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三十，這是四月的最後一天。
在這一天之前，殺手普雷爾接了一個單子，原以為隻是普普通通的一單，卻沒有想到，改變了普雷爾原本的人生軌跡。
四月廿九這天，普雷爾與另一名殺手，一同找到了暗殺目標。
這是一起合作單。
隻不過合作的兩個對象，並不愉快。
簡單來說，是一個神秘的富豪，要求多名殺手殺死一名少女。
少女並非舊曆者，而是神秘富豪的妹妹。
這位神秘富豪，其實也隻是一個更大的富豪的子嗣。
暫且將這位更大的富豪，稱之富豪A。雇主稱之為富豪B，暗殺目標稱之為富豪C。
富豪A是富豪B和C的父親。
盡管B和C的財產，已經足夠驅使殺手公會的人，但A才是最有錢的。
當然，殺手們是不知道ABC身份的。
因為除了殺手經紀人，沒有人可以知道客戶信息。
殺手經紀人會作為中間人聯絡。
有錢的富豪們，可以像挑選妓女一樣，從繪製的多邊形表格圖片裏，挑選殺手。
實力，風格，虐殺程度，成功率，收尾能力……諸多方麵挑選。
而普雷爾在“搞崩目標心態”這一項上，幾乎拉滿。
所以普雷爾被選上。
富豪B希望普雷爾殺手富豪C，不需要虐殺，但一定要讓目標在死前，感受到痛苦和折磨，心態要瀕臨
這一點，在業界上，普雷爾是遙遙領先的。
和目標玩遊戲，玩一個幾乎不可能獲勝的遊戲，然後搞崩對方心態。
別的殺手有比普雷爾變態和暴力的，但沒有比普雷爾更有耐心的。
當然，事情自然得有變故。
普雷爾擔心自己目前的狀態，無法完成接下來的單子，於是經紀人讓雇主選擇第二順位的殺手。
第二順位的殺手，代號GM。
GM其實是普雷爾的一個模仿者。也會以遊戲的方式**對手，但不會出那種目標可能獲勝的遊戲。
或者說……他比普雷爾更沒有原則。即便目標贏了遊戲，也會殺死目標。
普雷爾喜歡給目標一個機會，隻要目標做到了，他寧可失手也不殺死目標。
這是底線。
但GM的身體已經開始變異，因為沒有底線。
他是黑曆者中的黑曆者。
他樂於欣賞目標終於完成遊戲時，卻忽然告知，遊戲勝利毫無意義時的那種絕望感。
當然，作為模仿者，GM是拙劣的，遊戲設計和目標毫無關聯。
普雷爾原本處在迷茫階段，胡東風事件後，普雷爾的“道心”遭受了一點打擊。
他第一次主動放過目標。
他開始在想，是什麽讓自己放過了目標？
有時候，普雷爾也會自嘲，自己從來不在乎“正義”那麽無聊的東西。
一切隻是為了好玩。
但他清楚，他審判胡東風，就是為了看胡東風露出虛偽的真麵目。
他是站在正義的高度上，去審判胡東風的。
可他失敗了。
他遇到了真正的正義。在真正正義的襯托下，他仿佛一個小醜。
有那麽一瞬間，普雷爾也遲疑了，這個世界，是不是真的一切都該按照胡東風那套去運作。
在那一連串的“不該殺”裏，他開始懷疑自己做錯了。
於是普雷爾想著，要不歇一歇。他需要尋找一些東西，讓自己不那麽迷茫。
但殺手遇到單子了，也不好推脫。
經紀人的實力，據說不亞於四位殺手皇帝中的任何一個。
於是普雷爾現在麵臨一個問題——
要麽自己去殺掉富豪c，要麽就任由GM去殺掉。
他討厭GM。
假如第二順位的殺手，是其他殺手還好，他讓就讓了。
但偏偏，他討厭這個沒有底線的，拙劣的模仿者。
心態一旦擰巴，就會陷入更大的困境。
一旦在更大的困境裏生存，就可能被困境擊垮。
但也有可能，變得更加堅定。
普雷爾看著GM在**富豪C。
在豪宅裏，設置了一個愚蠢的，與富豪C這個人毫無關聯的遊戲。
看著富豪c搖尾乞憐，看著GM露出那種刻意模仿變態的笑容……
毫無樂趣。
原來被人拙劣的模仿，是這麽無趣的事情。
原來，自己沒有底線後，會是這樣的討厭。
