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久一前襟濕了一片,那是她決堤的思念,她的血液撞擊著大腦,耳邊真空的回響著心跳。
她緊緊抱著那遝信紙,胃液如海浪般翻湧,她爬到浴房邊幹嘔,膽汁夾雜著她的淚水傾瀉而出。
她就那樣伏在浴室流淚,真想了此殘生…
不知過了多久,門口響起指紋開鎖的聲音。她之前反鎖了門,外麵打不開。門外傳來陳瀅和劉洋洋砸門的聲音。
文久一耳朵好似注滿了水銀,腳下重如千斤,聽不見,起不來,渾渾噩噩走不出那片結界。
陳瀅叫來了開鎖公司,折騰了一個多小時,門終於被打開了。
陳瀅和劉洋洋進屋樓上樓下一頓叫一頓找,最後在昏暗的衛生間裏,看到了滿身狼藉的文久一。
陳瀅目睹了整個過程,她能感受到文久一的絕望與無助,隻是她們倆還不知道,舒若申的墜樓,是人為而非意外。
陳瀅蹲下身去扶文久一,文久一以為有人要搶她的信,瘋狂的扭打著,叫喊著…
陳瀅一遍遍的喚她,“是我,是我跟劉洋洋,沒有人要搶你的東西。舒若申的死是個意外,我知道你很難受,但他已經走了,你要接受現實。”
文久一突然不動了,看著她們倆堅定的說道,“那不是意外,是他故意的。”
劉洋洋也蹲下來抱著她,“我聽陳瀅說了,這段時間他一直在找你,你們接觸的很多,我知道這對你來說挺難的,但沒有人害他,這真的是意外,陳瀅親眼…”
陳瀅懟了劉洋洋一下,文久一頓時上了發條,她搖著陳瀅雙肩,“你看見了?你看見了為什麽不告訴我,你看見什麽了,你都看見什麽了你快說啊,你告訴我啊…”
陳瀅見她這樣緊咬著嘴唇,不忍再欺瞞,拿出手機,遞給她。
文久一搶過手機,她剛剛讀完舒若申的訣別書,再看這個視頻,對她來說,無疑是千刀萬剮萬箭穿心。
看到舒若申縱然赴死的畫麵,文久一微張著嘴,發出嗚咽的聲音,哭腫的雙眼,再次淚目,她用手捂住嘴巴,卻抑製不住劇烈的悲鳴。
陳瀅想試圖安慰她,“你別太傷心了,要不是他想回那邊表現,也不會這樣。”陳瀅總以為抹黑舒若申就能緩解文久一的痛苦。
文久一聽她這麽說,埋進雙臂的頭猛的抬起來,“你能不能不要再這樣說他了!”她把信紙仍到陳瀅身上,又馬上一張張小心的拾回…
陳瀅和劉洋洋湊在一起,拿起那遝文久一視如生命的東西,看著看著,她們一個淚如雨下,一個羞愧難當……
劉洋洋緊緊抱住文久一,倆人失聲痛哭。
陳瀅則行屍走肉般的走出浴室,她悄悄的上樓,給曲成打了個電話。
“她怎麽樣?”
“不好…”
“怎麽個不好?”
“舒若申…不是意外,是自殺…”
曲成好像早有預料,“為什麽這麽說?”
“他給文久一留了一封信,讓她好好跟你在一起,為了不影響你們,他才以死退出,他應該還給文久一留下了什麽,所以,他是自殺這件事,不要告訴別人。”
曲成聽陳瀅這麽說,對這個男人的情愫莫名複雜起來。曾經的埋怨,化作感激與敬佩。
曲成一直覺得舒若申是占了先機,搶在文久一最落魄的時候出現身邊才獨占了她的心。
現在看來,他能贏,是因為他真的愛,比自己更愛。
“辛苦你倆了,這幾天好好陪陪她,照顧好她,我就先不出現了。”
“這邊你放心吧,我們會看好她,你也注意情緒,葬禮那邊…你會去嗎?”
曲成今天的歎息格外的多,他又歎了口氣道“我去!”
