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十二月份,轉專業相關瑣碎的事情才徹底結束,上完最後一節課,雲檸收拾東西準備去藝術學院。

轉頭看到張慧站在她旁邊,嘴角聳拉著,眼神委屈的看著她。

雲檸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不要傷心,我就算去了去藝術學院,我們也還是朋友。”

張慧撇著嘴,拖著哭腔說:“還會再見嗎?雲雲,再見的時候你要幸福,好不好?你要開心,你要幸福,好不好?你的世界沒有我了,沒關係,你要自己幸福,雲雲,沒有你我可怎麽活呀,雲雲。”

“……”

原本還有些傷感的情緒一掃而空,雲檸瞥了她一眼:“我要是改名叫燕子,你是不是能更好入戲?”

“已經入戲了。”

張慧誇張的做了個擦眼淚的動作,然後瞬間變臉,灑脫的說:“走吧,別忘了晚上請吃飯。”

雲檸輕哼了聲,剛準備毫不留情的離開,就又聽到張慧聲音。

“對了,記得叫上徐光焰。”

隱約嗅到一絲八卦的味道,雲檸曖昧的看著她:“叫徐光焰幹嘛?”

張慧“嘖”了聲,眼神就像是在說“你想多了”。

有理有據的分析道:“徐光焰也是珠寶設計專業,你們雖然不在同一個班,但課程都是一樣的,和他打好關係,不管是你之前落的課,還是之後有什麽需要幫忙,都可以找他啊。”

雲檸煞有介事的點頭:“有道理。”

因為開學的時候,雲檸沒有參加軍訓,所以認識的人也不多。

這次轉專業請客,雲檸隻請了宿舍的三個女生,以及範毅寒和徐光焰兩個男生,隻是雲檸沒想到會來一個不速之客。

看到許慕倩帶來的男人,雲檸的笑容僵在臉上。

許慕倩挽著男人的手臂,笑著介紹:“這位是吳文浩,我男朋友。”

雲檸的視線移了過去,男人發色棕黃,麵容清秀,是不醜的長相,但也沒有許慕倩描述的那麽驚天動地的帥。

想到許慕倩描述吳文浩英雄救美的事跡時星星眼的樣子,雲檸第一次深切的感受到“愛是盲目的”這句話,情人眼裏出西施大概就是這樣吧。

被一桌子人看著,吳文浩倒是沒有絲毫怯場,反而自如的打招呼,一邊介紹一邊發名片。

“吳文浩,酒吧DJ,以後如果來這個酒吧,可以找我。”

雲檸茫然的接過名片,下意識看向範毅寒。

範毅寒微低著頭,濃密的睫毛擋住了他眼中所有的情緒,薄唇緊抿,看起來異常平靜。

他姿態隨意的坐在椅子上,感覺很放鬆,雲檸卻敏銳的察覺到他近乎戰備狀態的緊繃。

名片遞到眼前,範毅寒盯著那張名片許久,久到場麵有些尷尬。

眼看著許慕倩要忍不住開口催促,範毅寒抬手抽走了遞過來的名片,起身給吳文浩讓位,從始至終都沒有看他一眼。

等他們落座之後,雲檸拿出手機,悄悄給許慕倩發信息。

[你怎麽帶他來了?]

許慕倩看了眼震動的手機,隔著桌子望向雲檸,然後低頭打字。

[之前就想介紹你們認識的,然後因為範毅寒耽誤了,今天正好趕上巧了,所以就帶他來了。]

雲檸:[太突然了,你怎麽不提前和我說一聲?]

許慕倩:[我原本也覺得有些倉促,但是他知道我要來,也非要跟著來。]

許慕倩:[來不及提前提前通知了。]

許慕倩:[不好意思.ing]

雲檸:“……”

