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珩選的餐館是體奧附近的那家很有名的粵菜館，所以林舟辭幾分鍾就到了。服務生引著他去了包間，林舟辭推開門，聞見一陣刺鼻的煙味。
“來了。”林珩抬了抬下巴，示意林舟辭坐在他對麵。
林舟辭揉了揉被煙味刺激到發癢的鼻子，在他麵前落座。
“找我什麽事。”林舟辭開門見山地問。
林珩此時把西裝外套脫下搭在椅背，一隻手放在桌子上，時不時地用指尖敲點桌麵，叩出聲響。
林舟辭很像少年時期的林珩，眉眼間的清俊以及一往無前的氣勢，都隨了林珩，可偏偏他的眼睛又隨了薑玫，多情又深情，看誰都溫柔。
“這麽長時間沒見了，一起吃頓飯。”林珩微笑著。
林舟辭懶得揣摩他的心思，執起筷子開始吃飯。
林珩夾了一筷子白切雞肉送進嘴裏，嚼完吞進肚子裏才狀似無意地開口道：“你跟那個，沈喬也，是叫這個名字吧，在一起了？”
林舟辭的手一頓。他抬起頭，道：“是，你有意見？”
林珩笑道：“我自然沒意見，你媽媽知道嗎？”
林舟辭放下筷子，直視著他：“你管我媽知不知道。”
“舟辭，語氣別這麽衝。”林珩無奈地說。
“就這脾氣。”林舟辭重新拿起筷子吃飯。
林珩眼眸閃了閃，語氣盡量平和：“今年過年，回家吧。”
林舟辭嘲諷地冷哼了聲：“我肯定回家啊。”
“不過不是你家。”他慢慢悠悠地又續了一句。
林珩臉色微變。
房間裏突然就安靜了下來，隻有咀嚼的聲音。
林珩疲憊地往後靠著椅背，雙手放在腹部的位置，舒了口氣，道：“好吧，畢竟你也很久沒回去了。對了，前些天網上的輿論是怎麽回事？”
“你還有時間關注我啊。”
“你是我兒子，我能不關注你嗎。”
“算了吧，受不起。”林舟辭說完抽出紙擦了擦嘴，似是受不了和林珩在這兒打啞謎，“還有事，先走了。”他站了起來。
林珩也跟緊著起來，他突然發現，林舟辭已經比他高出一點了。他背挺得直，像是寒風中的鬆柏，一點也不願屈服。
可是在他的記憶裏，林舟辭還隻是那個才到他膝蓋的小屁孩。
林珩眉心突突地跳。
林舟辭開門關門，前後不過三秒鍾，將自己與林珩隔絕開來了。
林舟辭戴上口罩，大步地往外走。
跟林珩吃飯果然不是一個正確的選擇，浪費時間，還被他問了那麽多廢話問題。
林舟辭又把帽子撥到自己頭上，遮住了半個眼睛。
他走到餐館門口，沒去找自己的車，而是折到旁邊的小巷裏。
小巷裏隻有幾盞路燈散發著微弱的光芒。這光芒就像螢火蟲，根本點不亮這濃重的黑。
林舟辭穿過短短的小巷，前麵有一家便利店，他進門，清脆的風鈴響了兩下。他直奔冰櫃，先買了幾瓶啤酒，又買了兩袋草莓味的軟糖，然後去結賬。
“一共五十塊三，需不需要再拿一根棒棒糖，湊個整數？”店員禮貌地問。
“拿吧。”
店員從旁邊的罐子裏拿了一根棒棒糖放進袋子裏。
林舟辭提著袋子離開便利店，又返回餐館前，去找自己的車。
林舟辭往口袋裏找鑰匙，剛把車子解了鎖，就聽見有人在叫他的名字，語氣帶著些不確定，但林舟辭很熟悉，是那個他很喜歡的很喜歡的人的聲音。
“我就說嘛我沒看錯，伊姐還非說我看走眼了，我怎麽可能把你看走眼。”沈喬也拍了拍他的肩膀。
林舟辭看見沈喬也臉上有些紅暈，她身後還跟著蔣伊，蔣伊麵色看起來很正常。
林舟辭扶住沈喬也，對蔣伊點點頭打招呼。
“喬也喝了點兒酒。”蔣伊說。
林舟辭道：“蔣伊姐，我送喬也回去就好了，你早點回家。”
蔣伊放心地說：“行，路上小心。”
-
車內，林舟辭打開空調，側身幫沈喬也拉上安全帶。
“你也在這附近吃飯嗎？”沈喬也問。
“嗯，就那家粵菜館。”
“真巧，我也是。”沈喬也彎著眼，“你買的什麽？”
“買的……喝的。”林舟辭說著就要把袋子放到後車座。
沈喬也突然張開手，聲音很小，帶著撒嬌似的語調：“喝的？正好我渴了，可不可以讓我喝一瓶。”
“啊？不能喝的。”
“為什麽？不是喝的嗎？”沈喬也好奇地看著他。
林舟辭歎了口氣，給沈喬也解釋：“我，買的是啤酒。”
“你幹嘛買酒喝呀！”沈喬也提高聲音，質問林舟辭，“喝酒對身體不好！”
“我知道。”
她這是醉了嗎？可眼睛又亮亮的十分清明，一點也不像。
“知道你還買，全部沒收！”沈喬也又向他伸出手，示意他把袋子交出來。
林舟辭皺了皺眉。
