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魔藥傳遞過來的是從前克萊恩在晉升的時候從未感受到的冰冷和瘋狂，他體內原本分裂的靈之蟲在相鄰途徑的作用下變得更加分裂，而且模樣和原本的靈之蟲逐漸有了極為巨大的差距。
但是現在的克萊恩卻顧及不上這些，他現在隻感覺在自己的體內像是有著一團火焰在燃燒，這團火焰正在焚盡他身上的人性，正在將“克萊恩”鍛造提純，變得就像是神靈一般完美無瑕，像神靈一般冷漠無情。
在成為天使之前，克萊恩時常想著究竟什麽才是人性，而什麽又是神性？難道說僅僅冷漠於常人就是神性了嗎？不，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惡魔”才是最接近神的途徑。
知道現在，克萊恩切實的體會到神性的滋味究竟如何。
——那是無法抗拒的理智，是每個生物的蛻變。
如果讓一個普通人去回答電車難題，那麽無論如何他都無法做到盡善盡美，因為任何有良知的人都不會認為自己“做的完美”，但是，神性能夠讓這個問題“做的最好”。
神靈雖然並非全知全能，但是當祂們選擇以自己的力量拉下象征著“抉擇”的拉杆之後，祂們會清楚自己做出的選擇給自己帶來了什麽。
如果是一位愛人的神，那祂會感慨自己又救下了這麽多的人，而非自己害死了電車另一側的人。對於“隻能拉動拉杆”的神而言，這就是神性給出的最優解。
有錯的不是拉下拉杆的神靈，而是電車——盡管這樣的選擇會讓人感到冷漠無情，然而這就是在“無法讓電車停下”時能做的最好的辦法。
而組成這神性的另一部分則是那無窮無盡的聚合欲望。
在感受到了那種發自本身的“饑餓”之後，克萊恩頓時理解了為什麽那麽多的高序列者都想要不斷晉升，而不是保持在一個對自己來說更加安全的序列，一方麵是因為非凡特性會造成命運上的牽引和模糊的感知，讓祂們和自己的敵人相逢，不得不提升自己的序列。
而另一方麵，則是因為在擁有了這樣的特質之後，祂們的身體本能性的無時無刻不催促著祂們要讓自己變得更加趨於完美。
這就像是將水放在幹渴的人麵前一樣，祂們的本能甚至會蓋過自己的理智，讓祂們無法理性的思考，而是憑借本能和敵人廝殺。對於每一位高序列者來說，聚合欲望就是祂們的本能。也是一種無法擺脫的詛咒。
克萊恩似乎聽見了一個低沉的聲音在自己的耳邊響起，這個聲音似乎在催促著自己將這片區域的生命全部狩獵，催促著祂去製造一場場的慘案，將所有的不管是相鄰還是不相鄰的非凡特性都收回自己的體內。
一個又一個隱秘的知識、一條又一條魔藥自帶的能力在克萊的腦中一個個浮現。祂感受到自己在無意識之間就動用了“門”途徑天使的非凡能力。祂的身體在星界之中無目的的漫遊了起來，但是在一種“引力”的作用之下始終沒有離開屏障的範圍。
在星界之中，形成一個個抽象符號的星球一顆接一顆的在星界之中亮了起來，在它們的表麵上有的堆疊起無數眼睛、有的則是將臉貼近屏障。
宛如剪紙畫一般的圖案在星空的上方閃爍，形成了一副詭異而又光怪陸離的畫麵。
在外神的力量想繞過屏障，從裂縫直接汙染這正在漫遊的天使的時候，一層淡淡的灰霧籠罩住了克萊恩的身體，讓蔓延到他身體的汙染如同波紋一樣彈了回去。
這一切克萊恩看在眼中心中安定了些許，他開始收斂心神，全心全意的對抗在自己心中浮現出的意誌。
接連幾次，克萊恩都感覺自己要堅持不住。但是很快，他就聽到了一個個聲音，看到了一個個畫麵：
