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三兄弟,他們是宗大牙、花二牙和灰三牙。

這三個名字是看到他們的人替他們起的,他們自己已經忘記原來叫什麽了。

兄弟三個被右護法石猛帶到武聖麵前時,武聖對眾人嘟噥道:“看裝飾,他們不像是本大陸的居民。”

一氣學院也教地理常識,派派和伊爾知道自己居住在東部大陸,本大陸以外還有西部大陸、南部大陸、北部大陸和中心大陸。但因為兔子三兄弟都已喪失記憶,他們無法說出他們來自哪裏。

“他們的奔跑能力極其出色,”武聖分析道,“所以很有可能是為他們的大陸傳遞消息的。也許某種勢力不希望他們透露風聲,就抹去了他們的記憶。”

他們是怎麽變得連自己叫什麽名字都忘記了呢?

武聖請他的老夥伴藥師爺爺幫忙弄清,他們三個是不是吃了什麽藥物。

藥師爺爺有一個不會衰退的專業鼻子,能完整地聞出對方的服藥史。

可遺憾的是,藥師爺爺毫無所得。

藥師的猴徒弟三金倒有所發現,他說:“我發現他們三個不吃胡蘿卜,一看見胡蘿卜就表情恐怖。”

“這倒奇怪啊,”武聖說,“據我的常識,無論在東部大陸、西部大陸、南部大陸、北部大陸還是中心大陸,胡蘿卜都是兔子的最愛。他們三個的記憶喪失會不會跟某種特別的胡蘿卜有關?”

於是藥師師徒投入對各種胡蘿卜的研究……

兔子三兄弟已成為武聖最新的學員,他們現在表演的“連環跳”身手矯健,精彩絕倫。

忽然台上的表演停止了,兔子三兄弟如雕像一般紋絲不動。

觀眾們議論起來:

“怎麽回事?”

“大概是亮相吧,唱戲亮相時是一動也不動的。”

“不像亮相,你看他們三個目瞪口呆的樣子,有這樣亮相的嗎?”

派派對伊爾說:“我注意到剛才觀眾中有黑衣人出現,兔子兄弟一見黑衣人就傻掉了。”

伊爾左顧右盼:“哪有什麽黑衣人?”

派派在觀眾中仔細尋找:“咦,黑衣人不見了。”

武聖叫人把三尊“雕像”搬到台下,由三金負責搶救。“比武繼續,別冷場了。”武聖說。

隻見一條高大粗壯的身影躥上台去,是熊貓大竹。

“一般都是讓初級和中級的學員先試試身手,大竹是高級學員了,他為什麽急成這樣?”伊爾嘀咕道。

派派說:“現在上台的可能不是真的大竹。”

伊爾驚問:“為什麽這麽說?”

派派一指:“你看大竹還坐在台下呢。”

但台下的大竹已經坐不住了——怎能容忍自己的形象被公然造假!

轉眼之間台上有了兩個一模一樣的熊貓大竹,全場哄然。

真大竹也不發話,直接就動手,打倒對方也就分出真假了。

可是假大竹不那麽容易被打倒。他複製了大竹的模樣,也複製了大竹的武功。一招一式,惟妙惟肖。大竹有多強的進攻,就遇到多強的防禦。

“糟了,”派派聽見旁邊的豹子刀郎叫苦道,“準是阿幻跑出來搗亂了!”

刀郎的職責是充當靈獸阿幻的監護人。靈獸長到120歲才進入成熟期,在漫長的孩提時代如果無人看管,那就不知道會闖出多少禍來。跟一般孩子一樣,靈獸喜歡模仿,但靈獸的模仿不僅限於動作、語言,還包括外形。這是一種變色龍式的模仿,變色龍就是遇見誰就情不自禁地變成誰的顏色。阿幻是好奇,把模仿當遊戲,但武聖認為這種太逼真的模仿如果不加控製會造成社會秩序的混亂,所以派了弟子刀郎當阿幻的保姆。他們住的地方叫“溪剪洞”,因為洞前有溪,剪子一般截斷了出路。雖然刀郎對待靈獸從不使用武力,但他依然是個武功愛好者,他不願放過一年一度的這場武林盛會,就把阿幻交給師弟野豬丘芒暫時照看。刀郎會領著阿幻玩遊戲,阿幻會玩很多遊戲了,於是他把臨時保姆丘芒玩了……刀郎說:“不能再讓他亂來,我得趕緊上台去。”

伊爾問刀郎:“台上兩個大竹,你能分得清誰真誰假嗎?”

