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張畫上的月亮,為什麽會是白色的?”

當奧黛麗這句話脫口而出的時候,其他人也注意到了這幅畫的奇怪之處,不禁都有些好奇為什麽這幅畫作要這麽的設計。眾所周知在魯恩王國中“緋紅之月”正是黑夜女神的象征,這幅畫卻是將月亮畫的潔白,這就讓眾人頓時感到有些違和感。

有些黑夜女神的信徒甚至略微的感到有些不滿,但也並沒有過多的表現出來——畢竟也沒有其它邪神與月亮有關嘛!

“咳咳,我想,這位畫家一定不是黑夜女神的信徒。”一個小貴族開玩笑似的說著,“但是這位畫家一定非常有著藝術氣息。”

“您言重了,雖然我不是黑夜女神的信徒,但我也非常的尊敬黑夜女神。”一道柔和的聲音傳來,眾人回頭看去,發現是帶著單片眼鏡的高維正邁步走來。高維的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在我創作的過程中,隻是為了凸顯靜謐的氛圍,我才將月亮畫成了白色。這樣的色澤也會帶有一種寧靜而又溫柔的氣息,正符合黑夜女神給信徒們的印象——這是我前些天在迪西海灣作畫時的感想。”

格萊林特子爵順口強調,以此來證明高維的身份:“這幅畫就是這位令人尊敬的畫家送給我的,我敢保證,高維先生的繪畫藝術就算在貝克蘭德也能排的上號。”

在圍觀著化作的眾人麵前,高維扶了扶臉上的單片眼鏡,嘴角上翹:“沒錯,這隻是一種繪畫手法……”

不對勁。奧黛麗本能的察覺到了不對,雖然高維無論是靈體還是行為舉止都毫無破綻,但是身為“觀眾”的奧黛麗卻本能的察覺到了一絲違和感。就像是在一杯水中混入了一滴油一樣,高維仿佛特意向四周表現出了身上的違和感。

但是,這份違和感在哪裏呢……

不、不對!奧黛麗猛然發現,這太完美了,她發現高維的星靈體太過平靜,和表現出來的那副模樣完全不一樣——就算是再冷靜的人,在向著這麽多人**創作靈感的時候星靈體最少也會表現出一點變化!他完全沒變,他現在純粹實在“表演”!這是展現給在場非凡者的破綻,他發現了宴會之中有著非凡者,他是在展示自己的序列!

不過……這樣的能力是哪一條途徑呢?能夠這麽完美的“表演”,唉,等到過幾天的塔羅會上去問問愚者先生吧。奧黛麗摸了摸自己光潔美麗的下巴,若有所思。直到舞會的曲調悠揚的響起,周圍的人群逐漸散去,奧黛麗才發現自己沉浸在思考之中的時間已經太久了。在略微有些慌亂之後,她就在自己隨身女仆的幫助下很快的平複了自己的心情,進入了“觀眾”的狀態與這場沙龍上的其他人開始了交流。

在格萊林特子爵的介紹下,奧黛麗和佛爾思簡單的寒暄客套了幾句,並沒有在大庭廣眾之下多說別的事情。

目送佛爾思繼續走向餐桌,目標直指一塊塗著奶油的小蛋糕,奧黛麗收回視線,跟著格萊林特前往客廳。

她回憶著剛才在和佛爾思交流的時候看到的種種細節,試圖準確把握到對方的想法,從而為之後的接觸贏取主動。

邁前一步,清冷如同中立觀眾的奧黛麗踩到了垂下的裙擺,身體一晃,險些摔倒。但是還不待女仆安妮扶住即將摔倒的奧黛麗,一隻強有力的手就扶住了她。

“小心一點,這位小姐。”一道清冷的男聲從自己的分辨傳來,奧黛麗的耳朵動了動,不知道為何從這個清冷嚴肅的聲音之中聽到了有著些許違和的邪異感。奧黛麗沒有多想,裝作若無其事的直起腰,臉上卻帶上了一點漂亮的紅暈。

她看見那個一副音樂家裝束的俊美男子對她露出了一絲無可挑剔的微笑,帶著紳士般的姿態後退一步向著旁邊走去。奧黛麗扭頭看了看那個音樂家,從他身上也感受到了專屬於“非凡者”的氣息。

