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霍爾主教!”這是一個孩子有些喜悅的聲音,不帶他將這句話說完,一邊就有另一個孩子迫不及待的向著老尼爾詢問道:

“外麵安全了嗎?尼爾爺爺?”

看著一個個孩子在有些恐懼的神色之中帶著些許期盼的眼神,奧黛麗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在醞釀了一下語言之後才開口說道:

“稍等一下,孩子們。現在外麵還沒有恢複到平時安全的狀況。不過所幸,教會之中的一位成員——也是我的朋友來到了這裏,他會帶你們離開這裏,回到教會在這座城市的總部。”

奧黛麗的語氣稍稍的停頓了一下,她露出了一抹笑容,向著孩子們介紹道:

“這位是莫裏亞蒂先生——啊,是莫裏亞蒂大主教。”

奧黛麗再說這句話之前就已經看向了克萊恩,征求了一下克萊恩的意見。

而對著奧黛麗的眼神,克萊恩則是緩緩的點了點頭,他現在能夠被稱為大主教了,而且,他也沒有必要繼續在這些孩子的麵前隱藏自己的身份。

甚至再進一步,隻要將這份消化的差不多的魔藥徹底消化完,步入貼近神靈的第二個序列,克萊恩就是黑夜教會兼造物主教會兼塔羅會的地上天使。而距離這一天的時間也不會太久了。

在有著序列二的“旅法師”的非凡特性的情況下,克萊恩甚至連半年的時間也不需要就能晉升,成為一名天使。

而一旦做出這樣的抉擇,到時候,他就要直麵福生玄黃天尊的意誌。

奧黛麗給孩子們介紹完自己身邊的克萊恩之後,語言逐漸變得流暢了起來:

“他會送你們回教會,現在我們的教會被戰神教會的……異教徒襲擊了,修道院暫時不能待了,外麵很危險。”

“等會你們會穿過一道光門,走過那扇光門,你們就回到了教會之中。”

聽著奧黛麗的話,一邊比較年長的一個孩子攥了攥拳頭,半是憂慮半是擔心的對著奧黛麗詢問道:

“霍爾主教您呢?您準備和我們一起回去嗎?”

“我不回去——我會去外麵救人,還有很多人現在正在危險之中。”奧黛麗深吸一口氣,認出了這個孩子。她露出了一抹溫柔的笑容,對著這個孩子說道:“奧瑪,你會保護好自己的妹妹的,對麽?”

看著奧黛麗的神情,這個孩子先是露出了些許膽怯,然後鼓起勇氣對著自己麵前的主教說道:

“我會的。”他看著奧黛麗,神情堅毅的就像是一個小騎士:“我們的家被炸彈毀了……我不會再讓我的妹妹出事,我發誓(注1)”

他抱著自己的妹妹,身為從小在教會長大的孤兒,他們比常人成熟一些。但是盡管如此,年齡稍小的妹妹還是顯得有些畏懼,她緊緊的抱著自己的哥哥,什麽都不敢說,隻是身體有些微微的顫抖。

盡管在炸彈來臨之前老尼爾就從“隱匿賢者”的改變了的全天候廣播之中嗅出了些許不對勁的味道,及時帶著孩子們躲到了避難所之中。

但是就算如此,炸彈還是在孩子們剛剛進入避難所之後就爆炸了,巨大的破壞力讓孩子們感到大地的震顫,讓一些年齡稍小的孩子難以維持平靜。

由於魯恩和因蒂斯常年都有著摩擦,而有的失去了父母的孩子也被教會收容,奧黛麗記得這對兄妹的父親就是死在了“魯恩—因蒂斯”的邊境衝突之中。

她的表情頓時變得複雜,緩緩的蹲了下來,又還沾著些許血跡的雙手輕輕的撫摸著眼前孩子的腦袋。但是下一個她就聽到眼前的孩子這樣對她說:

“霍爾主教,您也一定不要有事。”

這個孩子囁嚅著,語氣之中不複剛才那騎士般的承諾,但是他的語氣之中顯而易見的帶著些許依戀。

奧黛麗所擔任主教的這個修道院剛剛才建立起來,這些孩子也是在修道院有了名額之後才得以有著安定的生活的,雖然貝克蘭德也有著對於陣亡軍人家屬的撫恤措施,但是真正實行下去又哪有那麽容易呢?

