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出租屋時,文久一已經做好了飯,有我愛吃的辣子雞和番茄炒蛋,番茄去了皮。

因為我胃疼,之前每次徐寶漁做番茄都會先去皮,文久一一度很討厭我這種矯情的行為。她雖然每一次都罵罵咧咧,但每次都會像徐寶漁那樣做,這次也不例外。

看著桌上去過皮的番茄,我有種一切都沒有發生的錯覺。

她還是一如往常,微笑著接過我的手包,讓我換衣服洗手,盛好飯,把筷子遞給我。

臨近分開,我才意識到文久一真的是個好女人,她會把家收拾的很幹淨,飯菜做的很好吃,沒有任何壞習慣。

她會撒嬌,會假裝生氣等你抱她,會不給我機會洗碗,會在我洗完澡時遞上浴巾,會在我睡前給我床頭放上一杯溫水……

都說同居後各自的習慣會讓兩個人產生分歧,但她每個細節都讓我更加留戀。

我那麽愛她,為什麽會走到今天?

千百個思緒交織在一起,我眼淚在眼眶裏打轉,無盡的話湧到嘴邊,竟變成一句“欠你的錢,我會盡快還給你…”

她點點頭“明天我會去找房子,搬出去可能需要幾天時間。”

我們再也沒說什麽,好像這就是她留給我最後的話。

那天晚上我又失眠了,背對著她看著窗外,曾經千方百計放棄尊嚴底線也要留在身邊的人,就要這麽輕而易舉的離開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文久一轉過身緊緊的抱住我,用力吸允著我的味道,親吻的我的後背,我能感受到她冰冷的唇,和溫熱的淚。

我的眼淚也奪眶而出,洶湧到抑製不住,但我沒讓她發現,也沒有轉過身抱住她,我知道分開在所難免,就以這種沉默跟她告了別。

不在一起工作後,我每天早上出門前,文久一都會起來給我衝杯咖啡。但是那天她沒有起床,我不知道她醒了沒有。

出門前我看著躺在**的她,又心痛了很久,那是我最後一次看見她。

我以為她找房子還需要幾天,甚至也幻想她隻是氣我對她不在意,我下班回去一切還會和往常一樣。

可惜都沒有,回到那個小屋,她為數不多的物件全部帶走,包括升升。關於她的一切記憶都不複存在了,留給我的隻有一盆花。

她當年在公司茶水間看到一盆被遺棄的金錢樹,雖然有些枯萎但還有救。她有些心疼,分了兩個盆重新養,擺在我們各自的工位上。

離職後,她把屬於她的那盆帶了回來。我還記得她當年滿手泥土的把這盆花交給我時,很開心的說“好好養,這是我們的金錢樹,養好了你的股票就跟他一樣了。”

其實她是最不喜歡擺弄花草的,現在我的那盆長了很高,而她這盆絲毫沒有生長的跡象,葉子也有些泛黃。

可能這花跟她一樣,把所有的養分都給了我吧。

從那以後,文久一消失在我的生活裏。

沒有吵鬧,沒有互刪聯係方式,隻是一個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早上,那個人出門了,再也沒有回來過。

她曾經是我怦然心動後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堅定,最後卻變成了我權衡利弊後舍棄的選擇。

我獨自在那個小房間裏住了三天,那三天我無心看盤,也沒有回複徐寶漁。

我的心空了,她離開的同時一並帶走了我的喜怒哀樂。

從前不覺得什麽,如今也不覺得,隻是再沒有了期待。

我好像突然間頓悟了,賺錢隻是為了跟她在一塊,為了帶她旅行,為了給她買房,為了看她對我笑…沒有了她要錢幹嘛呢。本末倒置的傷了她的心,如今負債更多,我也再沒能力挽回她。

我時常問自己,既然這麽愛她,排除萬難在一塊時為何又要辜負。

那種複雜的情愫,大概就是最深愛的人看到了我的破敗與不堪,我卻無力改變現狀,隻能逃避和周旋。

也可能這些都是我冠冕堂皇的借口,好逸惡勞的說辭,一切隻為了自己過的更舒服罷了。

第四天上班時,徐寶漁發來信息“我打算明天去辦抵押,你方便一起嗎?”我這才想起打開股票軟件看看,這幾天又跌了不少。

我並不想搭理徐寶漁,文久一走後我愈發厭惡徐寶漁。如果不是她當年非要把事情鬧大,我跟文久一一定不會走到現在這步。

但轉念一想,愛人已去,算了,總要先活著吧。於是回了徐寶漁一個“好。”

如今想來,我還真是不要臉至極。上天給我們在一起的機會,我沒有好好珍惜,弄丟了她還要怨恨別人,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抵押房產那天不知道徐寶漁怎麽想的,漫天大雪她竟抱著孩子去了銀行。

我是個極其要麵子的人,抵押房子這種事本就讓我羞愧難當,徐寶漁竟然還拖家帶口的來辦手續,生怕別人不知道我們活不起了嗎?

原本有絲絲感激的我,看都不願意多看她一眼,在銀行門口我極其不悅的跟她說“你的房子,你自己去吧,搞事情搞到這裏我跟你真丟不起這人。”

徐寶漁無奈道“我媽這兩天腰疼,沒來幫我帶,我也不能把孩子自己放家裏,就抱著來了。那你抱孩子在車上待會,我辦完就出來。”

我沒接話,把孩子從她手裏搶過來上了車。

她的套路我看的清清楚楚,說的再多都是借口,她就是想借著孩子讓我辦完抵押跟她回去。

果然半小時後,她興衝衝的從銀行出來,跟我道“今天你就請個假別回公司了,大概20個工作日就能放款了,咱們今天吃個火鍋慶祝一下。”

我沉著臉道“抵押房子換來的錢,有什麽值得慶祝的?”

“但至少我們能有個新的開始啊!公司一直催我回去上班,我一直請假也不是長久之計。現在我有了動力,就可以立刻準備開工作室的各種事宜了,剩下的錢就給你炒股用。”

我一時語塞,徐寶漁愛怎麽折騰與我無關,能養活她自己和孩子就行。

但提到給我拿錢,我既沒辦法欣然接受,又沒有資本拒絕。這種被厭惡的人救贖的感覺讓我感到悲哀。

見我沉默,徐寶漁又追問道“回去吃火鍋嗎?天冷了,回去吃點吧,熱乎。”我沒出聲,她默認我同意了。

那天她故意吃到很晚,然後央求我別走了。我知道搬回來是遲早的事,因為那邊房子也快到期了。

我本想為我逝去的愛情多保留幾日堅貞,不曾想在徐寶漁的軟磨硬泡下,文久一離開的第四天,我就搬回到徐寶漁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