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眼前這位存在是不是傳說中的神靈,菲利普不敢確信,隻是心中還是有了些莫名期待。
“有,我想前往貝克蘭德……”
菲利普還是磕巴地說出自己的願望。
“貝克蘭德……”
似是一聲低語,菲利普就覺得周圍空間一陣變幻,他好像看見自己離開了生活二十幾年的港口,飛在一片奇異,光怪陸離的世界裏麵。
他清楚看見自己飛了起來,像是進了一個泛著五彩斑斕的泡泡裏麵,外麵的世界極速從自己眼前掠過,飛一般的消失不見。
自己真的跟隨著這道黃衣身影抵達貝克蘭德嗎?
菲利普心中的希冀逐漸壓過恐懼,轉而開始認真觀察眼前的一切。
這個世界一點也不童話,反而充滿荒涼與破敗,給人的感覺,跟港口的山腳下久久沒人居住的破房子一樣。
不,遠比那種沒人居住的破房子恐怖,可怕。
就在剛才,猙獰又難以描述的可怕生物從眼前一閃而過,他隻能隱約窺見那是一隻渾身長滿口器,像一頭站立起來的臃腫奶牛,可渾身長滿著黑色的體毛。
等他回頭再張望一眼時,那隻可怕生物的身體就四分五裂,斷裂處長出一根根黝黑滑溜溜的觸手。
是這個神秘人物出手了嗎?
菲利普心中有所猜測,一時間不敢再東張西望,直到眼前世界突然變了個模樣,他才重新望向眼前。
璀璨星空下,緋紅之月已經隱去,隻有群星垂落一縷縷星光,照亮黑暗的世界。
他看見一棟棟吟遊詩人故事裏麵的大房子,看見拔地而起的黑色煙囪,看見燈火輝煌的街道,看見深夜車站一如白天那麽忙碌,也看到那一艘不需要用人當成動力的蒸汽列車……
這裏就是貝克蘭德嗎?
自己真的來到這座夢幻般的都市!
菲利普如癡如醉望著眼前所有的一切,他一時間竟忘記站在自己身旁的襤褸黃衣,直到過了許久,他才注意到這位神秘人物,也在看著貝克蘭德,隻是自己無法從他模糊的麵孔中,看清楚他雙眼裏麵的具體情緒。
“感謝您實現我渺小的願望。”
盡管還很害怕,菲利普還是認真向對方行了個禮。
“你的願望已經完成。”
“是的,我一直夢想著能夠來到貝克蘭德。”
提到這個菲利普的眼神瞬間明亮起來。
“你需要為此支付一定的報酬。”
“報酬?”
菲利普愣了一下,隨後是從心口蔓延至全身各處的冰冷恐懼感。
他下意識往後退去,害怕對方取走自己的生命或是靈魂。
在他聽到的古老故事中,除了神靈會滿足人們微薄的願望,還有對靈魂有所渴求的惡魔,也會主動幫你完成願望。
在你最為開心的時候,取走屬於你的靈魂,此後,你將永遠受到惡魔的奴役,生不如死。
“我要你的故事。”
“故事?”
菲利普並無法完全理解這句話的意思,可心裏麵的緊張與恐懼卻緩和了下來。
“你所曾經曆過的故事。”
“你,你沒有你自己的故事嗎?”菲利普壯著膽子問出這一句話。
在深夜微風的吹拂下,襤褸黃衣依舊緊緊貼合著,沒有因風的出現而出現一點點晃動。
“有,這就是我的故事。”
淡漠沒有情緒的聲音讓菲利普心中又是一驚,可他已經無法再說什麽,對方像是從他腦海裏麵抽走了什麽,然後就從自己的麵前消失離開。
“我,我是誰?”
“我怎麽出現在這裏?”
“我要做什麽?要去哪裏旅行嗎?”
“遠處那座城市就是我的家鄉嗎?”
