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檸拿著手稿出門的時候,正好遇到許慕倩。
見她麵色如常,臉上沒有什麽多餘的表情,雲檸一時也有些分辨不出,範毅寒有沒有趁著酒勁向她表明心意,隻能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你和範毅寒和好了沒?”
“和好了。”
許慕倩的語氣很隨意,麵上流露出不自知的喜色,卻故作嚴肅的說:“那天他送我回宿舍的時候,既然都誠懇的向我道歉了,我就勉為其難的原諒他吧。”
看來範毅寒是選擇退回朋友的身份。
明白了範毅寒的選擇,雲檸也沒再多說什麽,隻說了句“那就好。”便結束對話。
雲檸和徐光焰約在了他說的工作室,隻是他發來的定位,在一個很偏的地方,雲檸下了車,還要徒步走上一段距離。
冬季的京北城有種莊重的肅殺感,枯木般的樹枝孤零零立在寒風中,偶有幾枝掛著搖搖欲墜的樹葉,路上行人稀少,冷風拂麵仿佛有種深深的孤寂。
雲檸跟著地圖所指的方向,轉了最後一個彎。
下一秒,眼前的一切豁然開朗,她仿佛看到了桃花源。
這是一個與城市冰冷建築格格不入的小院,但又和普通的農家小院不同,這裏的每一處都是經過精心設計過的。
院內有四季常青的樹,也有隨著冬季的到來,自然掉光葉子的樹,有在玻璃暖房裏爭奇鬥豔的鮮花,也有爬在樓梯扶手上的枯藤。
隻是看著,雲檸便能想象到,夏季的扶手上,會是怎樣一抹清新盎然的綠色。
這一方小小的院子,竟然囊括了四季。
京北城內居然還有這樣的地方。
雲檸駐步欣賞,甚至忘了此行的目的。
徐光焰算著時間,正打算出去接雲檸,推門就看到女孩兒呆立在門外。
“你到了怎麽不給我發信息?快進來。”
雲檸回過神,連忙抱著手稿走進去。
房間內暖氣開的很足,雲檸瞬間溫暖包裹,眼睛像是熏起了一層白霧,有些濕漉漉的。
一個頭發花白老人躺在落地窗前的搖椅上,眯著眼睛休憩,像是在曬太陽。
徐光焰走到雲檸身邊介紹:“這是我爺爺,我說的那個工作室,就是他的。”
聽到聲音,老人慢慢轉頭看向雲檸,嗓音雖然蒼老,卻中氣十足。
“你就是那個,要借我工作室的小姑娘?”
待老人轉過頭,雲檸才看清他的臉,倏然愣住。
徐光焰的爺爺竟然是徐留白,珠寶設計界的泰鬥,她媽媽的偶像。
雲檸趕忙鞠躬,語氣也十分恭敬:“徐老師好。”
看她這反映,徐留白爽朗的笑出了聲:“看來是認識我。”
“爺爺,這是雲檸。”
見雲檸認識爺爺,徐光焰轉而向徐留白介紹她,隨即對雲檸說:“正好可以讓我爺爺幫你看看設計稿。”
能被這種級別的大師指導,雲檸像是突然被餡餅砸中般,整個人都暈暈的。
“可以嗎?”
“當然可以。”
回答她的人是徐留白,他從躺椅上起身,走到一旁的沙發端坐著。
雲檸把手稿遞給他,有些忐忑的站在一旁。
房間內隻有紙張翻動的沙沙聲,徐留白看完雲檸的手稿,並沒有立刻指出問題,反而端起一旁的茶杯吹了吹漂浮的茶葉,慢慢喝了起來。
雲檸的心一點點提起,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問題太多,讓徐老無從開口。
看出雲檸的戰戰兢兢,徐光焰先一步開口:“爺爺,設計的怎麽樣?你怎麽不說話呀?”
徐留白沒有搭理他,放下杯子才徐徐開口:“是你自己設計的?”
雲檸點頭:“暗扣的設計,是徐光焰的建議。”
“設計圖也是你自己畫的?”
見雲檸再次點頭,徐留白臉上漸漸堆起了笑,眼中滿是欣賞:“沒有什麽問題,設計雖然很簡單,但是能看出有很不錯的功底。”
說完,徐留白瞥了眼徐光焰,臉上笑意漸收,嗤了聲:“這姑娘可比你有天賦。”
徐光焰:“……”
誇人就誇人,怎麽還拉踩呢?
能得到徐留白的誇獎,對雲檸來說無疑是最大的鼓勵,她壓抑著激動的情緒,輕聲道謝。
“謝謝徐老。”
徐留白點了點頭:“就是暗扣的製作程序稍微有些複雜,你的話,至少要一周時間。”
聽到這話,雲檸還以為是徐老覺得自己借工作室的時間太長,會打擾到他工作,剛想說自己會盡量縮短時間,就看到徐留白遞過來一個鑰匙。
把鑰匙遞給雲檸,徐留白緩緩起身,又躺回到躺椅上,眯著眼囑咐:“工作室在二樓,不用趕時間。”
徐留白工作室的機器,都是行業內最頂尖的,但相對來說操作起來也就更複雜。
有徐光焰的幫助,雲檸也還是適應了許久,才逐漸上手。
逐漸開始漸入佳境之後,雲檸在工作室待的時間就越來越長,回家的時間也越來越晚。
雲檸到家的時候已經九點了,淳於清穿著質地柔軟的襯衣,姿態慵懶的靠在沙發上。
大概是戒指快要完成了,雲檸的視線不自覺落在淳於清的手上,男人手腕勁瘦,腕骨微挑,手背血管的青色脈絡清晰可見,手指修長如竹,隨意的搭在腿上。
雲檸滿意的眯著眼睛,不愧是她看上的男人,處處都精致完美。
淳於清見雲檸從進門就不說話,一直盯著他出神,白皙的臉上是掩飾不住的倦意,再聯想到她近幾天回家的時間,聲音都輕了些。
“最近在忙什麽?”