聽著這個孩子的語氣,奧黛麗怔了怔,然後笑了笑,安慰道:

“我不會有事的,放心吧。”

“那麽,跟莫裏亞蒂大主教回家……吧。我們待會再見。”

奧黛麗的臉上維持著溫和的笑容,一個又一個的將這些孩子送入了這扇“旅行家之門”中。

而同樣,看著自己的秘偶護送著孩子們和老尼爾從“旅行家之門”中離開,又一扇“旅行家之門”被打開了來,又一個秘偶從光門之中走出。

他的容貌和前一個秘偶別無二致,儼然又是下一個“夏洛克·莫裏亞蒂”。秘偶略微有些沉默的開口,語氣之中有著些感慨:

“戰爭……”

這還是克萊恩第一次看到人與人之間的戰爭。就算是在被天尊挑上源堡之前的現代社會,克萊恩也隻是從新聞之中看到過這樣的戰爭。

用文字描摹的戰爭注定隻是水中的花瓣,僅僅隻是浮於表麵。有的時候甚至會被帶上冠以各種大義的浪漫色彩;

隻有親眼目睹的戰爭才知道戰爭的殘酷,燒焦的氣息和濃烈的血腥味無時無刻不在刺激著克萊恩的感官。即使他的身體已經被轉化為了不完整的神話生物,但是另一部分屬於人的軀殼依舊給他強烈的反胃感。

如果不是因為這強烈的反胃感,那克萊恩甚至要以為自己在不斷晉升的過程中已經失去了身為人類的同理心。

屬於神話生物的那一部分,不斷的在催促克萊恩獵殺周圍所有帶有非凡特性的生命,製造更多的慘劇;而屬於人的那一部分則是在提醒著克萊恩,“你不能這麽做,一旦這麽做了,你就是神、而非人”。

而得益於對於這樣的場景的厭惡,雖然神性占據了一部分人性,但是克萊恩還自認為自己是原來的自己。

最少他還會對這樣的戰爭感到憤怒,而不是以一隻無血無淚的怪物的視角看著無辜的人民被非凡者揮下的屠刀屠殺。

這讓他有些慶幸,自己還沒有被天尊影響,認為一切都隻不過是自己的玩具,自己掌心的“木偶”。

克萊恩對於神靈們有些憤怒。

無關立場。

隻是當神靈向弱者揮下屠刀的那一刻起,克萊恩就認為這是值得憤怒的了。但是他也僅僅隻能認為這是值得憤怒的,他沒有辦法譴責神靈。

有的神明並非人類,所以並不會和他共情,這是種族之上的區別;而有的神靈將信徒視為籌碼也是為了拯救這個世界,以犧牲少數人來拯救大多數。

——對於神靈來說,信徒隻不過是種耗材罷了。

克萊恩理解,但是並不認可;他不會整天嚷嚷著大義凜然的口號,去阻止這些神靈救世的步伐。因為現在的他並沒有能力拯救這個世界,沒有能力從外神的口中將這個世界完整的保下來。

但是,如果他有足夠的力量,他會毫不猶豫的阻止神靈這麽做,自己去承擔救世的職責——因為這裏是他的故鄉。

——這裏有著值得他眷戀的人。

“嗬。”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克萊恩耳邊閃過,似乎在嘲笑克萊恩本質上也同祂一般傲慢。克萊恩將天尊的這個聲音當成了耳旁風,因為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也是福生玄黃天尊提前錄製好的聲音之一。

如果祂現在真的能夠影響自己的意誌的話,那克萊恩自認為自己也不會對普通人是這樣的一個態度。他從來就沒覺得自己在現在這個階段就能夠和一名舊日的意誌抗衡。

聽見克萊恩悠長的歎息,奧黛麗看著向一片火海的修道院之外走去的克萊恩詢問:

“莫裏亞蒂先生,我們現在應該怎麽做?”