那是一聲聲信徒“讚美愚者”的祈禱；那是一個個對魯恩共和國的新元首阿道夫·希爾的稱讚；那是塔羅會上一個個成員的祈禱與訴求……
那是班森和梅麗莎在白銀城之中抱著對未來的希望交談的聲音！
那是白銀城之中一個個普通人對於光明的追求，在黑暗中千年的守望；那是在貝克蘭德，隨著蒸汽列車進入這座新的都市的奔波的普通人眼中閃爍著的光。
那是追逐正義的奧黛麗，渴求晉升的阿爾傑，那是籌劃陰謀的高維……這個不算，那是塔羅會之中一個個為了自己的目標而努力的大阿卡納們的身影。
那是黑夜女神在沉眠之中的囈語，那是真實造物主守望屏障的背影。
在星界的九個位置不同的地方突然的亮起了九團絢麗的星火。這些星火靜默的燃燒著，就像九個明亮的航標讓克萊恩頓時成功定位了自己的位置。
在一座座討論秘偶城市的傳說的聲音之中，克萊恩睜開了雙眼，在他的眼睛之中緩緩的浮現出了一個門和沒有瞳孔的眼睛交織著的符號。
符號和瞳孔重疊，白色的光芒頓時籠罩在了克萊恩的身上，將克萊恩渲染的就像是一尊白玉雕像。
在這一刻，他體內的靈之蟲也發生了蛻變。它們的身上一半是有著些許神秘性質花紋的符號，另一半則是在符號之中閃爍著星光。
一份序列二的非凡特性之中包含著對於前置序列的提升，也正是如此，現在克萊恩相當於擁有“愚者”途徑的序列三層次的能力和完整的序列二天使的“門”途徑的能力。
而與此同時，一個聲音在克萊恩的心中響起，克萊恩神色略微凝重，聽著耳邊傳來一聲輕笑：
“盡情的飛吧。”
天尊用不知從何而來的聲音饒有興致的對著克萊恩說道：
“我的目光果然不錯。你這麽快就達到了我的期望，成為了一名真正的天使。按照神州的習俗，我或許要為你送上一份禮物來祝賀你在這一刻開始就從人蛻變成了神。”
“你想要什麽？”
克萊恩眉頭微皺，沒有回複天尊的話。作為欺詐之神、詭秘之主，天尊在欺詐上的本事隻會比阿蒙更加恐怖。
祂的任何話都有可能是一個圈套，而對於這樣的欺詐者的祖宗的最好方式就是不去理睬祂的任何話語。
“真是讓我傷心。”福生玄黃天尊似乎預料到了克萊恩會這樣想，祂隻是語氣輕巧的這樣對著克萊恩說道：“不過這沒有關係，等到過了無數個歲月，你最終依舊會變成我。又或者說你本來就是我。你和我都是最初分化出的一部分，我們之間又會有什麽區別呢？”
“……”
聽著天尊像是故意的聲音，克萊恩依舊緘默不語，緩緩的維持自己人性和神性的平衡。現在這副狀態他必須要維持自己的情緒波動不太大，才能夠將自己的狀態保持在晉升成為天使之前的狀態。
天尊依舊在喋喋不休對他說著：
“不過，你要小心高維俯視者。祂似乎在謀劃著什麽東西。祂的誕生在我之前，甚至在自詡所有生命的母親之前。祂的謀劃就連我也難以看出，我和上帝為了維持宇宙之間的和平，防止這個陰謀家做出什麽可能會輕覆整個宇宙的事情，簡直是用心良苦，甚至不熄犧牲自己。”
“祂可能為了取得你的信任，對你說出了祂一部分的計劃，但是不會是全部。身為一名算計過‘毀滅天災’的舊日，祂想要在你麵前做出偽裝可太簡單不過。你看，我就不一樣，我從來沒有對你說過謊。”
“你想想，如果我想扮演成一個對你和善的老前輩，對我來說也不是一件難事啊。”
克萊恩輕輕的閉合著自己的雙眼，他沒有去理睬天尊的話，而是開始靜默的分析起自己“旅法師”和“古代學者”相結合的能力。
信天尊還不如信阿蒙，最少在和阿蒙接觸了幾次之後，克萊恩能夠確信阿蒙的話大多是不能信的，就算是真話也不行。
……
