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筐接著一筐土從幾十米深的井底,用繩子拖上來。
這可是個力氣活,拉繩子的衙役手心都磨出兩個水泡。
天都快黑了,中午吃的那兩碗粗糧幹菜粥早沒了。
這會兒又累又餓,忍不住抱怨。
“這土怎麽也跟人做對,越來越重,本來就餓得身上沒力氣,還能不能好了。”
越來越重?
同樣是一筐土,怎麽會越來越重?
除非……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馮齊輝和幾位老師傅同時撲到剛挖出來的一筐土旁邊,雙手捧起一把土,細細捏著,揉著,感受著。
土還是土,卻因含有水汽而透著絲絲涼意。
與此同時,井底傳來悶悶的歡呼。
“有水!真的有水!”
馮齊輝對韓影的感激之情溢於言表,聲音都顫抖了。
“韓公子果然是大才,是穀縣百姓的福星啊。”
幾位老師傅的表情就很精彩了。
剛才話說的那樣滿,如今被當麵打臉,個個都抬不起頭來。
不過,丟臉也得認,誰讓自己倚仗有經驗就看不起年輕人呢。
幾位老師傅上前給韓影賠禮。
“方才是我們冒犯了。”
“韓公子大人大量,不要與我等粗人計較。”
韓影自然不會與這些人計較。
身為穿越者,認知和觀念都比現在的人先進。
又有係統為他保駕護航,開金手指。
他已經比普通人擁有太多優勢,對普通人也該有更多包容之心。
“幾位老師傅不必客氣,您幾位隻是為旱情著急,為百姓取水著急。”
“在下不過是僥幸,您幾位才真正是經驗豐富的行家。”
幾位老師傅的麵子好過了,紛紛誇韓影博學多才,必定金榜題名。
衙役們看出韓影是真謙遜,不是像有些讀書人一樣,自命清高,假模假式,對他的態度都好了不少。
第一次找水點就成功了,馮齊輝對韓影大加讚賞。
將他請回縣衙,特意讓廚房做了兩個好菜,親自陪他一起用飯。
所謂好菜,也不過是燉蘿卜、燒豆腐。
東西普通,卻要派人跑到幾十裏外的黎城買來,就顯得不普通了。
席間馮齊輝向韓影敬了一杯酒。
感謝他主動前來穀縣相助百姓抗災。
韓影知道馮齊輝公務繁忙,聊了幾句用過晚飯,便起身告辭。
第二天一早,馮齊輝便派人來請韓影,客棧小二卻說,他天不亮就出門了,並沒有說去了哪裏。
馮齊輝有點擔心,韓影是不是跑了。
又覺得自己小人之心。
韓影想跑就不會主動幫忙找水點,大概是有什麽事吧。
忙完手頭的公務,又讓人去看韓影回來沒有。
得到的回複是沒有。
馮齊輝的擔心更甚。
生出種種猜想。
是不是韓影後悔幫忙了?
是不是昨天的承諾,又是糧食,又是找水點,又是吃飛蝗,還是有吹牛的成分。
正胡思亂想著,長隨進來稟報,韓影求見。
“快請進來!”
馮齊輝差點沒忍住,親自跑到門外迎接。
幸好忍住了,否則官威不保。
韓影不但人來了,還帶來一袋飛蝗。
卻原來,他天不亮出門,是去田間抓這東西了。
還沒少抓,密密麻麻足有幾千隻。
馮齊輝看得頭皮發麻。
韓影卻笑道。
“這可是好東西,富含……吃它等於吃雞蛋。”
雞蛋是尋常百姓平時舍不得吃的好東西。
隻有月子裏,或者長身體的娃娃,才有優待,偶爾吃上一個。
這東西能和雞蛋比?
馮齊輝自然是不相信的。
隻是不好當麵質疑韓影,畢竟韓影弄這些也是好心。
韓影看出馮齊輝的心思,也沒說破。
請他叫了兩個衙役來幫忙,將飛蝗處理幹淨,放在石鍋裏翻炒。
本來油炸的更加香酥可口,眼下這個條件,就不要要求太多了。
石鍋裏漸漸散發出一股香味。
說肉香不是肉香,卻也不難聞。
韓影讓人弄出一隻,試了試幹燥程度,感覺應該差不多了。
在馮齊輝和衙役們訝異、古怪的眼神中,丟進嘴裏。
在場之人顧不得禮貌不禮貌了,兩眼緊緊盯著韓影,一時間大堂中鴉雀無聲。
牙齒間發出輕微的脆響。
傳入眾人耳中,卻像聽到一聲炸雷,不自覺緊張起來。
卻見韓影吃完一隻,似乎不過癮,又把手伸向下一隻。
“韓公子,要不你緩緩再吃?”
韓影說這東西能吃,馮齊輝不好直接表達質疑。
但,更怕吃出人命。
按住韓影的手,阻止他一次吃太多。
想證明這東西可以食用,一隻就夠了。
萬一有毒,少吃點還能搶救回來。
韓影知道馮齊輝的顧慮,便也沒更堅持要吃。
其實味道真的不錯,隻是心理上那一關不好過。
馮齊輝故作淡定,陪著韓影閑聊。
卻頻頻走神,連著說錯好幾句話。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韓影沒有半點中毒的樣子。
衙役中有人聞著香味,有點忍不住了,悄悄摸了一隻放進嘴裏。
有了一個,就有第二個。
一個時辰之後,所有吃過飛蝗的人,都還好好的,馮齊輝總算放心了。
為了表現與百姓同甘共苦的決心,也強忍著惡心吃了兩隻。
口感和味道,並沒有想象中的難以接受。
接下來就是讓百姓都知道這東西可以食用。
馮齊輝考慮的更加全麵。
“這東西一來便是遮天蔽日,但凡草木轉眼之間都被啃食殆盡。”
“百姓若以此為食,便可大大減少此物的數量。”
韓影含笑稱讚馮齊輝一番。
推廣食用飛蝗的事,自有馮齊輝費心,韓影也就不多過問了。
又說起找水點的事。
有了昨天第一次的成功,馮齊輝更加信任韓影的能力,派給他幾名衙役,還給他權力,全縣範圍內,他都可以就近征集民夫。
韓影不是得到點權力就得意的人。
轉手就把馮齊輝給他的信物,交給派給他的衙役頭兒。
隻說自己年輕沒經曆過大事,對穀縣的情況也不了解,還是由衙役頭兒做主更為合適。
如此謙遜謹慎的行事,令馮齊輝對他更加刮目相看。
正說著,秋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