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電視海報麵前,卷發男子並沒有站多久。

他其實有些意興闌珊。

他開始散步,提著麵包牛奶,朝著北濱路前進。

不久後,他來到了一處咖啡廳。

這家咖啡廳和西西弗的運營很相似,既是咖啡廳,也是書店。

客人可以在這裏看書,挑一本喜歡的書,點一杯咖啡或者甜品。

馮恩曼以前經常來這裏,看一些心理學相關的書籍。

馮恩曼所在的診所,也就離這家咖啡廳幾百米遠。

在馮恩曼,這個代號為賈詡的英靈殿成員落網後不久——

這家店就有了新的店長。

店長的名字,叫粟業。乍一聽,像是樹葉。

有著一頭自然卷,笑起來的時候,帶著幾分邪惡感,像是一個惡作劇即將得逞的少年郎。

粟業沒有改變店鋪的員工,還是那些員工。

畢竟,員工的記憶裏,老板並沒有變過。

上一個老板,已經不存在於他們的腦海裏。

……

……

不久前,從端午劫裏歸來,粟業已經快要步入天人境。

那是超越鬼神境的強者。

屆時修改普通人的記憶,對他來說便異常的容易。

當然,即便在鬼神境裏,也不難。

畢竟,他的另一個身份,是司馬懿,是英靈殿裏,那個神秘的史學家。

史學家的能力有兩個大類,一種是修改“曆史”。

記憶是個體的記憶,而曆史,是集體的記憶。

一般來說,史學家都隻能朝著一個方向去鑽研。

你要成為修改個體記憶的人,就得成為專精這個方向。

你要成為能夠修改曆史的人——便很難再專注於前者。

但粟業是能夠將二者同時鑽研的天才。

修改記憶,如果要定製細節,且如果要徹底完成修改——需要對方的精神防禦暫時清空。

普通人即便不具備強大的精神防禦,也需要讓史學家耗費不少“違和感”。

這是一種類似於“合理值”一樣的東西。

史學家在固定周期內的“違和感”是有限的。

且心理防禦越強的人,要改變記憶,“違和感”耗費也越多。

所以,為了“汙染”簡一一,才需要心理醫生馮恩曼,以及大量天照係的汙染源,安倍晴明這樣的“值神畫家”——

來讓簡一一的內心失去防禦。讓簡一一的過往記憶被汙染,進而失去理智,成為黑曆者。

最後,自己將會耗費大量“違和感”,來改變簡一一,讓其為自己所用。

但這個計劃,失敗了。簡一一如今也不知所蹤。

這讓粟業覺得,很空虛。

而修改曆史,耗費的“違和感”就更驚人,且存在巨大的周期限製。

想要成為徹底玩弄記憶和曆史的人——就得不斷晉升,鬼神級還不夠,還得達到讓人驚駭的天人境。

……

……

咖啡廳的門打開,此時已經停止營業。

粟業安安靜靜的躺在咖啡廳裏屋的一張按摩以上,咬著法棍。

享受著一段幾乎不消耗“違和感”的記憶。

這是一種自我植入的記憶。

就像試睡員可以控夢一樣,有些舊曆職業·試睡員,會不去控製別人的夢境,而是控製自己的夢境——

做個春夢,做個掌控他人的夢,來讓自己獲得快樂。

人類獲得快樂的一個重要點——追憶過去。

過去其實就是記憶。

如果有這段記憶,你會感到追憶的過程裏,異常真實。

粟業就會這樣做。

偶爾創造一段“記憶”,一段大概壽命持續一晚上的“記憶”。

然後回憶這段記憶,讓自己度過美好的夜晚。

明日,五月十日,他將要去做一點事情,他需要選拔新的“男主角”。

為此,粟業希望今晚,可以有個好心情,以此,來開啟新的一天。

當然,粟業最為快樂的記憶,並不需要額外創造。

他有一段不需要修改,原原本本屬於自己的,最為真實且快樂的記憶。

這段記憶,是這樣的。

……

……

粟業仿佛回到了少年的時候,那個時候,他還在長個子,身高才一米五多點。

身體瘦弱,總是被人欺負。

在台球室裏,他被一群混混們堵住。

可樂瓶砸在了他的腦袋上,但很遺憾,並沒有一個叫大b哥的男人來告訴他,想混就報我名字。

他不是陳浩南,他被打了,就隻能畏畏縮縮蜷縮在角落裏。

“不準走啊,對對對,就這個姿勢,好好蹲著,等我們打完球了再來收拾你。”