原本應該其樂融融的飯局,因為吳文浩這個陌生人的到來,空氣中都流露著一絲尷尬,偏偏不速之客本人像是毫無察覺般,言笑晏晏的搭話。

吳文浩就和許慕倩的戀愛高談闊論,也逐漸開始有人搭話,張慧更是八卦欲爆棚,氣氛才看似漸漸和諧。

隻有範毅寒的表情肉眼可見的越來越難看。

雲檸知道,範毅寒是為了不讓她組織的飯局不歡而散,不想她難堪,才一直忍著沒有摔門離場。

作為在場除了範毅寒外,唯一一個知道內情的人,雲檸實在沒心情和吳文浩聊天,更何況還是聊他和許慕倩戀愛的話題。

她一直沉默的吃菜,不知是因為吃的東西有些不消化,還是心情鬱結,雲檸覺得腹部有些隱隱作痛。

眼看著吃的差不多,聊得也差不多了,雲檸起身想結束飯局,卻在起身後眼前猛地一黑,一瞬間失去平衡。

徐光焰眼疾手快的扶住她,雲檸才不至於摔倒。

所有人都站了起來,關心道:“怎麽了?”

“沒事。”

雲檸強忍著疼痛,擺了擺手,有氣無力的說:“暈了一下。”

在場的人,隻有許慕倩和範毅寒知道雲檸的病,許慕倩連忙拿出手機通知淳於清。

雲檸扶著桌角緩了很久,眩暈感都沒有緩解,反而腹部的疼痛在愈演愈烈,額頭不住的滲著冷汗,呼吸越來越亂。

她想強撐著結束飯局,不想在這麽多人麵前展現自己痛苦的模樣,可她卻隻能死死的咬著後槽牙,不能開口說話,她害怕一張口就會控製不住溢出痛苦的呻/吟。

徐光焰離雲檸很近,看到她臉色慘白,連薄唇都沒有一絲血色,擔心的問:“你還好嗎?我送你去醫院吧。”

“不勞煩了。”

一道清冷淡漠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淳於清跨了幾步走到雲檸身邊。

男人輕柔的把她擁進懷裏,掃視了一眼在場的人,沉聲道:“我送她。”

熟悉的木質香傳來,雲檸被大衣包裹,貼上一個滾燙的身軀,知道是淳於清來了,她下意識圈住男人勁瘦的腰,放鬆全身力氣靠著他。

徐光焰看著男人抱著雲檸離開的背影,有些恍惚,這人就是雲檸愛而不得的人嗎?

可看起來又好像不是雲檸說的那樣,這個男人絕對沒有不在乎雲檸,反而格外關心。

徐光焰想到男人剛剛掃視的一眼,漆黑深邃的眸子,帶著一股無形的壓迫感。

不是傲慢的不放在眼裏,是根本就沒有看到他,是因為不在乎而透在骨子裏的淡然和冷漠。

好像在場唯一值得他關注的人,隻有懷裏的女孩兒。

雲檸被淳於清抱著,意識模糊的縮在他懷裏。

她把臉埋進男人的胸膛,痛苦的眉心緊皺,薄唇溢出一聲極小的呻/吟。

她感覺到淳於清好像把她放了下來,給她係上了安全帶,之後雲檸對外界的感知越來越模糊。

漸漸的,她仿佛陷進無限的黑暗,疼痛似乎在減退,好像被一種像水一樣的**緩緩包裹住,也慢慢的吞噬著她的神經,在喪失所有感覺之後,大腦如同寂滅一般失去意識。

在所有意識消失前,雲檸突然冒出最後一個念頭。

是要死了嗎?

再次睜開眼睛,雲檸眼神渙散的盯著天花板,許久之後視線才逐漸回神,白色的天花板和一旁掛著的吊瓶,都仿佛在告訴她。

這裏是醫院,不是地獄。

腹部的疼痛感已經消失,但全身沒有一絲力氣,雲檸十分費力,也隻是動了下手指。

她轉過頭,才看到淳於清靠在床旁的椅子上。

他雙腿微伸半躺在椅子上,隻穿了件簡單的高領毛衣,雙臂抱在胸前,頭向後枕著椅背,下頜線清晰優越,睫毛如鴉羽般濃密,眼下能看到淡淡的烏青,頭發鬆鬆軟軟,有幾縷淩亂的散在額前,臉上的困倦像是剛睡著不久。

毫無防備的睡顏,讓此刻的他比平時少了幾分淩厲。

雲檸就這麽看著他,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動作。

柔和的陽光透過玻璃灑進來,像是給他鍍了層淡淡的金邊,歲月靜好的畫麵,如油畫般美的出奇。

雲檸忽然希望時間能定格,就定格在這麽平凡又美好的日子。

淳於清睫毛微顫,徐徐睜眼,視線掃到雲檸時倏然坐起,按下旁邊的呼叫鈴,低沉的嗓音帶著性感的鼻音:“醒了?有沒有那裏不舒服?”

