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之前韓文東覺得李藏爺的功力是深不可測,那現在簡直是深的嚇人了。
這一刀下去,竹子是齊口斷裂的,而且是像刀割一樣的傷口,當然口子附近依然是能夠看到細微的撕裂口。
能夠這麽厲害的一刀兩斷,恐怕最少是古武起碼四十年造詣的人才能做到。
韓文東當時就看傻了眼睛,他轉頭看向了李藏爺的背影,此刻才感受到了自己的膚淺,眼前這個老人的功夫,豈止是高自己一點半點,恐怕是跨越了好幾個境界的級別。
韓文東這時候頓時收起了自己焦躁的心態了,顯然李清煙的選擇是沒有錯誤的,讓他來跟李藏爺學東西,一定會有很大的收獲。
韓文東回到了池塘邊上,目光平靜的看著李藏爺,慢慢的走到了他的身邊。
“你怎麽磨磨唧唧了這麽久?不會做個魚竿都不會吧?”李藏爺皺著眉頭,開口就直接埋怨了韓文東一句。
這會兒的韓文東心態已經改變了,淡淡一笑道:“沒,我隻是發了會呆。”
李藏爺佯作不知道的樣子,道:“把你魚鉤拿給我看看。”
韓文東順從的把魚竿遞過來,然後魚鉤拿到了李藏爺麵前。
李藏爺看了一眼那彎彎的魚鉤,道:“這種魚鉤不行。”
韓文東噢了一聲,禮貌的問道:“那要用那種魚鉤?”
李藏爺道:“釣魚本來就是娛樂休閑的活動,用彎勾的心態顯然急功近利,我不喜歡這種心態的人。”
聽到李藏爺這麽一說,韓文東頓時領悟了過來,苦笑著把魚鉤直接掰直了,然後道:“藏爺是這個意思吧?”
李藏爺看了一眼韓文東那直直的魚鉤,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道:“你小子腦袋到是挺聰明的,雖然清煙那丫頭一直向我推薦你,說實在我並不怎麽喜歡,腦瓜靈光的人會耍小聰明,這種人一般辦不成大事情。”
韓文東思考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氣,走到旁邊把魚鉤尖銳的部分直接磨平了,然後回到了李藏爺的身邊,也開始了釣魚。
李藏爺一直在旁邊暗中觀察著,嘴角帶上了若有若無的笑意。
顯然的,韓文東這一次是真正領悟的了其中的意思,隻不過這直鉤釣魚,怎麽可能上鉤呢?
李藏爺莫不是在學習薑太公釣魚――願者上鉤?
不過韓文東沒有多問什麽,隻是一直靜靜的看著李藏爺的手上的魚竿,還有水底的魚鉤,既然不能問,那就隻能看著學習了。
韓文東自小就很聰明,所有東西他都是認真看一遍之後,心底就有了算計,開始模仿和創造。
這一點能力,在韓文東的職業生涯當中,有著很大的幫助,特別在練習各種各樣格鬥、醫術的時候,都在不斷地幫助他提升領悟。
然而這一次,韓文東是真的有些困難了。
李藏爺的身體保持一動不動,氣息也十分的平穩,手中更是沒有任何的動作,水麵上的魚鉤也並沒有什麽動靜。
韓文東看不出絲毫的門道來,他雖然心裏頭有些困惑,但是依舊沒有開口說什麽,盡量的保持跟李藏爺同樣步調。
兩人就站在那池塘邊,足足兩個小時的時間,連一滴汗流下來都沒有去抹。
然而池塘裏的鯰魚,就像是毫無感覺一樣,連遊動過來都懶得遊,這本來就已經很少魚的池塘了,現在想要釣上來更加是難上加難。
終於,李藏爺像是入定完畢了一樣,淡淡的說道:“你這樣做能釣上魚來嗎?”
韓文東聞言苦笑,道:“不能。”
李藏爺又露出了好奇的神色,目光閃過一絲睿智,道:“真的不能嗎?”
韓文東想了一下,道:“能,但是也不能。”
聽到這的時候,李藏爺淡淡一笑,把魚竿放了下來,坐到了旁邊的樹下,然後自顧自的拿出了一壺酒來。
“你過來陪我坐一會。”李藏爺仰起頭,把小酒壺的酒喝下,舒服的打了一個酒嗝說道。
韓文東也放下了魚竿,走到了李藏爺的身邊坐下,臉上卻有些沮喪的神色。
“你為什麽進來李家?”李藏爺這時候,輕聲問道,與之前那種瘋瘋癲癲的玩鬧心態是兩種區別。
韓文東思考了一下,認真道:“為了承諾。”
之所以進入李家,完全是因為答應了李清煙的承諾,所以進來這裏做起了保鏢來。
李藏爺又搖了搖頭,摸著心髒道:“我想聽內心話。”
韓文東這時候露出了不解的神色,道:“這就是我的真心話。”
李藏爺這下笑了,道:“年輕人,你連自己的內心在想什麽都不知道,怎麽可能釣上魚來呢?我覺得你還是回去吧,在這裏隻會耽誤你的時間。”
李藏爺頗有深意的一句話,讓韓文東感到很困惑了。
韓文東進入李家,是因為跟李清煙之間有過承諾,進來做保鏢想要提升,是因為盡快的能夠離開這裏,去完成陸雨晴的承諾。
關於內心這件事,韓文東從來就沒有詢問過自己,到底為什麽這樣做。
咋一看,就算韓文東不答應李清煙進來,也一樣能夠去見陸雨晴,憑著他的本事在花城造一方天地出來,雖不說是容易的事情,但絕對也不會特別難,那到底為什麽要進入李家來呢?
