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天從美好的清晨開始。
女仆在門外敲響房門,清脆甜美呼喚兩聲,哈斯塔醒來,習慣性在**仰躺著,休息十來分鍾,讓沉睡一晚上的思緒得以清醒。
起身換上衣服,來到盥洗室洗漱一番,邊上還站著一位女仆隨時可以為自己提供所需要的服務。
被人這樣盯著,讓他多少有點不自在。
好在他提前拒絕尼爾提出的貼身女仆建議,不然的話,早上就有女仆扶著他起床,然後為他解下睡衣,換上新的衣服。
如果太懶,不喜歡自己動手,還有專門人員可以提供刷牙、洗頭、洗臉、洗澡等服務。
身為貴族,你隻需要像一具玩偶,任由他們將你打扮得漂漂亮亮。
一想到這種生活,哈斯塔不由打了個寒顫。
這不是能不能適應的問題,而是他真的覺得沒有這個必要,最起碼現階段,他無法心安理得享受這種熱情服務。
梳洗完畢,對著鏡子整理一下儀容,邊上有女仆幫忙將一些褶皺的地方撫平。
下了樓,餐廳處就已經飄出誘人的香氣,今天的早餐是幾碟精致小菜配兩碗白粥,邊上還有烤好的鬆餅以及一片煎得焦黃,抹上蛋黃醬的麵包片。
終於能在早晨喝上一碗白粥,這讓哈斯塔很滿足,他一個人的時候,想要煮粥實在很不方便。
吃完早餐,在尼爾管家的目送下,坐上屬於坎貝爾家族的馬車,讓馬車夫將他送往碼頭區附近的貝克蘭德橋。
這裏是他與韋恩教授約好的匯合地點。
哈斯塔讓馬車夫先回去,自己一個人留在貝克蘭德橋上等待。
啪嗒!
看了眼時間,九點四十二分,距離約定好的十點,還有十八分鍾。
哈斯塔收起懷表,站在橋邊,遙望不遠處的碼頭區。
那裏是貝克蘭德出海的地方,港口眾多,有著世界上最先進的造船廠,也有著最為辛苦勤勞的工人。
那裏的煙囪成排,成片,吞吐著宛如雲霧狀的黑煙,將本就灰蒙蒙的天空浸染得越發黯淡無光。
看了十來分鍾,韋恩教授那熟悉的聲音就響起。
“是我來晚了。”
“不,是我來的有點早。”
哈斯塔笑著跟韋恩教授打了下招呼,發現韋恩教授身邊還有兩位男性。
一個戴著黑框眼鏡,三十出頭年紀,身上有很濃的書生氣,應該是貝克蘭德裏麵的講師,或者是韋恩教授的助手。
另外一個人,穿著與碼頭區工人差不多,年紀在四十歲左右,身形有些消瘦,眼眶處微微腫脹,褐色頭發微卷,略帶淩亂。
這應該是韋恩教授所找的碼頭區向導吧。
“這位是我的學生佛倫·辛普森,也是貝克蘭德大學的一位法學講師,這一次他是專門過來給我當助手。”
“這位是常年生活在碼頭區的吉姆,此次他就是我們的向導。”
韋恩教授笑著為哈斯塔做了個簡短介紹。
一番簡單交流後,一行四人決定步行前往碼頭區。
碼頭區嘈雜又擁堵,路上經常擺滿各種來自世界各地的貨物,還有許多小孩喜歡在道路上跑來跑去,不適合乘坐馬車前行。
作為導遊的吉姆很快進入角色,為哈斯塔三人介紹起碼頭區的各種情況,一開始他還讓自己盡量表達得紳士一點,盡量文明用語,可說習慣後,他就一口一個蠢貨、卷毛狒狒來形容碼頭工廠的那些負責人。
這樣倒顯得比較真實。
哈斯塔與那位佛倫講師含笑聽著,韋恩教授偶爾提出一些問題,吉姆負責介紹與解答,一行人很快抵達碼頭區。
剛剛踏入碼頭區,就好似有一股熱浪迎麵撲來,那高掛天空的烈陽,在海麵上灑下金色的漣漪。
幾十艘大大小小的船隻停靠在港口附近,那些負責在海上船隻與碼頭倉庫來回搬運的工人,大多**著上半身,露出自己精壯有力的肌肉。
吉姆解釋一句,說這是因為穿著衣物扛東西,很容易讓衣服出現破損,還不如直接光著膀子工作,等忙完一天,洗個澡,再換上衣服回家。
一行人的到來,讓附近工人投來好奇的眼神,其中有幾位熱情跟吉姆打聲招呼,吉姆一一回應著。
隨著幾人不斷深入碼頭區,孩子們的身影也多了起來,他們穿著破舊,頭發散亂,大多數光著小腳,一些有穿鞋的小孩,腳下的鞋往往過於肥大,顯然是大人們淘汰下來的舊鞋。
他們在工人與貨箱、賣魚攤子、蔬菜攤等街道跑動玩耍,臉上洋溢著能驅散灰霧的笑容。
“你們可別看他們還小,一個個可能幹了,傍晚工人們休息後,他們就成群結隊在港口處搜索一些不慎被遺落的貨品,為此他們還分成好幾個小團體,時不時還要打上幾架。”吉姆提了一句。
當一行人穿過小孩遊玩的區域時,幾個膽大一點的小孩,圍了上來,齊齊伸出有點幹巴的手,嘴裏喊著尊敬的老爺們,能不能賞點錢之類的話語。
韋恩教授顯然是經曆過這種陣仗,絲毫不慌,笑嗬嗬道:“我會給這附近的濟貧院捐款,隻要你們願意去那裏上課,就能有吃的。”
圍觀的小孩們,癟了癟嘴,隻是有吃的並不能打動他們,而且還要去濟貧院學什麽知識,那是多麽枯燥無味的事情,根本比不上在外麵玩耍來得痛快。
“去!去!一邊玩去!”