雲檸極輕的搖了下頭,嗓音像是磨礪過金屬般嘶啞:“沒有。”

醫生推門走進來,例行詢問了些身體狀況,便把淳於清叫了出去。

緩了那麽久,雲檸終於找回了些力氣,撐著上身想坐起來,需要用到雙手時,她才注意到自己右手手背上正在輸液。

淳於清進來看到她半起身的動作,快步走到床邊,把她扶了起來。

雲檸抬頭看著他,麵色無比平靜的問:“是病情加重了嗎?”

“檢查結果出來了,沒有擴散。”

淳於清唇線緊抿,漆黑的眸子溢滿了心疼,昨晚抱著她的時候,淳於清生平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恐懼,他抬手握住雲檸柔軟的小手。

“雲雲。”

淳於清的聲音帶著困頓的嘶啞:“把手術提前吧。”

怕雲檸會多想,淳於清補充道:“畢竟是癌細胞,早一些做手術,就少一些擴散的危險。”

“馬上就過年了。”

大概是因為剛睡醒,頭腦還有些遲鈍,在如此生死攸關的時刻,雲檸卻出奇的平靜,內心沒有一絲的波瀾,聲音冷靜到有些淡漠:“我想好好過個年。”

女孩兒的臉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虛弱的說著最稀鬆平常,但對她來說又有些奢望的願景。

淳於清抬手揉了揉女孩兒的發頂,柔軟的發絲滑過掌心,淳於清闔眼斂起眼中的神色,許久後,沉聲應道:“好。”

出院後,雲檸身體恢複的不錯,生活也沒有因為住院受到太大的影響,雲檸這才相信她的病情確實沒有加重。

許慕倩拎著大包小包的水果進門的時候,雲檸哭笑不得的看著她。

“你是來探病的?”

許慕倩放下東西,氣喘噓噓的走過來:“你的身體怎麽樣?”

雲檸攤了攤手:“很好啊。”

“那就好。”

許慕倩喝了口水,吐槽道:“你都不知道我舅舅有多寶貝你,你住院這幾天,說是為了讓你好好休息,明令禁止任何人探望,還特別點名讓我絕對不能去。”

雲檸:“為什麽?”

許慕倩重重的出了口氣,語氣忿忿的說:“他竟然說我太聒噪了,會影響你休息。”

“噗。”

雲檸努力的憋著,肩膀還是止不住一聳一聳的。

許慕倩睨了雲檸一眼,看在她身體不好的份上,沒有和她計較。

“對了,過幾天就是淳於家的年底宴會了。”

淳於家的年底宴會,是淳於集團如日中天時淳於延順定下的,每年接近年底的時候舉行一個晚宴,讓各個公司的商業精英互相交流、切磋,意在建立和維護感情。

畢竟在商業上,向來是多個朋友多條路。

淳於集團動**的那幾年,年底宴會便被別家接手舉辦,後來逐漸演變成,隻有公認的業界龍頭才能舉辦,每到年底,宴會的舉辦權就被各家搶破頭。

不過年底宴會的舉辦權並沒有在外流落太久,就被淳於清收了回來,之後就再次固定在淳於家舉辦。

這個宴會,也是雲檸少有的需要參加的宴會。

算一下時間,確實快到了,雲檸點了點頭。

許慕倩曖昧的挑眉,意味不明的笑著:“我舅舅今年有女伴了?”

“淳於清的女伴?”

雲檸懵了下,雖然參加宴會需要女伴,沒有也會帶著秘書,但淳於清向來特殊,一直孑然一身,從不帶過女伴。

今年有了?

雲檸第一個想到的竟然是薑玲玲,很不確定的問:“薑玲玲?”

“你呀。”

許慕倩恨鐵不成鋼的拍了下她的肩膀:“你現在可是我舅舅的女朋友。”

雲檸扯了扯唇角,很不合時宜的提醒道:“假的。”

許慕倩:“……”

我竟無力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