想到這,韓文東自己都被繞進了一個圈子裏頭,仿佛無法想明白一樣。
李藏爺看著韓文東臉上困惑的神情,又笑了笑站起身來了,走到了那魚竿的旁邊,道:“世事洞明皆學問,人一生中有太多的困惑,無論是功利、名聲、事業,等等東西都隻不過時候最片麵的表象,真正最大困惑來自於你本身,你為何這樣做?”
李藏爺的話頗有玄機,韓文東雖然沒聽明白,但去也感受到了一些深度。
正在這個時候,李藏爺突然目光一沉,手上的魚竿一抖,隻看見水麵上一個漂亮的弧線甩出來,那魚鉤上麵竟然真的有一條大鯰魚被帶上來了。
李藏爺嘿嘿一笑,把大鯰魚丟到了地上,然後順勢過去抓住了鯰魚,把它嘴巴裏的魚鉤取出來,正和韓文東的魚鉤一樣都是直的。
韓文東看見這種魚鉤時候,真的忍不住震驚了,道:“藏爺,你是怎麽把魚釣上來的?”
李藏爺這時候,無所謂的笑了笑,道:“我沒釣它,是它自己上來的,隻是我想吃了,它就願意給我吃。”
李藏爺的這一段話,像是說魚又像是說韓文東。
韓文東好像是理解了三分,可又不是很明白的樣子,正在這時候李藏爺道:“韓文東我知道你來我這的目的是什麽,李清煙這個聰明的丫頭也暗示了我不少,但是我不是那麽隨便教人的,你要是真的想清楚了,再來找我,直到你能夠用直鉤釣魚,才算是正式拜入我門下,明白了嗎?”
李藏爺這個人雖然看似粗枝大葉,實則心細如針,他畢竟是李家上一代的家主,見過大風大浪,也有過平凡小日,在他身上的哲學道理,恐怕可以比的上一本佛家經典,他對韓文東的考驗,其實從一開始就已經有了。
韓文東這下算是明白了李藏爺的意思,深深吸了一口氣,鞠躬道:“謝謝前輩教導,晚輩受教了。”
李藏爺的話裏明顯在引導著韓文東,把他現在的謎團解開。
韓文東在李家一直都是頗為急躁的努力,不惜鬧得沸沸揚揚的,也要盡快的到達A級保鏢的資格,實則就是為了離開李家。
那既然離開李家才是重點,為什麽還要達到A級保鏢呢?
在李家,向來就沒有所謂的嚴格規矩,所有保鏢可以隨意進進出出,隻不過願意留在李家的人,一般都是貪圖這裏的高新待遇,還有能夠繼續深造。
如果韓文東隻是想做一個過客,在李家待上一段時間,完成了承諾之後就離開,那李藏爺怎麽會教半點東西給他呢?
一個半截入土的老人家,心眼自然比韓文東清楚的多。
聽韓文東這麽一說之後,李藏爺隻是笑了笑,道:“想清楚再說吧,沒有什麽教導不教導的,我隻是不願意跟人結緣。”
李藏爺邊說著,扛著魚竿離開了池塘邊,他一隻手拎著鯰魚,一隻手拿著酒壺,儼然像是一個隱世的高人一般。
韓文東看著李藏爺的背影,是越發的感到了深沉和尊敬。
眼前的這個老人,沒有貪圖過一點點東西,在任務大廳前救下了自己,同時的又在池塘邊,指引了韓文東的迷途。
這世間沒有任何一件事情,是真的能夠無心種有心,所有事情的發生都必須在一種合適的環境下。
李藏爺知道韓文東是來求學的,但倘若沒有求學的心,來了也是白來,即便資質再好也隻是在耽誤工夫。
聽過李藏爺的話之後,韓文東心情沉重的往回去的路上走,他是該好好想明白了,到底待在李家是為了什麽,如果真的沒有任何作用,是不是應該更早的離開這裏呢?外頭的陸雨晴還在等待著,他不能辜負了陸雨晴的厚望。
“走還是留?……我該怎麽選擇。”韓文東第一次認真的麵對自己的內心,到底這一刻的選擇該是怎麽樣的?他這一時間出現了人生中最重要的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