“他是和亞伯拉罕先生一起來的吧?是亞伯拉罕先生的同伴,嗯……看來他們兩個都是非凡者,是想要接觸我或者格萊林特子爵?不對,如果是接觸我們的話,那格萊林特子爵應該會先行提醒我。不過根據我的觀察,這位不知名的先生應該也是一位有著良好教養的紳士……”

奧黛麗一邊胡思亂想著,一邊向著人群之中走去,全然不知剛才A先生複雜的心理活動。

A先生承認,他需要懺悔。

作為主的牧羊人,他沒能完全、迅速的將自己的思想和主現在的教典、教義相統一,剛才的微笑是他用了血肉魔法才勉強恒定下來的表情。而作為極光會神使的他剛才在發現扶住的那位小姐是非凡者的時候,也差點下意識的一套血肉爆炸侵蝕分裂甩在了她的臉上。還好在A先生較強的自我管控能力下,他剛剛成功的阻止了一場殘忍的謀殺。

他一邊在心中對主懺悔著,一邊繼續忠實的完成高維交給自己的任務。

高維默默的歎了口氣,他剛才通過本體的視角從一些奇特的角度看到了A先生所有的心理活動。險些就要發揮起遊俠的能力,前來阻止A先生的發癲。高維一邊應付著周圍想要請他畫像的貴族和作家,一邊迅速的在餐桌之間遊移著、掃**宴會上的餐點。

不過看來A先生對真實造物主的信仰還是很虔誠的,否則他也忍不住剛才殺戮的衝動——可不能讓這家夥把“正義”小姐弄死了,萬一塔羅會的錢袋子沒了的話克萊恩估計要遭。等等,這塊蛋糕不錯,要不然給我親愛的同伴也送一份,讓祂加強加強人性……高維俯視者在神棄之地的化身用自己的觸手點了點真實造物主的身體。

好的,真實造物主沒有理睬祂,真造的加餐沒了。

高維眼看自己來參加這場宴會的主要目的已經達到,頓時也不急了,奧黛麗已經在自己的引導下看到了那一張畫,隻要稍作安排,她就會將這張畫當做趣事說給克萊恩聽。高維叉了一塊牛排送入了自己的嘴中,細細的品味了一下牛排的滋味,他不慌不忙的走在宴會中間,盡情的欣賞著周圍賓客們的表現。這是一場完美的貴族舞劇,所有人都依照著自己的欲望在為自己攫取利益。他們是自由的,在肆意的揮灑著自己的才華、在散發著獨一無二的光和熱。但在規則的束縛下,他們都像是一個個沒有靈魂的提線木偶。

高維冷漠的注視著周圍,頓時感到了無比的愉悅。他用刀切割著牛排,假裝自己切割的是已經到手但是想吃卻不能吃的那份作家特性。高維俯視者順著自己曾經留下的汙染的軌跡操控起被自己汙染的因斯·讚格威爾,讓他昏昏沉沉的睡去,然後控製著他的軀殼握起萎靡不振的0-08開始在筆記本上提筆書寫:

在看到那幅畫作上潔白的月亮之後,奧黛麗·霍爾沒有按耐住自己的好奇心,準備在下一次的塔羅會上詢問全知全能的“愚者”關於白月的事情。

因斯·讚格威爾閉著雙眼,像是一個僵硬的小人一般扭動著自己的肢體艱難的撕下了那張紙,他口中默默念禱著高維俯視者的尊名,將手中的紙張獻祭給了祂。祂露出一抹微笑,用自己形狀奇異的肢體點了點那張紙。

紙張上的文字從紙麵上流走,漂浮在了空中,然後一個接一個的排在了祂的麵前。隨著高維俯視者輕輕的撥動了一下周圍的空間,這些文字就快速的退化為一維的信息流陣列,以一條極長的線條的模樣穿過了星界屏障的漏洞,浮現在了星界屏障內。這些信息流重新組合成字跡,跳躍著浮現在了奧黛麗袖子內側一個不起眼的角落。