“好,有什麽情況隨時聯係。”
曲成欲言又止,“我擔心她會做傻事。”
陳瀅想著信中的內容,“目前應該不會,舒若申用生命換來的東西,她總要知道是什麽。”
“行吧,那先這樣。”
掛斷電話,劉洋洋在浴室用文久一的手機掃描著那幾頁信紙。
每掃完一頁,文久一就收回,貼在胸口。
陳瀅道“需不需要我替你去參加葬禮?”
劉洋洋把最後一頁信紙還給文久一,“還是我去吧,難保他家那個不會認識你,我的辨識度低一點。”
她倆一起看向文久一,等她的回應,文久一這會兒清醒了一些,“都不用去了,誰去也沒用,我希望他安安靜靜的走。”
“好,那你要不要勉強自己吃點東西?他做了這麽多,肯定不希望看到你這樣的。”劉洋洋輕聲道。
文久一搖搖頭,“不了,真的吃不下。我想睡一會,你們倆不用擔心我。”
陳瀅扶著她的肩,“你把信給我,家門反鎖了不會有人進來偷,你的電子版也存好了,我把信放在你床頭,我倆給你洗個澡,送你上樓睡覺,好不好?”
文久一想了好半天,“就放在這吧,我自己能洗澡,你倆不用這樣,我沒事的。”
劉洋洋拉了陳瀅一下,示意她倆先出去,“那你洗澡,我給你找藥,你吃了藥好好睡一覺。”
文久一點點頭,把信紙放在洗手台上的化妝盒裏,打開水龍頭。
陳瀅問劉洋洋,“你知道她平時吃的藥都在哪嗎?”
劉洋洋道,“不吃她平時吃的,我來之前帶了左匹克隆。”
“那是什麽?”
“強效的安眠藥,她那些日常吃的,眼下估計沒什麽大用了。”
“吃了沒事吧?”
“肯定好過她現在,放心吧。”
“好。”
文久一抬頭迎著花灑,水流刺激的她雙眼無法睜開,她閉眼流淚,心裏想著,你走了也好,再也不會擔心家門口站著個傻子了,也不用擔心走到哪都跟著個黏人精了…挺好…既然挺好為什麽還要哭呢?
她在浴室站了好久,直到陳瀅來敲門,“你洗好了嗎?我倆也想洗個澡。”文久一才緩緩從浴室走出來。
見她出來劉洋洋拿了半杯溫牛奶和一片藥,文久一盯著那小藥丸看了半天,“你還能搞到左匹克隆,這邊的醫生都不肯給我開。”
“這個不能多吃,偶爾吃一下還行。”
“有煙嗎?”
陳瀅和劉洋洋異口同聲說,“有。”
自從舒若申搬到文久一樓上,她就開始一盒一盒的買煙了,這樣他堵到自己的機會多一些。
想到這文久一內心不免又泛起一陣酸楚。
文久一站在窗台邊,看向馬路對麵,他當時一定很疼吧,這個傻瓜,連個全屍都不留下,自己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跡都看不到了…
她偷偷抹著眼淚,不想劉洋洋和陳瀅看見。
“這藥效果真猛,我有點睜不開眼了,我上樓睡了,你倆也早點休息吧。”文久一拿著信走上樓梯。
她明明很困,卻輾轉難眠,她一閉眼,腦海裏全是舒若申的臉,開心的,憤怒的,不安的,痛苦的…
她將信紙壓在枕下,又拿出手機看起了電子版。
曲成發來了很多信息,長篇大論安慰的,剪短問她如何的,文久一都沒有回複,也不是故意沒有回,隻是無暇顧及罷了。
文久一又反複讀了幾遍信,讀完她看了看曲成的信息,思前想後給他回播了一通電話,曲成迅速接了起來。
“喂。”曲成聲音寬厚而溫柔。
“老曲,我好難受…”她努力調整好的狀態,在聽到曲成聲音的瞬間又一次檣傾楫摧。
曲成就這樣在電話那頭陪著她哭,直到她陣陣抽泣,變成均勻的呼吸。
文久一是幸運的,有人愛她願意為她去死,也有人愛,陪她在別人的故事裏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