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是？”阿蒙跟著高維走進了一個比較高檔的咖啡廳，頓時感到有些疑惑——自己在詢問了外神為什麽活的這麽輕鬆之後，這個外神為什麽會帶自己來這裏？
難道祂能活得輕鬆不應該是因為祂的能力，或者是行事的經驗麽？常常欺詐別人的阿蒙自然是不會相信高維俯視者這麽輕鬆的將祂想要知道的答案說出來的，其中可能參雜著各種危險而又致命的“錯誤”。
然而，高維卻像是知道阿蒙想什麽一般，對著祂說道：
“我要帶你了解的是你父親說你不懂的人性，所以這才帶你來這裏。”
聽聞此言，阿蒙頓時有些失望，祂本來還以為外神會帶祂前往星空、或是探索更加有趣的事情。在祂看來，普通人非常無聊，隻要用自己的非凡能力掃視一番，就可以了解他們在想什麽。
難道在這裏觀察人類的生活，就可以知道什麽叫做“人性”？
而想到自己身邊“人”的真實身份，阿蒙隨即感到有些荒謬——就算自己是天生的神話生物，也不至於要讓外神來教導自己什麽叫做人性吧？
也不能太荒謬吧？
“首先，我對人性的定義可能和你父親定義的不一樣。”外神的聲音有些冷酷卻又帶著阿蒙平時語氣之中一貫的戲謔風格，對著阿蒙說道：“你看外麵的那個流浪漢。”
“是啊，他看起來狀態不是很好，大概再過幾年，或者是生一場大病就要死了。”阿蒙隨意的掃了一眼，看出了那個人類脆弱的狀態，轉身看向外神：“你想要救他？”
“你為什麽會這麽覺得？”高維有些驚奇，對著阿蒙說道：“先說說你的想法，你覺得他拖著這樣的身體為什麽要活著？”
“可能是因為他想要活著，我知道那些在父親統治下的錨都在向父親祈禱，因為父親能讓他們活下去。我並不知道人類的想法，因為我覺得他們活得毫無意義。”阿蒙推了推自己的單片眼鏡，再一次鍥而不舍的嚐試寄生高維。
祂又一次的失敗了，不由得有些沮喪。
但很快，阿蒙的嘴角就微微上翹。
一根根細密的絲線順著空間蔓延在了祂的身上，讓祂被迫停下了寄生。線的另一端被高維虛虛的抓在自己的手中，似乎隻要他輕輕一拉，阿蒙的身體就會被瞬間分解成無數殘渣。
祂很理智的停下了自己的動作——祂看著自己麵前的高維，嘴角上翹：“然後呢？我現在需要做什麽？”
“你去問他，如果讓你寄生他就能讓他的家人活下去，他會不會答應你？”高維攤開手，對著阿蒙說道：“為了防止你說我騙你，我不會對他說任何東西。你可以讓你的分身去找他。”
“當然，我從不騙人。”高維強調：“我是個好外神。”
“麻煩你去請外麵那個流浪漢進來。”阿蒙對著自己身邊的服務員說道：“趕快。”
“好的。”服務員從自己的懷中取出了一片單片眼鏡，戴在了自己的右眼上。服務員阿蒙向著前方走去，走到了那個流浪漢的身邊。
祂不相信有人會主動讓自己寄生。
在祂數千年的“人生”之中，從未有過。
“我要你的生命，你答應的話我就給你的家人每天送去食物，你接不接受？”雖然不情願和一個甚至連非凡特性都沒有的人類交流，但想起自己和高維的約定，這個服務員阿蒙不由得有些戲謔的看著自己麵前的流浪漢，看著他雖然虛弱，但還是充斥著求生欲的雙眼。
他看上去沒有那麽的虛弱，身上穿著一件雖然破舊但還是可以遮體、勉強可以保暖的外套，雖然沒什麽精神，但還沒有到山窮水盡的那一步。
怎麽可能有能夠活下來的生命會因為一口吃的來被我寄生？阿蒙對高維之前對他說的話隻覺得荒謬。
那個流浪漢本來蜷縮著身體，有些疲勞的坐著，他勉強抬頭看了看自己麵前的阿蒙，“嘿嘿”的笑了一聲：
“年輕人，你養不起她的。哈，在這種地方，我也不會相信你。”
