神屬性極為強大的史學家。
這司馬懿簡直像被更改了記憶一樣。
同時也意外於秦澤與司馬懿的交鋒，居然如此離奇。
更意外於——“善良21點”居然毫無變化，這道具沒有任何顏色變化。
也就是說，此時的司馬懿，算是一個善良的史學家。
盧弧說道：
“你能引誘英靈殿的人出來麽？”
粟業無奈的搖頭：
“很抱歉，我不能這麽做，我甚至不能告訴你們原因，我隻能跟你們講一件事——”
“我不能提及一些東西，一旦提及，我會死，我不能直接影響有個組織的成員們的記憶。”
“我所做的修改，也無法欺瞞他們。”
“我被下了禁製。這個禁製，或許去了舊曆監獄能夠暫時被壓製，但對應的，我也無法在裏麵施展史學家的能力。”
“而離開舊曆監獄，這個禁製又會恢複。”
盧弧駭然，假如司馬懿沒有騙人，那這禁製也太厲害了吧？
什麽禁製這麽強？
雖然參與了五月二十一日的狩獵，但盧弧並不知道，司馬懿敗北後濕婆的舉動。
這也是司馬懿能夠說動濕婆的原因。
他答應了濕婆在自己的身體裏留下禁製。防止做出危害英靈殿的事情。
這個禁製，隻要自己步入浩劫境後，就可以解開。
這看起來是很不平等的條約。可司馬懿沒有辦法，他料定，秦澤一定會搬救兵，且秦澤手裏，有自己一半的靈魂。
這一半靈魂，如果不盡早要回來，將來一定會對自己有更為惡劣的影響。
所以司馬懿，接受了禁製。
粟業說道：
“執政官的規則，很厲害的，我想我們不要浪費時間了，我雖然樂於表達我的善意，證明我現在對你們是無害的，可我也想活著。”
沒有惡意，手銬顏色也沒有變化。盧弧當然知道濕婆的禁製有多強。
執政官，約等於是一個能夠創造規則的存在。
不過盧弧詫異的不是執政官的手段，而是司馬懿，真的變好了。
“能讓柯爾先生來麽，我需要與他進行一些事件細節展開談話。”
粟業微笑。
盧弧大概明白了，秦澤進入了一個奇特世界，對司馬懿進行了大刀闊斧的修改。
秦澤最終還是沒有能夠將司馬懿變成傀儡，但也將這個人，從邪惡的樂子人，變成了一個有正義感的人。
不過因為濕婆的禁製，司馬懿的史學家能力，無法用來對付英靈殿。
但司馬懿還是通過修改曆史，做一些與英靈殿無關的善舉。
這是好事情，不過盧弧還是決定，要繼續觀察司馬懿。
他不能隻聽一麵之詞。
粟業也不急：
“對了，我不能加入你們，當然，也可以掛個名，當個臨時工，幫你們處理一些對民眾不好解釋的事情。”
“我身上的麻煩也挺多，對我下禁製的那個人，是能夠感知到我的存活的。”
“我需要按我自己的節奏去犯忌，早點步入浩劫。”
浩劫境。
那就是五神領域了。那是無數舊曆者難以企及的領域。
事實上，鬼神境就已經很稀少了。
但聽著司馬懿說出，我要邁入浩劫境，盧弧竟然覺得不誇張。
“我去聯係柯爾。”
“好的，我在這裏等你們。”粟業微笑。
現在的時間，是五月二十二。
五月二十日這天，值神死去。
而五月二十一日這天，名為司馬懿的英靈殿成員，其實也已經死了。
如今還活著的這個人，叫粟業。
……
……
醒了。
秦澤睜開雙眼的時候。看到了身旁的大明星。藍彧正在睡覺，趴在病房裏的那張桌子上。
林安的這家私人醫院的豪華病房，堪比星級酒店的臥室。
秦澤感覺到，自己身體裏那種透支力量的疼痛感撕裂感沒有了。
林安的醫術還是很厲害的。
“大明星，你這照看我照看的也不夠認真啊，居然睡著了。”
秦澤笑著打招呼。
但藍彧沒有醒，他依舊趴在桌子上。
秦澤微微皺眉：
“大明星？”
他略微加重了聲音，但是藍彧還是沒有醒。
秦澤頓時心生警覺：
“大明星？醒醒！發生什麽了。”
秦澤想要起身，但透支力量後的巨大虛弱感，讓他沒有力氣動彈。
林安的確緩解了傷勢，可緩解不了臨時工那種特有能量的缺失。
臨陣變帥，配合對司馬懿有特效的迷惘，讓秦澤跨境打敗了司馬懿，可代價也很大。
秦澤心裏湧現出不安：
“藍彧！你他媽的醒醒！”
藍彧是鬼神境巔峰的強者，隨時可以步入天人境界。
這種強者，根本不可能睡這麽沉。
但秦澤現在就是叫不醒藍彧。
忽然，一道帶著西洋口音的話音傳來：
“喲，秦先生，你醒了啊，別叫了，這位明星暫時醒不來。”
一個身高比秦澤高出十多厘米，金發碧眼的男人，忽然間就出現在了秦澤的視線裏。
這個男人有一種與眾不同的魅力，擁有一雙深邃而炯炯有神的眼睛。麵容輪廓清晰，線條柔和，給人親切又神秘的觀感。
五官端正，鼻梁挺直，嘴唇線條優美，帶著一種異樣的憂鬱。
秦澤第一眼，就感覺這個男人，像是電影《鋼琴家》《超脫》裏的男主演阿德裏安·布羅迪。
