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湖泊邊上的空地上,燃起一團篝火。
篝火邊沿,插著七八根小木棍,上麵串著大小不一,被開膛破肚的魚兒。
馬裏奇看了一眼自己手裏烤得焦黑的烤魚串,又掃了對麵的哈斯塔一眼。
總覺得這幅場景有點荒謬,不真實。
哈斯塔·坎貝爾,年輕俊美的男爵,坎貝爾家族最後的繼承者,本應該是一位以優雅著稱的貴族。
可現在,他下水捕魚,上火烤魚的行為,比自己多年風餐露宿生涯磨煉出來的技能還要熟練。
這就是他在大自然解放出來的天性?
麵對馬裏奇打量的目光,哈斯塔表情自然咬了一口魚肉,眉頭微皺道:“可惜這裏沒有調味料。”
這魚有點腥,肯定不是他烤魚水平太差,而是沒有調味料提提味道。
說起來,他也很久沒有感受到辣這味覺了,烤魚還是辣一點比較好吃。
“你這是被壓抑太久了嗎?”
馬裏奇說著話,暗暗將手中那串烤得焦黑的烤魚扔進火堆裏麵。
“正確來說,是想嚐試一下新鮮事物。”
“……你們貴族真是閑。”
“是的,大部分貴族都很閑,他們不需要考慮物質上的需求,所以他們的休閑時間很多。”
“這也是你想要踏上非凡世界的理由?”
哈斯塔沒有跟馬裏奇繼續討論這些沒有什麽價值的話題,很快就將話題引到莎倫小姐身上。
他對於莎倫小姐以往的生活興趣很大,他已經聽過馬裏奇版的冒險故事,也想聽聽莎倫小姐版的冒險。
隻是莎倫小姐顯然不是那麽喜歡說話與介紹自己的人。
“莎倫跟我不一樣,她的性子從小時候就這樣,安靜不喜歡說話,厭惡吵鬧,除了比較喜歡漂亮的裙子外,很難從她身上找到其他屬於女孩子的一麵。”
“她的老師是一位很有本事的人,莎倫學習成長得很快,如果不是那場意外,她的生活遠比現在來得精彩安穩,不需要冒著危險來到貝克蘭德潛居。”
“她從來沒有抱怨過生活的辛苦,無論世事如何更迭,如何凶險萬分,她總是按照自己心中堅守的準則,一路前行。”
哈斯塔默默聽著,好奇問了一句:“莎倫小姐以前就沒做出比較調皮、跳脫一點的事情嗎?”
“當然有,她小時候……”
馬裏奇說到關鍵處,急忙停了下來,輕咳一聲道:“我那時候還小,對於一些事情記不太清了。”
他覺得自己要是敢在哈斯塔麵前揭露莎倫小時候做過的糗事,肯定會挨揍。
“馬裏奇,善於分享是一種良好的品德。”
“很抱歉,我的品德一直徘徊在低穀。”
“這裏就我們兩個人,還需要計較這些嗎?”
“嗬嗬,我看起來很蠢嗎?”
“唉。”
眼見無法說服馬裏奇,哈斯塔也就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兩人又閑聊一會兒,馬裏奇回去跟他的活屍小隊待在一塊,哈斯塔壓平草地,原想取來一張毯子鋪上,後來還是打消這個想法。
想要扮演野蠻人,就要徹底一點。
太過文明的生活方式,是無法成為野蠻人的。
深夜,淡淡薄霧湧來,整個空氣都添上幾分寒意。
躺在篝火附近空地上的哈斯塔,從睡眠中醒來,側耳傾聽片刻,確實聽到馬裏奇口中的哨子聲。
靈教團的人這麽閑嗎?
每天大半夜都跑來這深山老林裏麵舉行舞會?
還是說他們正在舉行什麽儀式,且已經到了關鍵時刻?
“要一起去看看嗎?”
哈斯塔被馬裏奇突來的聲音打斷沉思,從地麵上爬起,看向帶著活屍小隊走來的馬裏奇。
“你不是說哨子聲會引起活屍異變?”
