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8章 走十裏
回北京潘家園的時候，天色已晚，薑若水並沒有回家，而是請龍山小隊去吃了一頓飯。
至於那一家飯店，記不太清，不算豪華也不算簡陋，有個包間，還算清靜。
司機回家了，幾個人進包間點了點菜，開始喝酒。
每個人都想說些什麽，酒席間什麽都沒說。
隻是不停的喝酒。
五個人，薑若水，吳為，二胖，小茶，小蝶，一杯接著一杯。
想想曾經三千年最強盜墓組合，橫掃世間奇墓的龍山盜墓小隊，如今風光不再，南哥反水，成了大反派，田雞大力竟是水晶門的臥底，呂教授再次出現，又隨著黑袍怪客一起消失。
龍山小隊，還剩下五個。
原來蘑菇洞中亂哄哄的一百零八將，很多人死的連個水漂都沒打，青銅水晶兩大文明骨幹，同樣死了個不亦樂乎。
人命如蟻！
每個人的心情，不算好，不算壞，這次秦嶺貴妃墓之行，不算一無所獲，畢竟找到貴妃墓，找到了月光寶盒，也不算成功，至今不清楚，薑若水，我，小茶在2028年的命運是否逆轉？
“一醉解千愁，想那麽多做什麽，今朝有酒今朝醉，來來來，喝酒。”
二胖說道。
眾人沒怎麽吃菜，一味喝酒。
酒是一杯接一杯，奇怪的是，都沒喝醉，越來越清醒。
“你們知道喝酒和喝水的區別嗎？”
我笑著說道，“酒，越喝越暖，水會越喝越寒。真的，人最大的缺點就是記性太好，忘記一切，每天都是新的開始，你說多好？”
場麵有些沉默。
“說的有道理，如果能夠重來，我寧願不看到什麽月光寶盒，不知道什麽水晶門，不認識劉三姨，甚至不認識南哥，田雞，大力。
其實每天在店裏，買賣古董，然後唱唱歌，跳跳舞，看看電影，也挺好的。
身份，身份是一個很奇妙的東西，如果我不是水晶文明傳承人，不是薑家的大小姐，人生一定很有趣。
一旦有了身份，一切都不一樣了。”
薑若水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說道。
“其實做個普通人，的確很好，青銅文明傳承人，又能如何？”
小蝶喝完一杯酒，說道。
酒桌上，菜要的並不多，當然也有一些，畢竟不可能一直光喝酒，現在正中間的小龍蝦，還剩下一隻。
每個人都看著這隻小龍蝦，仿佛在看一個熟悉的朋友。
“誰吃這隻龍蝦？誰能給個充分的理由，就可以吃掉。”
二胖忽然說道。
我，薑若水，小蝶，小茶都在看。
“雖然龍蝦很好看，也很好吃，但暫時可以不吃，因為得不到的東西，永遠是最好的。”
我忽然開口說道。
回到偌大的京城，不知為什麽，卻覺得沒有陰冷潮濕的墓室舒服，或許是因為目前的我，在繁華的都市中，依然處於城市的邊緣。
“不，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有龍蝦吃，就要吃掉，不要計較太多世俗上的事。”
薑若水說道。
“算了，別打啞謎了，今日咱們做個遊戲，誰敢比我慘，誰最慘，就可以吃這最後一隻龍蝦。”
二胖聽不太明白，有些煩躁，說道。
二胖在社會上混得久，什麽古怪的酒令都見過，這個“誰敢比我慘”，的確很新奇，很有創意。
其餘人聽了，都點頭同意。
“我的父母都是青銅門骨幹，在一次執行門派任務時遇難，我很小時候，就被認為是青銅文明傳承人，一直被訓練，訓練了十多年，寒暑不綴，我的內心一直都有這個理想，就是光大青銅門，光大青銅文明。
我沒有上大學，沒有寒暑假，沒有看過幾次電影，沒有旅遊時間，十五年來，一直都在練功練功，可最後發現青銅門的掌門，一直照顧我的孟叔，為了寶物，可以輕易葬送每個人的性命，我不知道，這些年的訓練，還有什麽意義。
現在，青銅門回不去了，不知道接下來的路，該怎麽走？”
小蝶說完，喝了一杯酒。
“我中了蝶妃蠱毒，在深山中活了千年，卻沒有自主的思維，直到遇到你們，可到現在，我還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誰，為什麽會突然擁有強大的能量。
不知道能活多久，不知道未來在何方，不知道心愛的人，已經有了心愛的人，該怎麽辦？
我與你們所有人都不一樣，你們知道麽，有時候，我甚至感覺到肩膀，雙手，雙腿甚至都會有思想，都會閃過一些亂七八糟的圖像。
我覺得我是個怪物，與所有人都格格不入。”
小茶眼裏噙著眼淚，喝了一杯酒，說道。
