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

沒有任何聲響。

倫納德微微張大嘴巴,望著眼前似乎正沉湎於憂傷的金發青年。

他頭一次覺得原來命運是這麽的無情,竟然讓這樣一個人出現在自己麵前。

今晚本該屬於自己的詩篇,硬生生被人擠走了一半,自己似乎變得黯然失色,映襯著別人的光芒萬丈。

“唉。”

一聲沉重歎息從倫納德咽喉處吐出,他神色複雜,盯著哈斯塔看了許久,輕語道:“貝克蘭德不愧是全世界的希望之都,奇跡之地啊。”

“我這首詩歌怎樣?”

“很好。”

倫納德點了點頭,見對方似乎並不以此為豪,好奇詢問道:“你是什麽時候在什麽情況下創作出這首詩歌?”

“就在剛剛,在你吟唱詩篇的時候。”

哢嚓。

似有某種東西因為外力衝擊而出現裂紋。

倫納德低頭一看,哦,原來是自己那顆脆弱又敏感的心啊。

“真好呢。”

倫納德臉上露出難以被看懂的微笑,認真道:“哈斯塔,你的詩歌天賦真的很不錯,你很適合成為一位詩人。”

“我隻是一個業餘愛好者,寫詩並不是我的專長。”

“……”

呼呼。

有一陣風吹過,似乎卷走了什麽東西。

倫納德望向遠方,哦,原來是自己的心已經化成粉末,跟著那陣清風遠去。

“你怎麽了?”

關切的話語,讓倫納德收回遠去的呆滯目光,臉上擠出笑容,含笑道:“沒事。我隻是突然想清楚了一些事情。”

“什麽事情?”

“人生在世沒有必要對於一些看不見的東西太過於執著。”

“很有道理的一句話,你不愧是一位優秀的詩人。”

倫納德臉上笑容更加濃鬱,濃得化不開,就像是小醜表演時所塗抹的厚厚水粉。

可惜自己不是小醜序列,不然應該已經徹底消化魔藥了吧。

過了好久,喝了好幾杯南威爾啤酒的倫納德才終於平複心情,想了想,試探性問道:“哈斯塔,你覺得該如何寫好一篇詩歌?”

學會敲回車鍵。

將一句完整的句子拆成兩段,或者三段,然後再說一些聽起來很飄忽又似乎有點道理的碎片話語。

然後三三兩兩雜糅在一起,最後再學會留點空白。

哈斯塔在心中默默吐槽一句。

“我想一部好的詩歌應該真情實意,人類豐沛的情感才是我們最大的武器,而不是矯揉造作,幼年唱老調。”

哈斯塔給出一個還算不錯的建議,能夠打動人的詩歌才是真正值得傳唱的作品。

情感,用真情實意感染他人,引起讀者聽者的共鳴,讓他們沉浸其中,久久無法自拔。

至於文字堆砌與修飾,隻是一部詩歌的表皮,詩歌整體構造是骨架,隻有情感才是真正的靈魂。

很多詩人隻是空有華麗的外表,卻並沒有一個出眾的靈魂。

當然,有時候他們連外表都是醜陋的,而且連骨架也失去了,就像是地麵的一灘汙泥。

至於靈魂?

旁邊那團黑得發亮,散發惡臭的汙水就是。

“哈斯塔,你真的應該寫詩,真的應該讓更多人欣賞你的作品。”

倫納德眼睛幾乎都快放光,隨著交談的深入,他越發覺得眼前這位金發青年是寫詩的天才。

“相比於寫作,我更擅長諷刺與批判。”

哈斯塔對此很有自知之明。

眼見倫納德還要再勸說的樣子,哈斯塔含笑道:“情感是詩歌的源泉,如果一味強求的話,隻會失去詩歌的美感,淪為詩歌文字的工具。”

“好吧。”

倫納德覺得這句話很有道理,可也真心為哈斯塔感到可惜。

如果他有這種詩歌天賦的話,做夢都會笑醒吧。

在兩人繼續交談時,不遠處就有人談及群星信徒這件事。

如今隨著事情的發酵,關於群星信徒這個話題已經不止局限於非凡世界裏麵,連普通民眾也略知一二。

在他們看來,這就是一個新興的邪教組織,還是一個恐怖組織。

貝克蘭德最近發生這麽多大事,就是這些群星信徒所搞出來的。

靜靜聽了一會兒的倫納德與哈斯塔臉色都不怎麽好看。

兩人對視一笑,倫納德故意說道:“群星信徒啊,最近貝克蘭德似乎正流行著尋找他們蹤跡的活動。”

“畢竟獎勵很豐厚,連警察局都貼出懸賞,隻要發現群星信徒的蹤跡或者相關信息,就可以獲得一筆可觀的懸賞。”哈斯塔也加入這個話題。

“你對群星信徒有什麽了解嗎?”