這個年老的流浪漢看阿蒙也隻穿著一個服務員穿著的單薄衣服，隨口說道。
阿蒙眉頭一皺。
這個普通的人類能夠知道我在對他說謊？他推了推自己的單片眼鏡，熟稔的坐在了流浪漢的身邊，流利的開口：“我能夠做到。”
流浪漢撇撇嘴，明顯是不信。
阿蒙本來想要用自己一貫的話術來恐嚇這個流浪漢，隻是當祂想起一邊在咖啡廳之中坐著的高維的時候，就又不想恐嚇他了——祂發自內心的不覺得自己能夠從一個養不活自己的流浪漢身上學到人性究竟是什麽，能夠從父親一直以來掛在嘴邊的“人性”之中得到什麽好處。
對自己沒有好處的東西，為什麽要學？祂雖然有過失敗，但從未經曆過重挫。
“那我換一種說法。”阿蒙壓製著自己充滿了**力的語言，用盡量平淡的話對著自己麵前的流浪漢說道：“如果讓你念誦邪神的尊名，而我則會交給你五十鎊，足夠讓你的家人過上好的生活。我甚至現在就可以給你，你可以將它們交給你的家人。”
祂單片眼鏡之下的眼睛中閃過一道冷光，欺詐之神的話語極其委婉，就像是一個誠懇的邀請人共進午餐的先生。但祂的話卻讓人心中發寒，在三言兩語之中就告知了對方自己對於生命的宣判。
這不過是誘之以利罷了，當阿蒙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幾乎就已經能夠看到自己麵前的流浪漢會答應他的請求——他們一輩子都不一定能賺取這麽多金錢。
或者更大的可能是，這個流浪漢會拿著他的錢直接逃跑。但他跑不掉，當阿蒙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就已經讓自己的“時之蟲”趴在了他的身上。阿蒙相信自己的“判斷”，這個流浪漢沒有道理會為了五十鎊而遵守承諾獻出自己的性命。
阿蒙現在隻是想看看，當他得意的拿著錢帶著他同樣在流浪的孩子逃跑時，他的孩子忽然戴上單片眼鏡之後這個流浪漢的臉上會有什麽樣的表情了。
這個流浪漢吞了吞口水，拿著阿蒙手裏的錢一溜煙的小跑著離開。而阿蒙則是保持著嘴角上翹的樣子，看著這個流浪漢迅速的離去。
一邊的一個行人調轉了腳步，走到了阿蒙的身邊。高維直接坐下，看著自己身邊的阿蒙：
“你覺得他會怎麽做？”
“他會直接離開。”阿蒙推推單片眼鏡，詳細的分析道：“我不認為他會放棄自己的生命，他也不會知道我能夠找到他，進而去寄生他——他甚至不知道我是誰，啊，當然前提是你沒有進行一些操作的話。”
“我當然不會作弊。有些時候，作弊會讓我們之間的關係產生‘bug’，不是嗎？”
高維聳聳肩膀，阿蒙的眼中則是因為這個單詞而流露出了一絲驚奇。祂抿住嘴，對著高維說道：“哦？你知道這個詞。是父親告訴你的？”
阿蒙不由得揣測起外神和自己父親的關係，為什麽本來應該水火不容的雙方關係會這麽親近？
“我猜你的父親沒有告訴過你在這個世界上一個叫做‘程序員’的職業，這個職業是‘bug’的死敵。”高維笑的很欠。阿蒙則是嘴角微微彎曲，語氣之中帶上了欺詐的口氣，說道：“我可沒有聽過有這個途徑。”
祂，這個外神——或許是和父親來自同一個地方的人。祂說的途徑，或許是屬於外神的途徑？阿蒙一邊將信息傳遞給了本體，一邊聽著高維的話。高維則是笑了笑：
“當然有。”
“‘福生玄黃天尊’就擔任過這個職業。”
“這個名字你或許不知道——或許知道，但是你可能不太清楚。但祂也是源堡的主人，是‘詭秘之主’。”
阿蒙的瞳孔微微收縮，祂剛想要詢問，卻發現一個人從遠處走了過來。看到這個人影，阿蒙頓時有些驚訝：
那個本來有機會逃跑的流浪漢竟然回來了。