“我自幼父母雙亡，四肢發達，大腦簡單，在江湖上混了這麽多年，都沒混明白，幹保鏢都被開除，也是醉了。
曾經有個女朋友，隻有一個小小的要求，就是有套房子，我都做不到，結果黃了，做夢夢到小燕子，足足一年多，夢中娶了她，可惜醒來隻能是泡影。
或許，這輩子也娶不上媳婦，或許，沒有女孩會喜歡我。”
二胖說完，連幹三大杯。
“我是個大學生，學習成績一直不錯，村裏人都以為我最有出息，會光耀整個村，包括親戚都這樣想，然而四年多了，曾經的豪情萬丈，隻剩下空空的行囊，親戚朋友看我的眼神，都是嘲笑的目光。
找女朋友，連自己都沒在這個城市中立足，又怎麽找女朋友？
在墓室中，我身為青銅文明傳承人，呼風喚雨，左右逢源，逢凶化吉，可出了墓室，來到紅塵俗世，終究還是一個屌絲。
這個社會，不是以盜墓的本事來衡量的，相比較來說，倒覺得盜墓最容易。”
我苦笑著說完，同樣連喝三杯。
“父親和三叔神秘失蹤，整個家族的重任落在我頭上，十四年來，我一直在訓練，訓練，由於太殘酷，有四次都昏了過去，但終究醒過來。
最信任的劉三姨，卻數次要殺我，另外還麵臨著黑化的風險，不知道哪一天會發作，所謂的水晶文明傳人，恐怕已經被逐出水晶門。
我不知道未來會怎麽樣，不知道下一步怎麽做，不知道明天會不會變成殺人魔王？
水晶門和青銅門，恐怕沒那麽容易放過我。”
薑若水說完，連喝三杯。
場麵陷入了沉沒。
墓室中強大至極，不懼怕任何機關，任何怪獸，任何敵人的龍山小隊，回到了現實世界，忽然感到一陣陣的無力。
或許，這個紅塵俗世中頑強的生存下去，會更加艱辛。
“看來大家都挺慘。”
二胖說道，“既然這樣，龍蝦就不吃了，喝酒。”
說完把龍蝦夾了出來，一拳頭砸扁，接著喝。
“薑大小姐，劉三姨和孟魁他們，膽敢膽敢對你不利，我一定會讓他們付出十倍的代價。”
我大聲說道。
“沒錯，我反正沒有家，不回去了，就在你身邊保護。”
小蝶說道。
“我也一樣。”
小茶說道。
“謝謝你們，這裏不同於深山老林的墓室，是天子腳下，薑家紮根多年，他們不會輕舉妄動的。”
薑若水說道。
五人推杯換盞，不停飲酒。
喝完後，夜已經很深了，薑若水沒打算回去，準備先找個酒店住下。
畢竟劉三姨回去的早，情況不明，冒然回去還是有一定的風險。
五個人在大街上，搖搖擺擺地走，迎著夜風，感到一陣舒暢，卻不知是悲是喜。
二胖喝的醉醺醺，忍不住唱道，
“走一裏思一思，高堂老母啊，
走二裏念一念，好心的街坊啊，
走三裏擦一擦，臉上的淚呀，
走四裏罵一聲，狠心的張郎啊，
走五裏叫一叫，喂過的騾馬呀，
走六裏瞧一瞧，放過的牛羊啊，”
我，薑若水，小蝶，小茶跟著一起唱，
“走七裏望一望平過的場院，
走八裏看一看，住過的庭堂，
走九裏想一想，腳下的路，
走十裏長言說來日方長……”
這段唱腔，是根據東北二人轉《張郎休妻》中的唱段“走十裏”，電視劇《闖關東》中王班主曾經唱過，唱腔悲涼淒婉，令人潸然淚下。
二胖曾經給過一個東北老板當保鏢，那老板喜歡二人轉，每天都聽上一段，弄的二胖原本不會都會了。
在盜墓的路上，二胖曾經唱過，我們多少都會一點，此時此刻，在京城的夜風中唱起，另有一分感覺。
盜墓，是一條不歸路。
既然已經選擇，沒有回頭路，走一裏，兩裏，十裏，千裏，萬裏，都要走下去。
不知道什麽時候是盡頭。
五個人，仿佛遊離在繁華的都市外，遊離在紅塵世界外，
五個人唱著唱著，走著走著，很遠，很遠。
不過終究不是鐵打的，一直走，總會疲憊，前方有個酒店，五人一合計，睡覺還是比唱歌舒服。
進去開了兩個大房間，我和二胖一個，薑若水，小茶，小蝶一個。
都已經十分疲憊，進去後呼呼大睡。
一夜無話，第二天早上，吃完早餐後，五人聚在一起。
薑若水準備回去看一看，畢竟薑家產業很大，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
“劉三姨不是什麽好鳥，小心對你不利。”
我提醒道。
“沒關係，她雖然是水晶門的掌門，但薑家還是我說了算，這麽多年，薑家有很深的背景，劉三姨不會輕舉妄動的。”
薑若水說道。
小茶和小蝶準備和薑若水一起去，保護薑若水，被拒絕了，畢竟剛剛回去，有一些家族事務處理，帶兩人多少有些不方便。
小茶和小茶先回去收拾收拾，我和二胖，一起回潘家園店。
進店第一件事，就是辭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