混混們並不是學校裏的學生,因為拉幫結派,成群結隊,且不愛學習,總喜歡欺負人,讓老師和學生都害怕。

粟業在這裏的讀的初中,後來才轉去了井泉學院,用最優異的成績,作為免學費的保送生考進去的。

但那是之後的事情了。

這段記憶,一直是粟業不願意徹底抹除的記憶。

因為這段記憶裏,他遇到了一個改變他一生命運的女人。

在某次被可樂瓶爆頭後,粟業直接倒在了地上。不遠處打桌球的女人看到了這一幕,微微皺眉。

待到所有人欺負完粟業,盡興而歸後。

女人走到了粟業的身前,給粟業做了簡單的包紮。

真奇怪,明明玻璃刺破了頭皮,這種傷口不應該很快愈合,但——

粟業感覺到,傷口愈合了。

某種力量讓他覺得全身的疲憊感,疼痛感,不舒適的感覺——徹底消失了。

這一刻,粟業抬起頭,看著這個女人的臉,像是看到了神。

“走啦,這種事情你管不了的。”

一個女孩喊著讓眼前的女人離開,粟業依舊是盯著女人的臉。

女人也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對著粟業說道:

“其實,他們沒有比你多凶,你相信自己其實可以打敗他們嗎?”

粟業微微搖頭。

女人說道:

“去嚐試寫日記吧,就寫,你在日記裏打敗了這群人。”

“就寫你對他們毫無恐懼,寫你有很多方法可以製裁他們。”

“就寫,你能夠靠自己的智慧解決他們,寫既然這個社會還在被一堆規則管著,那麽違背規則的人,就要付出代價。”

“你要克服恐懼,才有資格戰勝敵人。”

“讓日記成為你的記憶。”

女人留下了一個玩偶,這是不久前趨宜的產物,能夠為人帶來勇氣和力量。

“希望你可以考到一個好學校,希望你可以不被人欺負。送你了。”

說完這一切之後,女人才站起身來,離開了粟業。

粟業看著女人的背影,滿眼癡迷。

回去之後,他寫了很多日記,曾經被欺負的曆史,仿佛不存在了。

他不斷寫著自己如何如何討人喜歡,如何如何的勇敢……

到了第二天,粟業的鑰匙扣上,別上了那個玩偶。

他再次被一群混混欺負,但這一次——

那些寫在日記裏的東西,就像是真正發生過的記憶一樣——

讓他有了勇氣與力量。

當走出台球室的那一刻,他的身影歪歪斜斜,渾身都是血。

但台球室裏,則全是被他打趴下的混混們。

這件事情鬧得很大,引來無數媒體報道。

但最終,台球室過往的監控,還有粟業同學們老師們的說法……

都讓粟業沒有受到任何懲罰,他是正當防衛。

這個老實怯懦的孩子,在這一天後,成為了學校的“戰神”。

一個人打趴一群混混的傳說,這所學校至今還有。

那以後,也就沒有人欺負粟業,也不敢欺負粟業。

他仿佛真正將自己編寫的“曆史”,變成了現實。

編寫的回憶,將會在以後,成為真正的回憶。

在接受采訪,麵對霸淩時為何擁有勇氣去對抗的時候,粟業提到了台球室的那位一麵之緣的女人。

說是對方賦予了自己勇氣。

那一刻,粟業感覺快樂不已。

他更改過自己的很多記憶——

但隻有這一段記憶,他始終不曾更改。

這是他力量的源泉,他意識到了,人的自我禁錮,來自於記憶。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是,這段記憶裏,有著他瘋狂迷戀的人。

……

……

不久之後,粟業的命運開始有了巨大的轉變。

他成為了舊曆者。

當能夠修改記憶的史學家身份降臨在自己身上時,粟業明白了……

那個他朝思暮想的女人,那個拯救了他的女人,是舊曆者。

他花了很長時間,去調查這個女人,但始終不曾調查出結果。

直到有一天……他忽然突發奇想——

“如果,如果能夠改變所有人的記憶,讓所有人都認為……那天出現在台球室裏,賦予我勇氣,拯救我的人,是我的妻子呢?”

“那麽就一定有認識她的人,會告訴我,她的行蹤……她的身份!”

“畢竟,她是我的妻子啊!”

粟業為這個想法而驚喜,他第一次,開始修改曆史。

一個掌握了“記憶”的人,一個天才好學生,按理說,應該從飛黃騰達,一路披荊斬棘。

但粟業卻做了一件後果很可怕的事情。

強行透支“違和感”。

他的記憶被巨大的力量反噬,囈語開始瘋狂影響他。

一個還在人極階段的小毛孩,試圖改變曆史,而且還是違和感很重的曆史,這就相當於一個人撒了個謊,說烏鴉是彩色的,同時卻要全球的人都深信不疑一般荒誕。

最終,粟業的修改失敗了。

他不是一個愚蠢的人,可瘋狂而貪婪的愛,卻讓他做出了愚蠢的舉動。

巨大的記憶反噬,進一步強化了他對那個女人的愛。

那是一種極度扭曲癡迷的崇拜。

而囈語本該讓粟業變成一個為色欲扭曲的怪物……

但命運,眷顧了粟業。

在粟業癲狂的抱頭哀嚎,似乎要變成怪物的一刻……

一個女人,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某種意義來說,粟業失敗了,但也成功了。

他沒有修改全人類的記憶,沒有改變曆史。

但的的確確,讓那個女人,在某一刻意識到了某種力量的存在。

那是一個無比強大的女人,她很快就感覺到,有人在試圖修改曆史。

而且,修改的曆史,竟然與自己有關。

盡管那種感覺一閃而逝,意味著似乎修改失敗了。

可她還是憑借著強大到幾乎覆蓋整個城市的變態感知,找到了那個人。

“原來是你。看來我不該幫你的。沒想到你居然有成為舊曆者的機緣。”