刀郎說:“我分不清。”

“那你怎麽辦?”

“我一上去就分清楚了。”

跳躍是豹子的強項,刀郎便從座位上一縱身,越過前排觀眾的頭頂,在兩個大竹之間落下。

兩個大竹愣了一下,其中一個大竹眼珠一轉,立刻變成刀郎的模樣。

觀眾們馬上明白了——那個變成刀郎的大竹是假的大竹。

可他們馬上又糊塗了——兩個刀郎裏誰是真的刀郎?

真的刀郎便對假的刀郎說:“阿幻,我們來玩開車遊戲好不好?”

阿幻說:“好!”

刀郎便轉過身,讓阿幻把雙手搭上他的肩膀。

刀郎說:“準備好,我要開車了。”

阿幻說:“好!”

“骨碌,骨碌,骨碌……”他們一邊發出開車的聲音,一邊在台上開起車來。

這輛“車”繞著呆呆的熊貓大竹開了三圈,然後就開到台下去了。

排除了幹擾,真正的比武切磋得以順利進行。接下來“嗖”、“嗖”兩聲,管理功夫城西金拳金腳武館的山貓姐妹上場了。

功夫城有兩家武館,除了城西的“金拳金腳”,還有城東的“菜拳菜腳”。兩家武館分別麵對高手和新人,各有客源,平分秋色。

熊貓大竹輕視地掃了姐妹倆一眼,說:“你們想兩個打一個?那就來試試吧。下棋時可以讓一個馬一個炮,我就讓你們一隻手一隻腳吧。”

大竹以為山貓姐妹會問他打算讓哪隻手哪隻腳,沒想到妹妹白茵解釋說:“不是兩個打一個,是我姐姐白薇和你單挑。”

“那你上來幹什麽?”

“我負責包紮和治療。”

大竹說:“雖然你姐姐一定會失敗,但你也別這麽早就來掃她的興呀。”

白茵搖頭:“我沒說一定要包紮她呀。她敗了我就包紮她,她要是勝了我就包紮你。如果你的傷勢太重,我沒法治療了,我就把你背去藥師爺爺那裏。”

大竹擔心地問:“你能背得動我嗎?”

又瘦又矮的白茵就走過去,把又胖又高的大竹扛了起來。

雖然未見勝負,全場觀眾為白茵熱烈鼓掌……

台下的派派卻完全心不在焉,他一直皺著眉頭在思索著什麽。

他忽然敲了敲自己的頭,迅速離開座位。

伊爾問派派:“你去哪裏?”

派派說:“我想起要緊的事,要去找武聖爺爺。”

好奇的伊爾便也起身,緊隨其後。

他們走到最後一排。

他們看見武聖爺爺也是心不在焉,若有所思。

見弟子到來,武聖的長眉詢問地一挑。——武聖一般不動聲色,他的許多表情都是由眉毛完成的。

派派說:“恩師,剛才兔子三兄弟突然傻掉了,我覺得很異常。”

武聖的長眉鼓勵地抬了抬:“繼續說。”

“兔子三兄弟滿臉驚恐,或許是看見了加害過他們的人。”派派分析道。“我注意到那時在觀眾中出現了一位黑衣人,但很快又不見了。”

“你是說,這個神秘人物可能跟三兄弟過去的經曆有關?也許就是他讓他們吃下了會消滅記憶的胡蘿卜。”伊爾說。

“但問題是,”派派將線索向深處挖掘,“在黑衣人消失的地方立刻又出現了上台胡鬧的假大竹。”

伊爾驚問:“你是說黑衣人也是靈獸阿幻變的?”

對派派的分析,武聖點了點頭。這是非同尋常的,一般情況下武聖點一點眉毛就行了。

“派派,”武聖開口了,“照你的想法,這裏出現的黑衣人雖然隻是阿幻變著好玩的,但阿幻不會憑空變化,他必然是在什麽地方看到了這麽一個黑衣人,你是這樣想的吧?”

“對。”派派說,“可以推斷,阿幻在從溪剪洞跑出來的路上看到了黑衣人。兔子三兄弟的驚恐表情說明黑衣人極其險惡。”

“那,”伊爾問,“阿幻看見黑衣人時,照他的頑皮性子,他會不會立刻也變成黑衣人?”

派派說:“完全有可能。”

“黑衣人見阿幻這樣做,會不會也讓他吃消滅記憶的胡蘿卜?”伊爾的腦子也好使起來,“如果阿幻不像兔子那樣愛吃胡蘿卜,黑衣人為了滅口會不會把阿幻幹掉?”