莫雷蒂的神色平靜，在祂的身上已然浮現出了一件深色的鬥篷，祂用自己的手牽引著九座秘偶城市之中所有的秘偶。得益於高維俯視者的能力，莫雷蒂操控秘偶的範圍得到了極大的延展，祂不用擔心自己是否會因為距離的問題而讓自己的秘偶城市出現紊亂的情況。
這些秘偶都栩栩如生的在這裏存在，盡管莫雷蒂之前隻是一名“旅法師”，但是在記錄了“秘偶大師”的能力之後，莫雷蒂在控製這些普通人不涉及非凡者的情況下，也能夠做到極為精妙的操控。
畢竟，在晉升之前組成祂身體的就是一條條星之蟲，這些分裂式的神話生物形態讓莫雷蒂極其適應秘偶的操控方式。
在成為詭秘侍者之後，祂睜開眼睛，感覺到自己和某種不可言說的存在有了某種聯係。在確認了這種聯係之後，祂長長的歎息了一聲：
“原來是這種感受，但是我在成為序列一的非凡者之後才感受到詭秘之主意誌對我的侵蝕，那為什麽繼承了我身體的周明瑞會……”
在短暫的自語之後，祂長長的歎息了一聲：“果然還是福生玄黃天尊的印記的影響嗎，按照教父和我說的來看，在‘源堡’上麵待過的舊日移民的靈魂基本上都醃入味了，他們天生就是更適合福生玄黃天尊蘇醒的容器……”
在徹底完成了晉升之後，祂的身體緩緩飄飛，看似無聲息的融入了宇宙之中，但是在莫雷蒂的視角來看，祂現在正是出現在了一個虛擬的空間之中。
走過這條虛擬的通路，祂便看見了高懸在帷幕庭園正中的高維俯視者的本體。
“老師。”莫雷蒂恭敬的對著祂點頭，一道無形的意念隨之從天上投下，進入了莫雷蒂的意誌之中。
祂的靈魂漂浮在空中，就像是被裏裏外外的展開了一般，一切全部都暴露無疑。但是仔細看去就會發現祂隻有腦袋和小半條胳膊是正常的靈體，而剩下的都是由網格和數字所組成的虛構的軀體。
縱然是高維俯視者窺視曆史、控製時間軸的權柄在死亡麵前也並不是萬能的，在高維俯視者的位格沒有達到支柱之前，祂沒有辦法憑空複活一個原本消散的靈，隻能從曆史中提取靈的信息，盡量搜刮、拚湊出一個完整的形體。
而現在的莫雷蒂絕大多數的靈體都是由高維俯視者所製作出的虛擬靈體所構成的，而剩下來的才是用靈性拚湊出的原本克萊恩·莫雷蒂的靈魂。
或者換一種說法，這具靈體也相當於高維俯視者的一個化身。
就和那些被淺層取代的化身一般，雖然莫雷蒂的身軀之中高維俯視者的含量更大，但是祂卻依舊保持著自己的自由意誌，高維俯視者也並沒有對其加以幹涉。
但是在這樣的情況之下，想要幫助這樣的靈體獲得人性還是一件比較困難的事情，這樣的靈體約等於剛出生的阿蒙，有著一種獨特的人性觀念。
如果能夠簡單的就將一個死者複活，死而複生也不會被稱之為奇跡了。
即使是掌管死亡的神靈也依舊被困於死亡之中，並非所有的神明都能掌握這樣壯闊的奇跡。
“我們會嚐試借助克萊恩·莫雷蒂來反向解析支柱的意誌，如果成功了，那我們離完成我們的計劃就又進了一大步。”
高維俯視者宣告道，僅僅隻是過了片刻，祂就對著之前那個被扔去喂食原初饑餓的高維說道：
“你之前提出的提案會列入我們的計劃之中，如何將一個已消失在曆史之中的靈集齊複活，也是我們可以研究的課題和方向之一。”
“……現在，讓我們開始擁抱高維的計劃吧。”
……
“找到你了。”
在陰影之中，一個人影如此自言自語了一句。
一個戴著軟頂帽，穿著鬥篷的青年從星界之中走出。
在祂的身上纏繞著些許恒星的餘暉，嘴角略微上翹。隨著這光輝落下，阿蒙的身體也消失在了星界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