“放心,我會讓它們遠離這裏,就我跟你兩個人去看看。”
“好,我跟你去。”
哈斯塔答應馬裏奇的邀請,他也對靈教團要幹的事情感興趣。
“我先去處理一下,你在這裏等我。”
馬裏奇領著活屍小隊遠離這裏,並設法壓製它們接下來可能會出現的變化,然後才回來與哈斯塔匯合。
兩人借著月色,順著哨子聲來源處小心走去。
走了大概二十分鍾,他們才從密林深處看見一團火光。
哪怕在密林的層層遮掩下,那火光也十分耀眼。
如果真在舉行什麽儀式,那規模一定很大。
哈斯塔與馬裏奇對視一眼,都知道接下來的路要再小心一些。
兩人撥開擋路的枝幹與藤蔓,馬裏奇走在前頭,哈斯塔跟在後麵,一點點逼近火光與哨子聲的來源處。
又走近一段距離,哈斯塔與馬裏奇隱約聽到火光處傳來的聲音。
靈魂地獄、死靈之主、來世幸福等詞匯被多次提及。
從這些信息中,哈斯塔已經可以確實今晚搞事情的組織絕對是靈教團,至於是哪一脈,他還無法判斷。
靈教團雖然信仰死亡,信奉死神這位站在死神途徑頂端的真神,但他們內部分為好幾個派係。
有皇室派、人造死神派、安眠派、冥界派還有其他一些小派係。
每一個派係所崇尚與追求的目標都不一樣。
皇室派主張擁護死神後裔,在南大陸擁有極高的權利;人造死神派試探活化唯一性,讓死神從冥界深處歸來,是最為瘋狂與危險的一脈。
安眠派則是單純認為人死之後會留下靈魂在世,隻有讓靈魂得到安眠,他們在來世才能獲得幸福,而主宰靈魂安眠與否的存在就是死神。
這一脈很平靜,初衷也很好,是最好打交道的一脈,所求所為比較符合黑夜女神的權柄。
冥界派就是主張召喚冥界生物,類似於召喚流的分支。
其他派係,哈斯塔就沒有什麽了解。
“繼續嗎?”
馬裏奇給了哈斯塔一個眼神。
“小心一點。”
哈斯塔點點頭,認可繼續往前探查的想法。
兩人躡著腳步,又小心湊近一段距離。
透過枝葉縫隙,隱約可以看見火光處有一群人圍著火堆轉圈圈,跳著不怎麽協調的祭祀舞蹈。
馬裏奇神色凝重,哈斯塔神色反而輕鬆。
連祭祀舞蹈都跳的這麽鬆垮不整齊,一看就不像是靈教團的正規軍,更像是靈教團的編外人員。
“要不要先離開,然後上報給黑夜教會?”馬裏奇壓低聲音提出建議。
“……”
哈斯塔詫異看了馬裏奇一眼,這種行為不應該是自己比較擅長的嗎?
馬裏奇,一個非正神教會的組織成員,現在也有這麽高的覺悟?
“黑夜教會處理這些非凡事件比較認真。”馬裏奇看不懂哈斯塔複雜的眼神,又壓低聲音說了一句。
“不著急,再看看。”
哈斯塔說著,示意馬裏奇繼續往前方開路。
兩人又深入一段距離,與燃燒熊熊烈焰的火堆,相距十五米左右。
已經可以借著火光,看清那群轉圈跳舞的人。
有上了年紀的老人,有開始掉頭發的中年人,還有年輕人,小孩子,男女老少都有。
火光映照他們臉上,平靜虔誠的神情下蘊藏濃濃悲傷。
跳完舞,有的人已經控製不住悲傷的情緒,小聲抽泣起來,有的人吹起黃銅色的哨子,嗚嗚咽咽,讓周圍的溫度又下降一截。
他們該不會召喚出什麽靈界生物了吧?
要不開個靈視看看?
哈斯塔正在思索時,一旁的馬裏奇已經先一步開啟靈視,從他那不怎麽好看的臉色上可以看出,他一定見到不可思議的靈界生物了。
“有危險嗎?”
“暫時沒有。”馬裏奇給出自己的判斷。
哈斯塔放下擔心,輕輕摩挲手指,開啟靈視。
最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隻巨大臃腫的靈界生物。
它的外形像是一隻癩蛤蟆,但沒有四肢,隻能趴在地麵上。
它的腦袋很大,那堆篝火與它相比,隻能算是小火苗,那群轉圈跳舞的人加起來還不夠給它一口吞。
它看起來很安靜,隻有哨子聲響起時,它才有輕微的神色波動。
除了這隻最大的蛤蟆形靈界生物外,還有幾隻小上幾號的靈界生物,它們睜著眼睛,盯著那一枚枚黃銅哨子,時不時發出幾聲嗚咽與催促聲。
這些該不會都是由黃銅哨子召喚出來的靈界信使吧?
這群人難道連一個會靈視的人都沒有?
哈斯塔心中疑惑,又覺得沒有那麽簡單。
那一隻蛤蟆形靈界生物實在太過龐大,而且它的表現,證明它已經擁有不低的智慧。
它應該不是信使,而是與人簽訂契約的靈界生物。
誰家信使會弄這麽大一坨,等它送完信,都不知道時間過去多久。
難道這裏是靈教團的傳道現場?
哈斯塔心中念頭剛剛浮起,就聽見前麵篝火處有一個身穿正裝、打扮貴氣的中年人,對著自己與馬裏奇所在的方向笑著開口:
“兩位從遠方而來的朋友,要一起來跳個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