“這不合理。”阿蒙苦思冥想，看著自己身邊的高維，得出了這樣的結論：“你向他偷偷透露了我的事情？”
“我可沒有，隻是你得到的一切結論都是由‘解密學者’而來。但你不懂人性，也不懂人心，你也不屑於去理解它。所以你會自然而然的忽略掉這件事情。”高維起身，解除了因為扮演而出現在這個行人身上的控製。
他隻留下一句話，略微帶有些深意的說道：
“人性是戰鬥之中最大的變量。”
人性……阿蒙忽然對人性有些好奇了。祂看著自己麵前有些顫顫巍巍的流浪漢，問道：
“你為什麽還要回來？”
流浪漢愣了一下，看著自己麵前的阿蒙，對著祂說道：“我，我覺得就算是您給我的那些金鎊，也夠我的女兒去找到一個穩定的住所，不用去當站街女郎了。她可以找到一個穩定的工作，不用天天擔驚受怕了……”
說罷，他苦澀的笑了一聲：“能夠拿出這麽多錢給我，您一定是一個隱藏了身份的大人物。我不敢賭我在逃跑之後，您會不會生氣，會不會追查到我的孩子身上。所以，我覺得我還是回來比較好。”
“原來是這樣麽……”阿蒙推了推自己的眼鏡，眼神略微波動。
“是因為恐懼和理智相抗衡之後得出的最佳結果？能夠讓一個‘人’得到自己覺得的最好的結局？這就是父親說的‘人性’的作用？”
“原來如此，這就是父親為什麽要讓我懂得人性的原因了，在一些事情上，這確實能夠幫到我。”
阿蒙和對麵的“流浪漢”相視一笑，“流浪漢”從自己的懷中取出了一片單片眼鏡，嘴角微微上翹，戴在了自己的臉上。
操控著自己的分身回到高維所在的咖啡店，穿著郵差服裝的阿蒙一邊喝著已經涼了的咖啡，一邊對著高維說道：“這一次確實是你贏了。嗬，我確實沒想到有著‘人性’的生物在仔細權衡之下會得到這樣的結果。”
但阿蒙又有一些疑惑，隨口對著自己麵前的高維說道：“隻是為什麽黑夜女神這個魔狼也會有著這種東西呢？”
“或許是祂之前的‘錨’足夠吧，安提戈努斯不也這樣得到了人性。”高維隨口找了一個借口搪塞道。他總有一天是要把女神的馬甲撕開的，也之前就策劃過在貝爾納黛的麵前朗讀羅塞爾的日記。
但最少現在，他還不想在阿蒙的麵前把女神的老底給掀了。
他怕黑夜女神惱羞成怒解決掉他在貝克蘭德的化身，這樣對化身不好。
高維喝了一口咖啡，從自己的懷中取出了一枚懷表，看了看時間。他悠哉的放下咖啡杯，對著自己對麵的阿蒙說道：“你還有什麽事情想問的，你說說吧？”
“你像我一樣有著許多分身，但是他們似乎還保留著自己原本的意識——你是怎麽做到的？而且你現在的這具分身好像也隻有序列五，為什麽你的化身幾乎隱藏著等同於序列六的特性？”阿蒙詢問道。高維則是搖了搖頭，輕聲說道：
“首先，我沒有分身，都是‘化身’。”
“然後這是我序列的特質，你羨慕不來——不過如果你競爭詭秘之主失敗，我倒是可以給你一份序列一的天使特性，到時候你可以試試。”高維的話語之中完全不掩飾對阿蒙的欣賞：“我很欣賞你（作為我的化身）的資質。”
“至於後一個問題……”高維神秘的笑了笑：“現在還是因為屏障的力量比較強，我才不能傳遞等效的特性過來。這件事情等你到了舊日你就明白了，因為‘信仰我的，必將得到饋贈’。對於舊日來說，這並不是什麽難事。”
高維自動省略掉了一些事情，其中就有著信仰“高維俯視者”的代價——失去自我，成為“無心者”。
“最後一個問題。”阿蒙輕輕點頭，表示自己的疑惑得到了解答：
“我所理解的‘人性’究竟對不對？你是在擁有這麽多的眷者和信徒的情況下才擁有的人性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