普雷爾看著富豪c，這位有可能與富豪B爭奪富豪A遺產的富家女，爬到了GM旁邊，舔著GM的皮鞋……
GM做到了，將富豪C的心態搞崩，尊嚴徹底粉碎。
但事實上，越是強者，越是強大的人，尊嚴越是可以拋棄。
普雷爾冷冷笑著。
果然，GM食言了，盡管富家女為了活下來，各種讓人覺得掉麵子的事情，或者說GM口中所謂的遊戲內容……她都做到了。
但她還是會死。
這個時候，普雷爾說道：
“每個人的人生都像是一場電影……”
此時此刻，入夢的秦澤，以為這是普雷爾的開場白，卻不想，這是中途加入的。
因為趙競文的文章生效了。
普雷爾，高靜芝，馮恩曼，以及一些藏匿在更深處的人，這些與秦澤有關的，都在今夜和秦澤有更深的關聯。
秦澤正式以窺夢人的身份，圍觀了這場獵殺。
普雷爾的下一句，竟然罕有的出現了一點戲謔和悲憫：
“你的結尾有些潦草，但一切的因果都已經埋下了。你應該和你的哥哥搞好關係。”
普雷爾這麽說著。
可GM卻一臉臭屁的說道：
“靠，前輩，不要說這些有哲理的話啊，矯情。”
“她的結尾不是很有趣麽？接下來，我要享用她了。對了，前輩我設計的遊戲，好玩麽？是不是超越了前輩！”
“看著她像蛆蟲一樣在地上爬來爬去，是不是比前輩你那些無聊的遊戲更有趣？哈哈哈哈哈哈……”
惡心。好想殺了這個家夥。
秦澤和普雷爾同時冒出這個想法。確切來說，不是同時冒出。
而是秦澤驚訝發現，自己竟能夠與普雷爾感同身受。
普雷爾現在隻想快點結束這個任務。
他第一次如此厭惡戲弄目標。
遊戲的意義，不在於讓人無法通關，而是在於遊玩過程裏的感悟和決斷。
“前輩，要一起嗎？我可以把前麵讓給你？”
GM說著話，已經開始解皮帶。
富家女意識到接下來要發生什麽，她終於是接受不了這種事情，開始哭嚎。
但很快，沙漠之鷹的槍管，懟進了富家女的嘴巴裏。
“我給你的遊戲表現，打滿分，你做到了每一項遊戲內容，所以我不會虐殺你～”
“我會讓你死的很痛快，但至少，在這之前，你得讓我痛快。”
GM的身體已經開始舊曆化，那些觸手在他腰腹一帶，惡心的蠕動著。
富家女看到這一幕的時候，嚇得直接昏過去了。
但沒有用，幾巴掌之下，被GM給弄醒。
普雷爾此時內心浮現出掙紮。
“我殺死的人，都是該殺的。這個世界所有人在我看來，都有該死的一麵。”
“除了那個胡東風，我放走了他。”
“這個富家女，當然也有該死的一麵……但如果是我來做，我設計的遊戲，會將她最醜陋的一麵作為主要元素……”
“如果她能在這個遊戲裏活下來，那就活下來，大不了任務失敗，組織派另一個人暗殺。”
“但絕對不會有她在遊戲裏活下來後，我卻還要殺她的行為。”
“遊戲是可以帶給玩家勝利的，否則，那就是純粹的虐待！”
“這樣的家夥，憑什麽可以被稱之為我的接班人！憑什麽敢說是在模仿我！”
“該死該死該死！他真的該死！胡東風，你錯了！”
秦澤詫異，因為這一次，能夠感受到了普雷爾內心的心理活動，他對普雷爾的觀感，就不再是純粹的厭惡。
秦澤當然不認為這個世界誰有資格做那個審判眾生的神。
可這一次，他和普雷爾一樣，認為GM是該死的。
雖然是中途以窺夢人視角加入，但秦澤的腦子反應很快，他立刻明白了這是怎麽一回事。
他可不想看著GM用舊曆化的軀體，去侵犯這個富家女。
哪怕這是夢，也過於惡心下作了。
普雷爾的內心，則還在積聚著某種東西。
“我隻是遇到了一個個例，某種程度來說，胡東風是對的！但我就錯了嗎？”
“這個世界必然存在著律法照耀不到的陰暗角落，必然還有很多沒有底線的人！”
“他們都該死！我殺這樣的人，怎麽會有錯？”
“殺殺殺殺殺！殺了他！”
殺手·普雷爾，在這一刻做了一件秦澤沒有想到的事情。
也做了一件GM沒有想到的事情。
普雷爾在見識過胡東風的正義後，生出過迷茫，不確定自己是否是對的。
