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侍衛沒有細說戰鬥的過程,反正結果韓影已經知道了。

十幾名異族殺手的屍首,如今正在官府辦的義莊裏躺著呢。

鐵侍衛想想就覺得後怕。

如果公主沒聽說韓影進京,或者遲幾天才聽說。

又或者他在路上耽擱一點時間。

又或者……

總之,韓影這樣自作主張,實在太危險,太不應該了。

韓影很珍惜所有人對他的關心,但鐵侍衛的意思,分明就是想讓他事事向公主報備,公主不同意他就不能進行。

這卻是無論如何都不能答應的。

“我說句可能不太好聽的話。”

“當年你……應該還有其他一些人,寸步不離我父親身邊,卻又如何?”

“他還不是中毒身亡了?”

鐵侍衛如遭雷擊,臉上血色飛快褪去,茫然、自責、痛苦,如重重巨石壓在他身上,幾乎將他壓垮。

韓影這番話,何嚐不是這些年來,他每日每夜時常想對自己說的?

如果不是為了守護主人唯一的血脈,他早已追隨主人而去。

“是,是屬下無能。”

韓影隻是想告訴他,意外無處不在,該死的時候,身邊再多人守護都沒用。

不必為未知的危險而杞人憂天。

“你們保護了我父親很多次,隻有那一次失敗了,所以不是你們無能,而是我父親命該如此。”“我相信我的命比我父親好一些,起碼活得久一點。”

“所以,不要再說什麽,不要輕易出門,更不要輕易進京的話了。”

“如果我活著,就是為了傳承我父親的血脈,那麽我已經有了一子一女,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接下來的時間是我自己的,我想做什麽,便可以做什麽。”

鐵侍衛嘴唇動了動,還想說什麽。

韓影抬手示意他不必再說。

“我知道你和公主是好意,並非為了束縛我。”

“那麽我也告訴你一件事,讓你和公主安心。”

“昨晚除了你們除掉的那些殺手,其他還有另外一波,且人數更多。”

“都死在我的手上。”

鐵侍衛大為震驚,脫口說道。

“不可能,你從小在石頭村長大,從沒有人教過你武功。”

韓影知道口說無憑,他不會相信,隨手拿起桌上一塊硯台,輕輕握拳,那硯台便在他的掌心中化成了粉末。

“你……”

這下鐵侍衛終於相信了,卻也更加震驚了。

他雖然顧忌自己侍衛的身份,會引來別人的注意,沒有從小陪在韓影身邊。

卻時刻關注著韓影,卻從沒聽說過他學過武功。

韓影不想解釋他的武功從何而來,因為根本就無法解釋。

神色淡然擦去手上一點粉末。

“我的武功從何而來你就不必多問了,非要問,我可能會回答你,是我父親托夢教我的。”

“或者曾與一位隱世高人有過幾麵之緣。”

“這一類的答案你想要多少我可以給你多少。”

“你隻要知道,我如今有自保的能力,無需公主太過擔心就夠了。”

鐵侍衛有瞬間恍惚,仿佛回到二十年前,仿佛眼前之人便是前太子。

無論是神態還是做出決定時,微微上挑的眉尖都與前太子太像了。

當年同樣的話脫口而出。

“是,屬下遵命。”

韓影從鐵侍衛的眼神中看出,他看到的不是自己,他的服從也不是針對自己。

就像他的名字,韓影,應該父親死後,生母或公主取的吧。

是想在他身上看到父親的影子嗎?

或者希望他長成另外一個父親?

可惜他卻沒興趣做誰的影子。

他隻是他,不是任何其他人。

說完自己想說的話,便不客氣地下逐客令。

“公主身體不適,你還是在近前多照應為是。”

“沒有別的事就回去吧,替我向公主問好。”

鐵侍衛離開客棧後,才反應過來,他剛才走神了,公主讓他帶的話還沒有轉達。

隻得又去而複返。

這次態度卻恭敬了很多,不再像剛才一般,將韓影當成沒長大的孩子。

“公主命屬下轉告公子,若要拒絕與府尹結親,還需往他府上求見他的泰山老大人。”

看來公主“聽說”的關於他的事還不少。

韓影讓鐵侍衛代為謝過公主。

第二天用早飯時,給了送餐的小二一小塊碎銀,向他打聽府尹的嶽家。

小二想了半天,才想起府尹其人。

“客官打聽的,可是榜下捉婿的那位侍郎家?”

“那位侍郎怕是悔的腸子都要青了。”

“原本在朝中就沒什麽助力,本打算招個沒什麽根基的女婿,幫襯著,沒想到這位女婿卻把老丈人賣了。”

“客官說沒那麽誇張?”

“那位女婿拿著老丈人家的銀子,討好老丈人的死對頭,得了個府尹的官兒,和賣了有什麽區別?”

“您也別懷疑這些事我怎麽會知道,府尹上任前,大舅子小舅子追著他打,滿京城就沒有不知道的。”

“隻是您方才問起來,我一時沒想起這位女婿的名諱,您向別人打聽,別人也一定立馬能想起來,你要問白眼狼兒,別人就知道是說他了。”

難怪公主讓他去見府尹的嶽父。

翁婿兩個之間有這樣大的仇怨,府尹看中的女婿人選,侍郎大人肯定不會同意。

韓影心裏鬆了一口氣,同時又不禁暗暗心驚。

公主遠在時縣,卻對京城中各種奇聞逸事了如指掌。

她……在怕什麽?

有那麽一瞬間,韓影生出放棄科舉的念頭。

他參加科舉是為了方便在外行走。

萬一因此引起皇帝猜忌,後患無窮,還不如不考。

但,這個念頭也僅僅存在了一瞬間。

昨晚他麵對鐵侍衛,敢說出他隻做自己,為什麽就不敢當著皇帝的麵說出來?

皇帝若真有心猜忌他,就算他躲在老鼠洞裏,也有得是法子把他挖出來。

所以,怕個球。

韓影心意已定,早飯後便收拾東西直奔京城。

傍晚時分便到達京城門外。

京城自有京城的氣派,連城牆都透露著歲月的滄桑和厚重之感。

韓影卻無心欣賞,理由嘛,自然是馬上關城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