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塔羅會開始的前一天。
克萊恩站在他的失鄉號之上,透過失鄉號的窗戶遙遙的望著天空。天空的雲很陰沉,就像是被誰人焊死在了天上一般。
——在天上凝固。
風暴要來了。
……
“我覺得我們應該在拜亞姆停留兩天。現在我需要聯係上我在這邊的線人,因為這裏存放著一份關於前往南大陸的秘密航道。”嘉德麗雅站在克萊恩的對麵,用手撐著船長桌,有理有據的對著自己麵前的格爾曼·斯帕羅說道:
“現在海上的搜尋力度大了很多,我不確定之前的航線是否已經被官方非凡者發現。雖然不知道你在各個國家之中的懸賞是多少,但是就憑我和‘冰山中將’手下的達尼茲就足以引起官方非凡者的注意。”
如果叫風暴教會的成員——尤其是那些風暴教會的私掠船的船長們在海上發現了在一個陌生的海盜船,並且這艘船上還有著站在一起的嘉德麗雅和達尼茲,那恐怕會立即分出大量的兵力來追逐他們。
這都是流動的“存款”和“功勳”啊。
尤其是克萊恩的“失鄉號”還是有著真實造物主遺留的氣息的情況下。
風暴之主在解決和任何真實造物主有關的東西時,都顯得不遺餘力。
克萊恩略微沉默了一會,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看著眼前的航海圖沉思了許久。嘉德麗雅也沒有催他的意思,僅僅隻是一邊看著克萊恩,一邊等待著他的回答。
良久,克萊恩壓低了自己的聲音,用著低沉的聲音對著自己麵前的嘉德麗雅說道:
“可以,不過要快。”
“當然,我們隻需要停留一天的時間就可以了。”嘉德麗雅向著外麵走去,她一邊走著,一邊感受到仿佛活過來的失鄉號,心中不由得再次心疼起了自己的船。
可憐的“未來號”……
想到自己所剩不多的船員以及自己已經破損、完全沉入了海中的旗艦,嘉德麗雅的心中就不由得升起了一絲有些扭曲的悲憤。每當她想到這裏的時候,她的心情就不由得有些壓抑。
而嘉德麗雅特意要求眼前的格爾曼·斯帕羅前往拜亞姆作為中轉的一站其實並不是為了那個航線,而是需要借助自己留在這裏的線人以及留下的神秘學手段來和“神秘女王”貝爾納黛·古斯塔夫取得聯係。
以此來保證自己幾個船員在處於絕對劣勢的情況下不會在交出了航線之後被這個斯帕羅船長殺人越貨。畢竟身為“摩斯苦修會”的成員以及常年混跡在海上的女海盜,嘉德麗雅還是有著相當的謹慎的。
當然,這些準備並不妨礙她和克萊恩的交易正常進行,隻不過她也要為自己賺取一些籌碼。否則,當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時候,她就完全沒有反抗的餘地了。
而克萊恩對嘉德麗雅想要幹的事情也有些猜測,所以並沒有去管。當然對他來說想要驗證自己的猜測還是很簡單的,畢竟嘉德麗雅背後隱藏的強者位格再高應該也高不過他的灰霧,一個夢境占卜就能弄清楚嘉德麗雅要幹的事情到底是不是自己想的那樣。
如果嘉德麗雅即將準備做的事真的會危害到自己,克萊恩也不會手下留情——雖然他仍舊保有著在地球生活時所培養出的良好的品格,但是他也並非是爛俗小說中的聖母。
在“失鄉號”即將停靠拜亞姆的時候,克萊恩命令“失鄉號”為嘉德麗雅放下了一艘小船,自己則是讓自己的船在超出了一般艦隊巡邏的地方遊**,以方便隨時逃跑。
身為深諳教會舉報之道的鍵盤強者,克萊恩相當擔心自己會被嘉德麗雅用其他身份舉報。當然這份擔心嘉德麗雅確實是沒有想到的。
果然論在舉報的造詣上,還是克萊恩更勝一籌。
在讓“失鄉號”放下了一艘小船之後,克萊恩目送著自己身邊的嘉德麗雅跳上了那艘船逐漸乘著船離開,自己則是讓陰影封鎖了失鄉號的船長室,然後逆走四步進入了“源堡”之上。
坐在灰霧上永恒的王座之中,克萊恩的身體略微放鬆。他預估著嘉德麗雅已經到岸,於是便在麵前具現出的紙上寫下了所要占卜的事項:
嘉德麗雅現在正在幹的事情。
在心中默念了幾遍之後,他向著自己後方的靠背之上靠去,很快就運用技巧讓自己陷入了淺層的睡眠之中。
隨著他的意誌突然清醒,克萊恩頓時明白自己已經進入了借助靈界而展開的“夢境占卜”之中。
一副有些模糊的畫麵出現了在他的麵前。
雖然因為境遇而讓身上顯得有些狼狽,但是穿著卻仍然優雅的一道人影在兜兜轉轉之後,走進了一個小巷子之中。這道人影穿著黑色的古典長袍,在用一種**漾著星光的儀式魔法打開了一扇門之後便走了進去。
而克萊恩的視角如影隨形,隨著嘉德麗雅的走動而向著其中流淌。雖然克萊恩所看到的隻是一個穿著古典黑色長袍的模糊人影,但是,他卻依然能辨識出這就是這位“星之上將”,這位在自己船上住了好幾天的那位客人。
……和我想的一樣,她果然是想去聯係“神秘女王”嗎?