菲利普眉頭緊鎖,拚命想要從空空如也的腦袋裏麵,搜刮出已經被掠奪一空的寶藏。
他忘記了很多東西,包括自己的名字。
他唯一能記得的,是對這個世界的一些常識,比如石頭是不能吃的,錢可以用來買東西等等。
在原地傻傻站立許久,他才朝著不遠處的那座大都市走去。
來到城門口,他一時間竟感到了膽怯,可最終還是走了進去,行走在沒有多少人的街道上。
他好奇張望這裏所有的一切,很熟悉又很陌生。
他就這樣帶著好奇與膽怯打量這個新的世界,突然,身邊一個年輕人湊了過來,昂起頭,露出他點點雀斑的鼻子,小心又神秘向自己介紹他的生意。
“先生,要買書嗎?我們這裏擁有各種讓您意想不到的書籍,還有精美的插圖哦。”
年輕人說話的同時,一邊用身體擋住其他人投注過來的目光,一邊掀起一角風衣,泛著灰白色的風衣裏麵,縫補著二十個口袋子,每個口袋裏麵都裝著兩三本書籍。
大部分書籍的封麵,都是****的男女畫圖,還有些是被捆綁的女吸血鬼、被吊起來的女精靈、甚至還有一些動物與人的畫圖。
“我對這些書籍沒有什麽興趣,你應該為它們尋找一位更合適的買家。”菲利普委婉拒絕這個交易。
“先生,您先別著急,我這裏還有一些珍藏版的書籍哦,是最近賣的最好的一批。”
年輕人轉了下身子,掀起另外一邊的風衣,露出同樣塞滿書籍的口袋。
菲利普打量了兩眼,目光就落在其中一本名為《星之子》的書籍上。
他看重的不是書籍的內容,而是封麵的插畫,那道襤褸黃衣的身影讓他覺得很眼熟,自己應該曾經認識他。
“需要多少錢?”菲利普看了一會兒,決定買下這本書籍。
“5蘇勒,這個價錢絕對公道,其他地方可是能賣出2金鎊的高價呢。”
菲利普在自己身上的口袋搜索一陣,從口袋裏麵抽出五張皺巴巴,還飄散著些許海腥味的1蘇勒紙幣。
“先生,這是您的書籍,可千萬不能弄丟了哦。”
年輕人接過菲利普遞過來的五張1蘇勒,從上衣口袋裏麵抽出那本《星之子》放在菲利普的手心上。
菲利普有點茫然接過這本書籍,盡管他失去了以往的記憶,可依然知道5蘇勒是一筆不小的財富,自己為什麽會拿這樣一筆錢來購買一本書籍呢?
“先生,願您在星光的照拂下不會再迷路。”
年輕人微笑說完話,就哼著小曲調,融入黑夜裏麵消失不見。
菲利普隱約聽清楚年輕人所唱的歌謠,“彎彎的月亮,圓圓的腦袋,小小的人,明晃晃的長刀啊,往小小的人的圓圓腦袋上紮啊紮,在彎彎的月亮的目光下……”
菲利普怔在原地,這個歌謠,他同樣很熟悉,忍不住跟著輕輕哼唱起來。
“圓圓的月亮,小小的人,彎彎的長刀,明晃晃的腦袋啊,往小小的人的彎彎長刀上紮啊紮,在圓圓的月亮的微笑下……”
哼完後,他又愣了愣,自己怎麽會記住這樣的歌謠呢?
他又低著頭看了看手上這本《星之子》,那封麵上的襤褸黃衣身影似乎從星光中緩緩誕生,然後來到他的麵前。
直到他眨了一次眼,才發現眼前所以為的一切隻是一場幻象,他依舊站在人煙稀少的街道上,那道襤褸黃衣身影依舊融在書籍封麵上。
……
大海,在滿天繁星的映襯下顯得格外迷人,一縷縷星光從天空垂落,又從大海溜回到天空。
黎明號上,貝爾納黛正在遙望遠處如墨的海域。
許願神燈靜靜待在桌麵上,邊上還有一盞散發昏黃燈光的海上提燈。
“這絕對是一個陷阱,而你就是祂想要垂釣的那條大魚。”燈神說著,又輕嘲道:“在墮落母神麵前沒有什麽僥幸,隻有送死,別讓你的情感淩駕在你的理智之上。”
“還不是時候。”
貝爾納黛似是在自語又似在跟燈神說些什麽。
“想要對抗墮落母神,隻有當群星恢複到一定程度才有可能,目前的祂不會為你直接對上墮落母神。”
“你似乎很畏懼墮落母神?”貝爾納黛似乎故意挑釁一樣。
“嗬,你的勇氣彰顯你的無知。”燈神並沒有因此而動怒。
“你的耐性比以往好了不少。”
這次燈神沒有回答,祂的耐性都是在群星殿堂上一點點磨礪出來的。
超星主宰、高維俯視者、原初饑餓這些家夥哪個都跟祂不對付,以至於祂看欲望母樹越來越順眼了。
貝爾納黛也沒有繼續開口的興致,她還是想要找到自己父親所在的那座島嶼,但不是為了拯救自己的父親,而是阻止其他人登上那座島嶼,防止汙染隨著登島人群擴散。
相信現在的六神教會,他們也是這樣想的。
至於如何尋找那座島嶼,她心裏麵已經有了想法。
或許也不需要她主動去尋找,自然會有人將想要的信息傳到她這裏。
在天空還沒有亮起的時候,嘉德麗雅的靈界信使就送來她想要的消息。
“嘖,有人這是迫不及待想要將你引到那座島嶼上啊,隻是這樣明顯的伎倆,墮落母神的智商果然沒有剩下多少了。”
一旁的燈神見到貝爾納黛開始翻閱信件,不由發出嘲諷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