女人冷冷的看著粟業,粟業痛苦的打滾,身體裏仿佛某種東西要撕裂他。

但在聽到女人聲音的時候,粟業忽然抬起頭:

“神仙姐姐,你……你來……救我了嗎?”

他看起來真可憐,像是一條即將死去的小野狗。

但卻還要在臨死的一刻,爬著快要變異的身軀,似乎就想和這個女人靠的近一點。

……

……

十二點的鍾聲敲響,那段最為痛苦,卻又最為幸福的記憶……

到了這裏戛然而止。

粟業知道,信使要來了。他在五月九日的上午回到了現實。

如今,五月十日到來,信使會送來黃金曆手稿。

當然,在信使敲門之前,粟業還是回憶了一段“餘韻”。

在不久之後,在女人的幫助下,他克服了囈語,暫時的克服。

隨後成功進入了英靈殿,成為了女人下屬的下屬的下屬的下屬。

他也是那時才知道,那個女人有著一個強大的代號——

女媧。

粟業當然向女媧表白過。但答案可想而知。

“我不喜歡你這樣的小毛孩,我有我喜歡的人,你也不要試圖用你的能力影響我,你還不夠資格。”

“我救你,隻是因為你的能力對我有用。你要確保你始終對我有用。”

這些話,粟業永遠記在了腦海裏。

他經常會創造一段,自己對女媧有用,然後得到女媧垂青的記憶,但這些記憶……說來也奇怪,哪怕耗費大量“違和感”,也不長久。

就像是,那位女神不可侵犯一樣。

求而不得久了,讓粟業內心的占有欲望越發變態。

得到女媧,占有女媧,成為了粟業的最大欲望。

“我會對你有用的,凡是你喜歡的,我會讓他們全部如同我一樣去喜歡你。”

“凡是你厭惡的,我會讓他們全部消失!”

“你討厭天照係嗎?那我會為用我的方式去毀滅天照係!”

他已經不再是那個懦弱的少年,而是一個癲狂的瘋子。

而他的成長速度,竟能讓女媧都微感詫異。

她意識到了,自己或許低估了這個孩子的潛力。

他成長的上限,比自己預想的半神級,還要高出不少。

……

粟業幹了很多大事情,靠著史學家的能力,為英靈殿做了不少貢獻。

他的能力越來越強,情緒越來越穩定,似乎建立了屬於自己的,無可攻破的錨。

可錨的存在,也讓他對某個人的占有欲和愛欲,越發瘋狂。

所有的情緒穩定,隻不過都是自我的壓抑。

不久後,他拿到了“司馬懿”的代號。

他可以繼續提升頭銜,但卻停止住了。

因為“司馬懿”忽然發現,自己的這些貢獻,沒有讓女媧垂青自己。

相反,他感覺自己與女神的關係,更遠了。

至此,司馬懿不再晉升。

但在英靈殿裏,他已經成為了一個極為可怕的存在。

他史學家的能力,已經可以改變很多事情。

再往後,女媧消失了。

女媧的消失,沒有讓司馬懿崩潰,他堅信自己崇拜著的神,是不會隕落的。

但他不知道的是,她的神,留下了一句話給她最愛的人——

警惕司馬懿。

因為她低估了司馬懿的成長速度,同時,也低估了司馬懿的野心。

這個一開始如同野狗一樣的少年,並沒有朝著她預期的方向走。

但她已經來不及去抹除這個錯誤了。在步入舊曆世界之前,女媧能做的事情已然不多。

甚至,連婚禮上,準備已久的話都沒有說出口。

值得一提到時,女媧並沒有留下關於司馬懿的其他線索,比如司馬懿的真實姓名——粟業。

因為對於史學家來說,即便這些信息暴露了,也無關緊要。

……

……

“你的快遞到了。”信使的聲音傳來,厚重的嗓音,是那位高大信使。

司馬懿打開門,拿起了自己的快遞。

黃金曆手稿·急件。

他展顏一笑:

“辛苦了,信使大人。”

高大信使沒有說話,轉身離開。

所謂黃金曆手稿·急件,意味著,黃金曆手稿裏寫下的東西,就是你下一次征召,會經曆的東西。

急件的價值,比普通手稿更大。

司馬懿饒有興趣的拆開了黃金曆手稿·急件。

與此同時,遠在另一邊友科新城的秦澤,也拆開了黃金曆手稿·急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