克萊恩一邊維持自己在夢境之中的超然與清醒,一邊興致勃勃的看著自己麵前的嘉德麗雅。此時的他,就像是一位在灰霧上居住著的真正神靈。
嘉德麗雅在與這扇門後守著的人簡單的交談了幾句話,這個人的臉上明顯的露出了相當驚愕的神情,然後立馬將門反鎖,注視著嘉德麗雅繼續向內前進。
看來這就是嘉德麗雅的線人——嗯,他拿出了一本看上去有些違和的書,這就是嘉德麗雅準備的航線?
緊接著,克萊恩就看到了嘉德麗雅走進了一個裝飾物非常之多的房間,整個房間都充滿了神秘學的意味,周圍的裝飾就像是一隻隻窺視著人的眼睛。
在看到了這一幕之後,克萊恩大概就可以完全肯定嘉德麗雅現在想要做的事情究竟是什麽。和他之前猜的大差不差,嘉德麗雅特意來到拜亞姆,就是要通過在這裏留下的線人和儀式魔法來聯係“神秘女王”貝爾納黛·古斯塔夫。
不過,克萊恩倒是好奇起了嘉德麗雅和貝爾納黛究竟有著怎樣的身份,讓他能夠在這樣危急的時刻向他求助。
“女王陛下。”嘉德麗雅站在一個全身鏡的麵前,隨著儀式魔法的完成,在鏡子中逐漸浮現的是有著一頭披到腰間的栗色頭發的貝爾納黛。
克萊恩向著鏡子看去,即使畫麵有些模糊,他也能夠注意到貝爾納黛那雙蔚藍而深邃的雙眼。因為這雙眼睛實在太引人注目,就像是其中濃縮了一片海洋。
這是一對屬於“隱者”途徑非凡者的雙眼!
看來,這也是“隱者”途徑的非凡者,不過現在這位羅塞爾的長女究竟是“隱者”途徑的序列三,還是像之前的“血之上將”一樣得到了某位神靈的饋贈從而更進一步?