雲檸眨了眨眼:“幫朋友的忙,一點私事。”
準備驚喜當然不能讓對方提前知道,雲檸不太想和淳於清聊這個話題,轉而問:“最近公司不忙嗎?”
在她生病之後,淳於清就減少了出差和應酬的頻率,空出更多時間陪她,但還是會經常加班。
隻是最近,雲檸明顯感覺到,淳於清似乎也不怎麽加班,清閑了很多,但偏偏自己又在忙。
“還好。”
淳於清語氣淡淡的,沉斂的目光落在女孩兒臉上,看她半睜著眼,強撐著和他閑聊。
於是抬手揉了揉雲檸的發頂,清潤的嗓音如清風般拂來:“睡吧,最近有時間陪你,明天不要回來太晚。”
確實是困的有些睜不開眼,雲檸覺得腦子一片混沌,隻是茫然的點了點頭,乖乖的回房睡覺。
淳於清看著女孩兒瘦弱的背影,下意識蹙眉,似乎又消瘦了些。
雖然囑咐過李阿姨多做雲檸愛吃的飯菜,但淳於清還是親眼看著她逐漸食欲不振,吃的越來越少。
盡管她每天都強行讓自己多吃,可最終吃下的飯甚至還沒有藥多。
淳於清闔眼靠在沙發上,似乎是想要斂起眼中複雜的情緒,卻還是重重吐出一口濁氣。
這段時間雲檸總纏著他,從家裏纏到公司,淳於清也逐漸習慣了身邊總有一個小跟屁蟲。
這幾天雲檸不知怎的突然不纏他了,他竟然還有些不習慣,仿佛旁邊的辦公桌上沒人,才會影響他看文件。
淳於清緩緩睜眼,垂著眼睫,視線落在自己的右手上,想到那天雲檸把玩他右手時柔軟溫熱的觸感,眼底的眸光就變得幽而深。
是覺得自己太忽略她了,才會說出一隻手陪她就行這種話吧,可他卻連一隻手都要收回,她就幹脆連公司都不去了。
暗扣的雛形逐漸顯現,雲檸從工作台中抬頭,揉了揉僵硬的脖子,低頭太久的酸痛感直擊大腦,瞬間提神醒腦。
她看著牆上掛的鍾表,才八點多。
做完暗扣,就剩刻字這最後一道工序,明天就是淳於清的生日,今天一定要完成。
雲檸又重新低頭繼續做手中的工作。
刻完字,把兩個指環組合成一枚完整的戒指,雲檸才再次抬頭,時間已經是十點多了。
離淳於清的生日就差一個多小時,雲檸連忙起身,腿上的酸麻感讓她踉蹌了一步,扶著桌角沉重的完全無法移動。
徐光焰見狀,快步走過去扶住她。
“今天太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雲檸擰著眉點頭,等酸麻感有所緩解,才開口道謝。
確實是趕時間,雲檸也沒有和他客氣。
大概是這幾天一起呆在工作室養成的習慣,和徐光焰在一起,雲檸總是格外的安靜。
車內隻有悠揚的古典樂聲緩緩流動,眼看著就要到目的地。
徐光焰斟酌了許久,還是開口問出了那個困擾他很久的問題。
“你之前說,你要送戒指的那個人,算是你男朋友,為什麽是“算是”?”
這段時間借用徐留白的工作室,徐光焰幾乎每天都會來陪她,在雲檸眼裏,他們也算是關係不錯的朋友。
這件事也沒什麽好瞞的,所以就低聲解釋道:“因為他現在是我男朋友,但是過段時間就不是了。”
“為什麽?”
雲檸歎了口氣:“因為他不喜歡我。”
徐光焰有些詫異,卻也沒有再說什麽,車子緩緩停在樓下,徐光焰幫雲檸打開車門,才自言自語般嘟囔了句:“竟然會有人不喜歡你。”
雲檸沒有聽到他的話,禮貌的道謝後就上樓了。
到家門口的時候,雲檸看了眼表,十一點四十,還好沒有晚。
她摩挲了下口袋裏的戒指,抬手開門。
雲檸進門就看到淳於清西裝革履的站在客廳,淡漠的看著她。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雲檸總覺得今天的淳於清與以往不太一樣。
雖然他的神色和平時並沒有什麽不同,但雲檸總覺得今天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中,似乎有些冷漠和,委屈?
難道是因為明天生日?
可淳於清向來不是會等別人零點送祝福的性格。
雲檸愣了下,溫吞的開口:“還沒睡嗎?”
淳於清瞥了眼垃圾桶裏徹底冷掉的法餐,幽幽的問:“昨天不是說今天會早些回來?”
雲檸茫然的眨眼,有些回想不起來什麽時候說過,尷尬的扯了扯唇角:“我忘了。”
“忘了。”
淳於清垂眸,淡淡的重複了句,語氣冷然聽不出情緒。
“所以就去陪別的男人?”
“什麽別的男——”
雲檸頓了下,才意識到淳於清說的是徐光焰,解釋道:“你說徐光焰嗎?是今天有些晚了,他才送我回來的。”
淳於清依舊垂著眸子,仿佛沒有聽到她的話一般,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道淡而清晰如鋼琴低音區般的嗓音,輕飄飄的落進雲檸的耳朵裏。
“你不是說我一隻手陪你就行?現在我人都來陪你,你卻去陪別的男人?”
雲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