但此刻，他知道什麽是錯的。
去你媽的程序正義！胡東風，你也許不該死，但你信奉的那套東西，過於理想化了！
這個世界，多你一個胡東風，不會變得更好。
但這個世界，更需要我普雷爾！
仿佛在一瞬間豁然開朗，困惑住普雷爾的迷茫驟然間消失。
普雷爾隻感覺全身有輕微的電流
“GM，你的遊戲真是毫無樂趣，你這個低賤的模仿者。”
普雷爾扣動扳機。
GM大驚，怎麽也沒有想到，會有殺手在合作單裏，對自己同伴開槍。
他難道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普雷爾這一槍，成功命中GM。
但GM卻並沒有受傷。
那顆子彈，就像是穿過了終結者裏的液態金屬機器人一樣。
“我可是導遊啊，前輩，和你這種程序員不同，我雖然不善於尋找目標，但一旦找到目標，我殺死對方的手段，可比你多得多。”
GM露出鬼臉的表情：
“前輩，你是要背叛殺手公會麽？哈哈哈哈，那可太棒了，要是將你那一套，用在你身上，我想想都快興奮的射出來了！”
普雷爾沒有想到，自己的子彈竟然無法殺死目標。
但GM也難以殺死普雷爾。
因為GM的速度，在普雷爾眼裏慢了幾分。
程序員的短板，就在於近身作戰能力。
所以普雷爾為了彌補這一點，自由質沒有投入到“舊曆”選項，而是選擇投入到“外軀”。
這也讓普雷爾擁有強於一般異人的身體素質。
二人的距離，屬於七步之內，二人都有著超越人類極限的反應，所以拳腳更快。
秦澤斷然沒有想到，這場“普雷爾之夢”竟然是這樣的。
普雷爾居然扮演了拯救者？
事實上，如果讓普雷爾單獨擊殺富豪c，普雷爾是可以下手的。
隻不過處在迷茫階段的普雷爾，恰好，遇到了一個希望“目標心態崩潰的”客戶富豪B。
於是富豪B的第二順位殺手——GM，這個普雷爾最討厭的人，做出的一係列讓普雷爾厭惡的事情，使得普雷爾的心態又一步發生變化。
他不再被胡東風那絕對的正義所困擾。
現在的普雷爾，內心毫無彷徨。
秦澤當然不認同普雷爾，可此時在夢裏，他也希望普雷爾能夠成功擊殺GM。
……
兩個殺手的對決，沒有持續太久。
富豪C，在最後關頭，還是被GM一槍爆頭。
子彈從穿過了嗓子眼，直接注入腹部。
“bang～前輩，你的時代結束啦，我殺不死你，但你好像也殺不死我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普雷爾的確殺不死這個身體能液態化，或者說和周遭環境融為一體的家夥。
導遊是一個非常難纏的職業。
“我要走了，前輩，我會對經紀人說，你背叛了殺手契約的。”
“啊～接下來，四大皇帝，七大宗師，包括很多知名殺手，都要來追殺你啦，啦啦啦啦啦，壞規矩的人，可是活不長的。”
GM蹲坐在富豪家的窗戶上，準備遁入夜色裏。
普雷爾的腳邊，是死掉的目標富豪c。
普雷爾並不在意這個人的生死，但他惡心這個人死在了GM手裏。
“前輩，你太弱啦，你連我都殺不死，又怎麽可能在接下來的追殺裏活下來呢？”
“真希望，最後殺死前輩的人，是我～”
“那麽普雷爾這個代號，就能歸我了！”
砰砰砰，連續三槍，結結實實打在了GM身上。
但GM還是老樣子，並未死去。
“再見～我去尋找新的獵物嘍。”
GM遁走。
作為窺夢人的秦澤，第一次發現，原來對比之下，普雷爾都不那麽厭惡了。
秦澤對普雷爾沒有興趣，至於普雷爾後麵會有什麽造化，或者因為這次違反規定，死在了七大宗師四大皇帝手上……都與秦澤無關。
他不認同普雷爾那套淩駕於眾生律法之上的審判者態度。
但在這個夜晚，四月三十日——
秦澤和普雷爾有了同一個想法，要殺死這個惡心的G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