我聽說,“隱匿賢者”似乎成神了啊……
克萊恩一邊揣測著,一邊繼續觀察著兩人的對話。在有著鏡子和“源堡”的雙重介質的作用和阻擋之下,他完全不用擔心自己會被這個保底序列三,但有可能能挨到序列二的強大非凡者發現。
而且仗著有“源堡”作為依仗,就算是被“神秘女王”發現了有人在窺視,也發現不了這個人是他……克萊恩悠閑的想著,轉頭看向了自己麵前的嘉德麗雅。
截至目前,他的占卜還沒有任何被幹擾的跡象。
在鏡子中所浮現的貝爾納黛的身影越來越清晰,直到最終形成的那一刻,貝爾納黛就看向了自己麵前的嘉德麗雅。她的臉色頓時一變,伸手想要觸摸嘉德麗雅的雙眼。
然而,她能夠觸摸到的隻有一片玻璃質的鏡子。
“告訴我,你遭遇到了什麽?嘉德麗雅。”貝爾納黛有些嚴肅的對著自己麵前的嘉德麗雅說道,她的情緒似乎有些激動,手中已經悄然拿上了一塊以一隻鑽石鑲嵌成的豎眼為中心的頭戴額飾,似乎隨時準備將其帶上。
也就在剛才,貝爾納黛的“窺密之眼”就從嘉德麗雅的眼中看到了比“隱匿賢者”的存在還要強的“信息”,她頓時緊張了起來——這顆眼睛之中所包留的信息,顯然並不是嘉德麗雅這個階段的非凡者能夠承受的。
雖然這僅僅隻是墮落母神的氣息留在嘉德麗雅雙眼上的孑遺,就足以讓這氣息在位格上超越“隱匿賢者”。畢竟這創生出的眼球相當相當於墮落母神這位支柱的一部分,雖然很小,但是其中包含的質量卻相當的高。
最為關鍵的是,在自己的分身好不容易來到了地球上之後,祂也開始學習高維俯視者來四處留下自己的後手。
而之所以貝爾納黛剛才那麽緊張就是因為它太“顯眼”了——如果舉一個簡單的例子,那嘉德麗雅的“雙眼”在貝爾納黛的視野之中就像是黑夜裏的燈塔或者修仙者眼中的心素一樣,讓人無法忽視它的存在。
“啊?”
嘉德麗雅有些茫然的“啊”了一聲,她看著自己麵前的“神秘女王”貝爾納黛,迅速說起了自己遭遇到了之前一直追逐著“神秘女王”的那位邪神並且身受重傷,然後被一個船長救起之後原本自己剜去的雙眼也被一位非凡者重新治好。
而知道更多危險知識的貝爾納黛則是相當熟練的選擇性忽略掉了其中的一部分不該知道的信息,她控製著那一部分信息僅僅收入自己的腦中而不去多想。貝爾納黛略微沉默了一下,最終對著嘉德麗雅說道:
“等你到達了南大陸,我會來接你。”
“而且你的船也被破壞了,你不如就回來吧,黎明號上依舊給你留著屬於你的位置。當然,還有你的船員。”
“可是,您之前不是讓我……”
嘉德麗雅下意識的反駁道,她抬頭看去,卻忽然發現貝爾納黛的臉上流露出了深重的無奈。
她還是第一次見到自己的船長,自己的老師,自己的“母親”露出這樣的神情。
“我本來看到你的命運不在我的身邊。”貝爾納黛有些無力和疲憊的說道:
“但是我所能看到的是,命運改變了。”
“命運改變了,這是什麽意思?”嘉德麗雅下意識的反問道,她並不清楚貝爾納黛所謂看到的命運是什麽。
而身為“預言大師”的貝爾納黛卻相當清楚自己所看到的那堪稱驚悚的一幕。
命運被改寫了。
她曾經所預言到的一切命運的漣漪,全都在一夜之間發生了變化。
不光是在她所看到的場景之中,就算是貝爾納黛借助賢者額飾的效果遨遊了靈界取其中搜尋信息,同樣也隻能夠在靈界所記錄的信息之中找到和自己所預言到的命運完全相符的結果。
——但毫無疑問,這是不合理的。
由於她的父親羅塞爾曾經製作出褻瀆之牌,並且羅塞爾本人身為和“審判者”相鄰的“黑皇帝”途徑,所以貝爾納黛也多少了解了些關於“審判者”途徑真神的權柄。
而“審判者”的權柄是:可以改變宇宙之中的基礎規則。
而這大麵積的命運替換,就和“審判者”在悄無聲息之間修改了世界的底層規則一樣恐怖,甚至更加可怕。
因為在這之後,貝爾納黛所動用自己能力預言到的結果和之前全然不同——命運似乎變得混亂了起來,連帶著整個世界都變得混亂了起來。
“回來吧,嘉德麗雅。”貝爾納黛的神色有些疲憊:
“還有,不要再留在摩斯苦修會了。”
“為什麽?”嘉德麗雅有些不滿的反問。貝爾納黛默然,語氣拉的很長:
“——隱匿賢者成神了。”
……
克萊恩從“源堡”之上走下,看著越來越濃厚的陰雲和越來越高的海水,心中隱約感覺到了一絲不妙。他從船長室向外走出,看向了自己身邊的船員們。
“我們靠岸。”
克萊恩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