“不怎麽清楚,你呢?”

“我啊,我也不怎麽了解,我也是最近才來到貝克蘭德,對於這裏發生的事情知道得並不多。”

倫納德麵露微笑,擺出一副什麽都不知情的樣子。

哈斯塔想了一下道:“聽說最近有群星信徒出沒,也不知道他長什麽模樣。”

“應該長得還不錯吧。”

“你見過他嗎?”

“我隻是聽人說起過他,據說長得還行,看起來很斯文。”

“這樣啊,如果有機會的話,我倒是想要見一見那位群星信徒。”

倫納德轉了一下空酒杯,好奇道:“你為什麽對他感興趣?”

“隻是單純好奇什麽樣的人才能被群星所庇護。”

“那可不是什麽好事。”

倫納德想了一下,決定提醒一下這位談吐非凡的哈斯塔先生。

“現在連七大正神教會的人都在尋找群星信徒,可見這是一個極其邪惡危險的組織,我們普通人還是不要跟他們有什麽接觸才好。”

“極其邪惡危險?”

哈斯塔眼眸微眯,含笑道:“可我並沒有聽說過那些群星信徒做出什麽恐怖的事情啊?”

“那隻是表象,說不定最近發生的多起殺人案就是他們所為。”

“可是警察局不是也沒有找到凶手嗎?你又是怎麽知道是群星信徒所為?”

倫納德打了個哈哈道:“我也隻是猜測而已,不一定是真,但有一點是肯定的,離他們遠點,絕對沒有什麽壞處。”

“也是。”

哈斯塔舉起酒杯與倫納德手中的酒杯碰了一下,笑道:“我們普通人確實應該離他們遠一點。”

“稍等一下,我去一趟盥洗室。”

倫納德又喝下一杯酒,終於忍不住腹部的腫脹感,起身前往盥洗室。

“群星的信徒啊。”

哈斯塔喃語一聲,又點了一杯果酒,小口喝了起來。

他在想著要不要揪出那個偽裝群星信徒的假貨,一直任由他亂來的話,可是會毀了群星的風評。

雖然他不怎麽在意,可總歸有點不舒服。

明明自己什麽也沒做,卻要背上禍亂貝克蘭德的黑鍋。

褻瀆神靈的人,本就應該受到懲罰啊。

過了一會兒,倫納德才從盥洗室步履輕快走來,然後又找吧台服務員要了三杯南威爾啤酒,還要了幾碟小吃。

瞧他那樣子,估計今晚要喝到很晚。

哈斯塔掏出懷表看了一眼,已經十一點多了。

今晚聊天已經聊得很晚,也該回去休息了。

畢竟最近的貝克蘭德不怎麽太平,還是不要在外麵逗留太久。

“哈斯塔,要繼續喝點嗎?”

聽見倫納德準備請自己喝酒,哈斯塔舉著手中喝到一半的果酒,搖頭道:“今晚已經喝了不少,待會還要回家休息,還是改天吧。”

倫納德覺得有點可惜,歎了口氣走了過來。

哈斯塔看了他一眼道:“你今晚似乎有什麽煩心事?”

“為什麽這麽說?”

“看你這樣子是準備一直喝到天亮,一般深夜獨自飲酒的人,都有一肚子心事,隻有這樣,他們才能喝下一肚子的酒水。”

“這話說得很不錯。”

倫納德並沒有言明自己的真實情況,而是說起自己初來貝克蘭德的不容易。

比如什麽房價物價太高,人生地不熟,還要忙著工作等等。

哈斯塔靜靜聽著,陪著倫納德喝完杯中酒後,他就起身告辭離開,臨走時他告訴倫納德,如果以後想要找他喝酒的話,可以來這裏碰碰運氣,或者交代一下這裏的服務員。

倫納德表示以後有空的話,會來這裏找他喝酒,然後目送哈斯塔乘坐馬車離開。

“少了一個絕佳酒伴,喝酒就是不夠盡興啊。”

倫納德歎了口氣,想到了克萊恩。

這位從廷根就交好的朋友,很多地方都很好,就是酒量一般般,很難跟他開懷暢飲。

嗯,克萊恩的詩歌水平似乎也很一般吧?

果然,像今晚這位哈斯塔先生與自己這樣才華與外表同時具備的人,終究隻是少數中的少數。

倫納德默默喝著酒,直到天亮酒吧關門,他才準備離開。

臨走時,服務員告訴他,那位哈斯塔先生已經提前為他支付了酒錢。

“嘖,剛來貝克蘭德就有人請自己喝酒,自己果然是個很有魅力的人。”

倫納德對此頗為感慨,攔住一輛馬車,返回北區聖塞繆爾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