“可是阿幻畢竟沒被幹掉。”武聖說。

“這就產生了另一種可能,”派派說,“黑衣人可能不隻一個,而是一群。這樣阿幻變成黑衣人後就不容易被發覺。這個假黑衣人就興致勃勃地跟著黑衣隊伍往前走。”

“這個黑衣人或這些黑衣人想幹什麽呢?”武聖說,“他們似乎來自外大陸,為了保守本大陸的秘密他們把兔子的記憶消滅了。但他們好像還想幹什麽。他們大陸的秘密也許跟我們大陸的安全有聯係?”

派派說:“我懷疑黑衣人來自西大陸。”

“哦,為什麽?”

“我剛才一直在琢磨黑白婆婆的那首什麽好東西壞東西的歌謠。最後終於被我破解,這是說西大陸的邪惡勢力企圖危害東大陸,‘東西’指的是東西兩塊大陸。”

正說著,武聖爺爺叫聲:“不好,胡子動了!”

最強的暴風也吹不動武聖的胡子,這胡子隻是在特定情況下起一點測量作用。比如現在,空氣中妖氣的濃度高起來,武聖的胡子就會微微飄動。

武聖匆匆對兩位得意弟子說:“我必須立刻回到最需要我的地方……我先過去,你們隨後趕來吧。”

武聖說前半句話時,派派和伊爾還能看見說話的人。但隨即武聖便“嗖”的一聲不見蹤影,隻把後半句話留在空氣中。這一招叫“留話不留人”,隻在情況緊急時使用,因為這樣不夠禮貌。

派派和伊爾雖已成為一氣群雄中的翹楚,但還沒掌握瞬間挪移的絕技,隻能加快腳步,直奔武成殿。

但忽有一物從天而降,重重墜落在他們麵前。

擋住他倆去路的是熊貓大竹。

大竹剛才用剩下的一隻手和一隻腳使出竹葉掌和竹根腿,打敗了山貓白薇。不過他還算憐香惜玉,沒打傷人家,沒讓白茵有包紮治療的機會。接著挑戰大竹的是菜拳菜腿武館的胡飛館長。

狐狸胡飛的拳腿其實不怎麽“菜”,但他沒使幾招就遭到觀眾的起哄。

“狐狸,下去!”

“打不過人家就使陰招放狐臭,你不覺得可恥嗎?”

胡飛委屈地向大家解釋說:“我不是故意放出這種臭味的,我是身患頑症,久治不愈啊……”

於是觀眾們建議胡飛去找藥師爺爺治好了狐臭再來比武。胡飛隻得紅著臉下了台。

下一個上台的是一氣學院練功房的輔導員獅子巴魯。但沒等巴魯在台上站穩,起哄聲又響起來——“為什麽穿盔甲上台?”

“不公平,不禮貌!”

“脫了!脫了!脫了!”

巴魯解釋說:“我在練功房工作,從來都是把盔甲穿得嚴嚴實實的,因為要給學員當活靶子,讓他們打,讓他們踢……”

正鬧著,大竹看見派派和伊爾要離開會場。他感到奇怪:這兩位是爭霸奪魁的熱門人選,為什麽忽然放棄了呢?於是他居高臨下地駕馭著他那笨重的身子來了一段空中滑行,最終攔住了派派和伊爾。

武成殿中。

武聖隻比他的弟子們早到須臾,可這須臾之間卻發生了整個東大陸千百年來從未遭遇的巨變。

武聖尊者用瞬間挪移法回到殿中,回到他的虯龍椅上。

他覺得屁股下的感覺比平時舒服,不再那樣硬硬的,而是十分柔軟。

但不應有這樣的舒服的。

他很快發覺他坐的不是椅子,而是坐在一個人的背上。

按照禮貌的習慣他立刻彈起來,說聲:“對不起!”

被他坐過的那個人頓時脫身而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這笑聲多少有些熟悉。武聖循聲看去,看見一些模糊的身影。

老眼昏花的武聖爺爺隻好再用手指做成肉眼鏡——現在他弄清楚了,那股妖氣便是來自眼前的這隊黑衣人。他們中的一個人坐著,其他人站著。

黑衣人有辦法對付肉眼鏡。他們一抖肩膀,身上的黑色披風就飛到空中。披風落下來時,已經換了一麵。披風的兩麵看起來都是黑的,但功能不同。當裏邊一麵翻過來對外時,便能釋放黑暗。

披風中的黑暗一絲絲、一縷縷、一塊塊地飄了出來,轉眼間便充滿整個大殿,於是伸手不見五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