他們確實有六分相似，眼睛尤為相似。
這是一個秦澤第一眼看過去，就生不出厭惡的人。
“你是誰？”
雖然沒有厭惡，可藍彧陷入不該有的昏睡，自己在最虛弱時麵對陌生人的不安，是一定有的。
“哦，忘了自我介紹了，我是你未來的朋友，秦澤先生。這是我的名片，鄙人是一名自由國的傳教士。”
“你可以叫我以利亞。”
秦澤動彈一下都費勁，但還是強行伸出手，接過名片。
名片上，顯示以利亞是自由國力費城的某名教堂的神父。
秦澤皺眉：
“我們不該有交集，我的朋友也不該昏睡過去。”
“你到底是誰？”
以利亞用牙簽將秦澤病床旁的果盤裏，一塊哈密瓜挑起，一口咬下去：
“嗯，非常不錯。其實我們雖然不認識，但我們一直都知道對方的存在的。”
以利亞笑容優雅：
“我換個你熟悉的名字吧，我覺得這很……僭越，對，或者說這是一個讓我覺得受寵若驚的名字。”
“但大家都這麽叫我，他們叫我——耶穌。”
秦澤其實已經猜到，可聽到以利亞親口說出來時，還是被狠狠驚到了。
此時此刻，醫院裏，自己居然遭遇了英靈殿五神？
這太可怕了些吧？
怪不得大明星昏睡過去了，這很可能不是昏睡過去！
“我朋友被你怎麽樣了！”
耶穌慌忙擺手，或許有演的成分，故意讓自己顯得有些慌亂：
“別別別，不要緊張，秦先生，我隻是想要幫助你。我們是朋友，我說了，我是你未來的朋友。”
“我的舊曆職業，是大主教，我能看到一些神示。”
“你是有緣人，秦先生，你不是我的敵人，我也不是你的敵人。雖然你的朋友，是我的敵人，但我不會因此傷害他們。”
“誰叫，在我眼裏，你作為朋友的價值更大呢？”
耶穌已經舉起了雙手，仿佛投降。
但獅子在兔子麵前舉起雙手，這可不是投降，這叫戲弄。
秦澤深知這一點，沒有放下任何警惕。
耶穌無奈說道：
“秦先生，你將要迎來人生中一個重要轉折。”
“真的，因為你與司馬懿的這一戰，我意識到了，你是比他更有潛力的人。”
“我希望你能加入英靈殿。某種意義來說，我算是來挖人的。”
“但我想，我親自來挖人，一定很有誠意了不是嗎？”
耶穌這段話，還真不是假話。
昨晚的那場對決，他沒有參與，但是天照試圖召喚“天”的舉動，這種巨大的能量波動，讓不少高等級的舊曆者，都有所感知。
於是耶穌，詢問濕婆與天照。
在得知英靈殿損失了一位天人境史學家後，耶穌並沒有覺得可惜。
如果司馬懿是敗於浩劫境強者的手上，他會覺得可惜。
如果司馬懿敗於天人境強者的手上，他會產生好奇。
可根據天照的說法，司馬懿敗給了一個鬼神境的舊曆者。
這讓耶穌不僅覺得好奇，甚至覺得有趣，他一刻也沒有為司馬懿的隕落而惋惜，現在他已經對秦澤充滿了好奇。
耶穌很清楚，接下來，英靈殿的其他三個家夥，一定會拉攏秦澤。
所以他決定先下手為強。
之所以濕婆和天照沒有趕來，是因為濕婆和天照，都忌憚歐米伽的存在。
他們昨夜暴露自己，讓歐米伽盯上他們了。
耶穌也怕自己被盯上，那很麻煩。和歐米伽交手，總是會很痛。
不過他與秦澤的交流，是用了特殊的手段。
“你會需要我們的幫助的。”
秦澤眯起眼睛。
英靈殿敢直接在董事會的地盤……拉人？
不，不對，這個人一定存在某種限製。
否則大家不會這麽友好的說話。眼前這個耶穌，未必是真的耶穌。
如果真可以這麽直接拉人，對方為何不直接綁走自己？
“加入你們英靈殿？我為什麽要這麽做？我幹嘛要成為一個黑曆者，又為何要和一群不法分子做同事？”
“你不覺得這麽唐突的來邀請我，很可笑麽？”
耶穌略顯無奈，歎道：
“秦澤先生，我得解釋一下，我們成為黑曆者，隻是為了獲取力量。因為要從浩劫境突破到舊曆，就一定要經曆舊曆形態。”
“我們隻是想要守護這個世界。隻是希望能夠登臨舊曆者的頂點。”
秦澤瞪大眼睛。
他第一次聽到這個說法，天人，浩劫，舊曆。在天人之上便是浩劫。
秦澤很懷疑耶穌的話，可他本能的又覺得，耶穌的話是合理的。
為什麽浩劫之上的那個境界叫舊曆？為什麽變成怪物的那個形態，叫舊曆形態？
耶穌說道：
“我們並不是壞人，秦澤先生，你在公司，與英靈殿打交道，除了天照那個家夥，你見過我們有做什麽明顯的壞事麽？”
“至少，我，奧丁，濕婆，女媧，我們幾個都在約束自己。雖然這種約束，越來越難了。”
一番話下來，秦澤竟然覺得，耶穌是個好人。
可他很快生出警惕，對方是黑曆者，對方在塑造人設。
而且，似乎有某種力量在幹擾自己，覺得耶穌是一個很容易親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