奧黛麗·霍爾恍惚了一下,神色如常的向前走著。

高維注視著麵色如常的奧黛麗,晃了晃手中的酒杯。他看著A先生辛苦的周轉在諸多賓客之間,憑借著優秀的相貌和自己要求他看的書籍上描述的方式結交了許多尋求著新鮮人脈的藝術家和小貴族們。他甚至在幾個藝術家的請求下唱了兩句讚美遠古太陽神的讚歌,有一個來自因蒂斯的音樂家潸然淚下,頓時給了A先生極高的評價。

人類還真是有趣,曾經被所有人厭惡的極光會神使,在稍作偽裝之後就會受到如此之多的人的吹捧。高維細細的品了一口酒,由於無聊而坐在椅子上戲謔的看著一切,靜靜的分析著這場宴會之中每個人的心理活動。外神的思維是如此的強大,隻是一會,完全看透了這些人的欲望的高維就再一次感到了無聊。祂一邊揉搓著自己本體手中的隱匿賢者,努力將它變成自己的形狀;一邊注視著被宿命之環控製著的星球上的生命,看著一條條性命以最為戲劇化的宿命落幕。

就這樣,高維一邊打發著時間,一邊等待佛爾思和奧黛麗他們結束談話,從房間中走出來。

隨著格萊林特子爵走出房間,賓客們也歡笑著三三兩兩的離場,從他們的表情上就可以看出,幾乎所有人都在這場宴席上收獲頗豐。高維甚至還看到了幾個信仰永恒烈陽的音樂家與A先生惺惺相惜,約定好下次再來招待A先生。

高維隻覺得那群太陽信徒石樂誌,祂大郅已經能想到下一次這些家夥邀請A先生去他們的圈子的時候被真實造物主的信徒降維打擊,被傳染成遠古太陽神信徒的模樣了。他頓時大感興趣,讓自己的本體給A先生來了一個注視。

“其實我一直很想看看信徒被自己的信仰背叛的樣子。”高維俯視者的一個思維對著另一條“時間線”上的思維說道:“不知道他們知道自己所信仰的‘正義的太陽’脫胎於一場背叛,該會做什麽感想?”

“人思維的轉變其實就在一瞬間。”未來的高維俯視者對現在的自己說道:“如果A先生給力的話,他們應該很快就能從極端的信仰轉變為極端的憎恨了。不過,這幅場景值得一看。”

原本熱鬧的宴會逐漸的冷卻了下來,隻留下高維和A先生兩個客人。格萊林特子爵眉頭微皺,似乎是沒有想到他們為何還留在這裏。奧黛麗則是早有預料,她在心底默默的想道:

格萊林特子爵……雖然這樣說有些對不起你,但其實……現在站在這裏的人隻有你不是非凡者了。

“抱歉,格萊林特子爵。我找佛爾思·沃爾小姐有些事情,不知可否借給我一個房間?”聽到高維這麽說,格萊林特頓時有些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兩個人難道以前認識?他下意識的看了一眼佛爾思,發現佛爾思輕輕的點了點頭。

既然佛爾思小姐這位非凡者也同意了,那麽就……格萊林特思考了片刻,安排仆人帶著兩人走入了客廳旁邊的一個房間。他剛準備坐下與奧黛麗閑聊兩句,就聽見一邊的A先生用輕鬆的語氣說道:“說起來,我之前聽到一個傳言。好像說是,格萊林特子爵想要成為非凡者?不知道這個傳言是真是假啊?”

格萊林特的瞳孔微微收縮,讓跟在自己身邊的仆人退到客廳邊緣,自己則是殷切的與A先生攀談著。奧黛麗無奈的扶了扶額頭,讓自己進入了觀眾的狀態看著兩人。她注意到A先生的目光從她的身上掃過,露出了一抹禮儀性的微笑。

因斯·讚格威爾望著窗外璀璨的星空,臉色陰沉。他看著自己手上那隻纏繞著不明漆黑絲線的羽毛筆,似乎想要將它狠狠的摔在地上——在因斯·讚格威爾的麵前擺放著幾張散落的紙屑,一滴滴墨水狂亂的潑灑在周圍。他的眉心劇痛,就像是靈性受到了嚴重的傷害。

他攥緊了左拳,重重的砸在了剛修好的桌子上。在他那雙渾濁的眼睛裏,一根根血絲逐漸爬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