考慮到倫納德,奧黛麗就沒有稱呼克萊恩為“世界”先生。

克萊恩看了奧黛麗一眼,耐心的回答了奧黛麗的問題:“我的秘偶現在正在攔截福薩克帝國的飛空艇。不出意外的話,已經做好了戰爭準備的弗薩克下一步就會宣布全麵和魯恩開戰。”

“現在我們能做的隻是阻止弗薩克的空襲。雖然我將許多飛行員都變成了秘偶,但是第一輪的投彈已經完成了,弗薩克帝國已經達成了自己的戰略目標。”

克萊恩全身上下,包括分離到了身體外的六百條“靈之蟲”同時思考,在腦海中迅速的勾勒出了貝克蘭德現在的狀況。這些狀況全部都是來自一個個“秘偶”的視線,層疊的情報在克萊恩的腦海中組成了一個完整的俯視圖。

他頓時感覺自己簡直就像是一個敏銳的機器,思考的暢快,甚至讓他有了一種自己可以全知的錯覺。

但是克萊恩迅速的收斂好了自己的情緒,對著奧黛麗繼續分析:

“貝克蘭德恐怕死傷慘重,現在的貝克蘭德正是邪神降臨的溫床;我們需要揪出現在還停留在貝克蘭德的惡魔和魔女,不讓這些惡魔和魔女借助現在貝克蘭德的大麵積死亡召喚出邪神。”

說到這裏,克萊恩就不由得想起了之前那“大災變”的景象,不由得感覺有些頭疼:這一次又是哪些神靈在相互謀劃,祂們謀劃的又是些什麽東西?

現在我們極度缺乏信息,隻知道其中有著“欲望母樹”的身影……那高維又在幹什麽?祂不是那種坐以待斃的人、咳咳,坐以待斃的神。

而且安東尼大主教也失蹤了,現在聯係不上他。克萊恩揉了揉額角,安東尼大主教究竟遭遇到了什麽……

“不管安東尼大主教現在在什麽地方,我們需要去尋找那些惡魔和魔女。”

他一錘定音,給自己身邊的兩人做了決定。

“具體怎麽尋找?”倫納德詢問道。他已經詢問過帕列斯·索羅亞斯德,詢問祂是否能夠占卜出現在惡魔所籌劃的事情究竟在何處。但是很可惜的是,卻得到了否定的回答。

克萊恩沉默了一會,目光緩緩的從奧黛麗身上轉移到了倫納德的身上:

“我會先去向神靈祈禱。”

這話放在倫納德和奧黛麗耳中自然是兩個意思。放在倫納德的耳中,那就是像黑夜女神祈禱,尋求黑夜女神的啟示,這也讓倫納德的眼睛一亮,他剛才怎麽沒有想到呢?

而放在奧黛麗眼中,“世界”先生則是要向“愚者”先生尋求幫助,這也讓奧黛麗不僅得有些期待“愚者”先生在這次的事件之中究竟扮演了什麽樣的角色?

“愚者”先生之前一直在調查喬治三世想要成神的事情,那“愚者”先生究竟是站在喬治三世一邊還是站在其他神靈一邊呢?

兩人各自抱著不同的期待,看著克萊恩緩緩地走進了密室之中,將這邊專門用於祈禱的密室的門反鎖了起來。

下一刻,克萊恩心念一轉,進入了灰霧之上,開始占卜惡魔和魔女的去向。

在支離破碎的夢境之中,他看見惡魔進入一片血色的海洋,最終被這片血色的海洋吞噬;而一個個魔女則是肆意散播著瘟疫,但是聚集的路線卻和惡魔的地下路線吻合。

克萊恩咕噥著:“魔女顯然有問題啊……”

“但是惡魔的行動也很含糊……有一種被幹擾的跡象。”

過了片刻,克萊恩從一邊的密室之中走出,對著兩人說道:

“我們先去搜尋魔女,魔女現在在地上行動,他們相對而言好找一些。”

“先阻止她們在貝克蘭德散布的災難,而且,她們在針對性的殺人,我們必須要阻止她們。”

“又是魔女……”奧黛麗顯然是想起了剛才的一幕,抿了抿嘴唇。

連魔女教派都派了一個序列三的“不老魔女”前來這裏,那看來她們在這裏的圖謀顯然不小。

但是,就在幾人準備行動的那一刻,他們卻看到外界猛然生長出了一顆樹。

但與此同時,一道瘋狂笑著的陰影浮現。這道陰影幾乎要與這參天大樹融合,而在這陰影的眉心還有著一點血紅色的光芒。

祂站立在大地上,就像是秩序的陰影!

……

道恩·唐泰斯身邊護著他逃跑的休腰間的壺亮了一下。

然後以一種極為不穩定的頻率閃著光。(注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