這動作落在沈喬也眼裏以為他是在不情願。所以沈喬也直接把安全帶解開，起身把袋子從林舟辭手裏搶了過來。
“我這是為你好。”
“行行行，為我好。”林舟辭哭笑不得，“那姐姐你吃飯的時候喝了多少？”
“不多，就三瓶。”沈喬也比了三根手指頭。
“哦～三瓶啊～”那應該不會醉吧。
林舟辭揉了一下沉喬也的頭發。
他準備發動車子的時候，聽見旁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他看了一眼，沈喬也正在袋子裏刨東西，頭發散在臉頰兩側，他看不見她的表情。
“你還買糖了呀？”
“嗯，給你的。”
沈喬也喜滋滋地拆開包裝袋，把軟糖丟進嘴巴裏。
“好吃嗎？”林舟辭忽然問。
“好吃。”
“甜嗎？”他盯著沈喬也的嘴唇，又問。
“甜的。”沈喬也點點頭。
林舟辭深吸了一口氣。
“我也要吃。”話畢，他俯下身子，手伸過去。
他的手沒有去拿袋子裏的軟糖，而是直接穿過沈喬也的後腦勺，往前拉了一下，親了一口她的唇角。
“甜死了。”林舟辭對著她的耳朵吹了口氣，痞氣極了。
沈喬也打了一個激靈。
-
回南盈的前一天沈喬也給聶璿打了一個電話。
“媽我明天回家，還有林舟辭也回。”
聶璿有些驚疑：“舟辭跟你一起回來？”
“嗯，住我們家。”
沈喬也其實還沒想好該怎麽給聶璿說她和林舟辭在一起了，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回家再告訴他們。
“舟辭媽媽過年要出差，他一個人留在北啟，挺孤單的，所以我就想讓他和我一起回家過年。”
聶璿由驚疑轉化為驚喜，道：那敢情好啊，明天什麽時候到，我得好好準備。”
“下午三點到吧。”
“好。”聶璿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說了出來，“喬也，我昨天聽見隔壁你李姨的女兒說起了舟辭，說什麽他在學校經常欺負同學？這是怎麽回事啊？”
“這都是謠言媽，你別管網上瞎傳的，舟辭什麽樣兒你還不知道啊。”
聶璿釋然地笑了笑，道：“那肯定是啊，舟辭經常和我聊你，嘴甜的不得了呢。”
“提我幹嘛啊。”沈喬也小聲道。
“肯定是誇你啊。舟辭這孩子就招人喜歡，肯定不少女孩子喜歡，也不知道小辭有沒有談女朋友。”
“誒呀這你就不要管人家啦。”
“好好好，我就是隨口一說。”聶璿道，“別回來人家小辭都談女朋友了，你身邊連異性的影兒都沒。”
聶璿和女兒又聊了一會兒後掛掉了電話，隨後她又打開備注為“琴”的微信，給她發了條語音：
“上次你給我說的那個小夥子的微信，推給我唄。”
“喬也馬上就回來了，抽個時間讓他倆見見。”
-
次日，沈喬也和林舟辭一起回了南盈市。
飛機上沈喬也還給林舟辭提起聶璿昨天說的話。
林舟辭捏著沈喬也的小指頭玩著，道：“那姐姐怎麽想呢？”
沈喬也作了一個思考的姿勢，圓溜溜的眼珠轉了兩下，說道：“我想的呀，回家就給我爸媽說我們在一起咯。”
林舟辭聞言，很誇張地“啊”了一聲：“那我可要緊張了。”
“就你戲多啊。”沈喬也笑道。
出了機場，外麵竟然有陽光，暖融融的。
沈喬也打了一輛出租車，林舟辭把行李箱放進後備箱。沈喬也給司機師傅說了地址。
林舟辭聽見這個地址後還有些懷念。他小時候也住在這裏很多年啊。
“姐姐，隔壁的房子還有人住嗎？”
“有的，你們走後那戶人家在隔壁住了三四年，然後他們又把房子賣了。”
林舟辭若有所思：“那我們當時經常去的遊樂場呢？”
說是遊樂場，其實就是由一座小滑梯、幾架秋千還有體育設施組成的供小孩子玩耍的地方，也是沈喬也當時為林舟辭打抱不平的地方。
沈喬也有些惋惜地說：“早就已經拆掉了。”
她初二那年，那個地方就一不見了。
林舟辭這才發現，原來一切都在變化。
不過幸好，沈喬也還是他的沈喬也。
林舟辭深吸了一口氣，壓下了心裏的情緒。他抬起手，隔著口罩捏了捏沈喬也的臉頰。
沈喬也故意瞪他一眼。
林舟辭黑潤的眼眸亮晶晶的，摻雜著莫名的情愫，他聲音很低，四個字斷斷續續地從他口中吐出來：“姐姐。”
“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