見韋恩教授已經表態,吉姆站了出來,臉上擠出凶色,揮舞著雙手驅趕著圍在周圍的小孩。
小孩們一哄而散,邊跑還邊嘲諷吉姆是個老光棍,見吉姆生氣要來追他們,他們趕緊跑回去跟自己的小團體匯合。
“哼,一群缺少教養的小鬼,年紀不大還學家裏的婦人嚼舌根。”
吉姆餘怒未消,在貴客麵前,被一群小孩道破自己還沒有結婚的事實,這讓他覺得很丟臉。
雖然沒有結婚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韋恩教授笑道:“走吧。”
“也就是先生們心善,要是遇到脾氣差的先生,他們可是會讓仆人拿鞭子抽人。”
“前段時間,我們這就有兩個小孩因為衝撞了人,被人拿鞭子狠狠教訓一頓,那血都把後背衣服浸透了。”
“可也沒有敢上前去攔著,最後兩個小孩的父母趕來,也不敢說些什麽,隻能含淚抱著自己的小孩回家,據說現在還躺在**養傷呢。”
吉姆的話又多了起來。
“他們就沒有想著讓打人者進行賠償嗎?”一直緘默不語的佛倫講師忍不住開口。
吉姆嗬嗬一笑,“當然有賠償,不過那是小孩的父母給那些先生們賠禮道歉,就這,還得看對方願不願意揭過這件事。
如果遇到那些不講理的野蠻先生,他們可是連小孩父母也一並賞兩記鞭子。”
“……”佛倫講師怔了一下,臉色發白,沒有再說什麽。
……
日出濟貧院,坐落在碼頭區的盡頭,位於一座小山的半山腰處,每當淩晨太陽從海平麵升起時,這裏總是能在第一時間見到日出。
“讓貧窮受苦的人,早一點迎來屬於自己的日出。”
這是三十幾年前,一位全款出資建造的侯爵為這座濟貧院取名的含義。
當哈斯塔一行人來到日出濟貧院,天空中的烈陽,正好懸在山頂。
吉姆看了眼濟貧院,擠出笑容道:“先生,我的向導任務已經完成,希望你們在接下來的時間過得愉快。”
“你是一位很合格的向導。”
“多謝您的讚美。”
吉姆笑著離開,帶著12蘇勒的向導費用離開。
韋恩教授是這裏的常客,他的到來受到日出濟貧院達恩院長的熱情招待。
站在身後的哈斯塔,瞧出他的臉色有些不自然,有高興也有輕微的惱怒。
他隻是打量這位達恩院長兩眼,就將目光移到這座濟貧院上。
因為位處半山腰,開鑿石頭方便,所以濟貧院的圍牆都是用一塊塊大石頭壘成,有近四米的高度,磨得扁平以及已經生長出青苔的牆麵,極大杜絕除大門以外的進出方式。
被石頭牆包圍起來的,是一棟棟灰黑色房屋,基本為三層樓高,整體布局呈一個“日”字型,隻有那最高處的塔樓突出,稍微破壞了整體結構。
整體看起來更像是一座學校。
韋恩教授與達恩院長攀談一會兒,就介紹起哈斯塔與佛倫講師,當得知哈斯塔是一位身份尊貴的男爵,達恩院長臉上堆滿了笑容。
“時間不早了,我們先去吃個午餐,然後再來談論其他事情?”達恩院長開口道。
韋恩教授笑道:“自然隨您安排。”
進了濟貧院的大門,隱約有股陰冷氣息拂來,周圍溫度陡然降了好幾度。
“真是涼快啊。”
佛倫講師笑著開口,哈斯塔也跟著笑了笑。
在太陽底下一路走來,確實流了不少汗,剛才登山時,更是熱得不行,進入這裏就好像是來到冰窖,整個人都精神許多。
穿過兩處類似操場的空曠處,來到位於最裏麵的三樓餐廳。
“每次來到這裏,我更喜歡跟小孩子在一起用餐,這樣能讓我感覺自己也活得年輕點。”
韋恩教授說著話,又看了一眼哈斯塔。
哈斯塔會意,含笑道:“我也很喜歡小孩子,熱熱鬧鬧更有意思。”
達恩院長麵露異色,卻也沒有反對,同樣笑道:“我隻是擔心小孩子們不懂事,會驚擾到你們用餐。”
韋恩教授道:“對於我們來說,這同樣是很難得的體驗。”
“那好吧,我這就讓人去安排。”
達恩院長說完,讓邊上兩位濟貧院的管理員前往一樓準備餐桌與食物。
“達恩院長,你們這裏目前收容了多少人?”
佛倫講師好奇問了一句,他剛才觀察過了,這座濟貧院很大,光是四周拚接在一起三樓高的房子就有上百間,這還不包括地下室,以及其他三棟獨立出來的房子。
他曾去過位於聖塞繆爾教堂附近的濟貧院,那裏的濟貧院規模很大,可這裏的規模同樣不小。
按理說,碼頭區這種地方是無法跟靠近皇後區的聖塞繆爾教堂相比。
達恩院長想了一下道:“應該有兩千三百多人,管理員與教師、廚師、女仆等工作人員有一百二十二人。”
“真是不容易啊。”佛倫深知收容兩千多人的濟貧院有多麽不容易。
“這不單單是我們的辛勞奉獻,更多的是社會各界對救濟窮人這個慈善事業的關心。”達恩院長表現得很謙虛。
“您的謙虛與品德真是讓人尊敬。”
佛倫講師與達恩院長開始閑聊起來,哈斯塔隻是靜靜聽著,同時心中揣測著韋恩教授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