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剛進二月初,春闈的日期在三月末四月初。
路上時間充足,不必著急趕路。
從容行來,賞一賞草長鶯飛的春色,少了許多長途跋涉之苦。
武玲瓏比韓影更加著急進京。
公主給她的引薦信,被她藏在胸前暗袋之中。
進京後她便可以去見當今聖上,說服聖上出兵,幫她奪回屬於她的一切。
說服聖上會有些難度。
無利不起早。
何況用兵這等大事,定然要給出足夠的好處,才能打動聖上。
但也不能給的太多。
她的國,她的家,剛剛經曆戰亂,已然不堪重負。
更重要的是,自己給的太多,令聖上認為自己人傻錢多,趁機入侵,豈不成了引狼入室?
韓影靠坐窗邊,看了半天風景。
轉回頭想喝杯茶,發現武玲瓏又在發呆。
不禁暗暗搖頭。
這女人家、國都沒了,真夠倒黴的,難得她內心強大挺過來了。
挺讓人同情的。
但,如果她進京後給自己惹麻煩,自己也不會慣著她。
其實最為明智的做法,便是在進京之前,與她撇清關係。
也許是韓影的目光太過專注,武玲瓏有所察覺,轉頭看過來。
視線在空中交匯,武玲瓏頓時豎眉。
“鬼頭鬼腦看什麽?”
韓影姿態愜意的靠向抱枕,端起茶杯湊到嘴邊要飲不飲。
“本以為春色甚美,賞玩許久,才發現,最美的春色在身邊。”
這番話加上他上下打量,在某處高聳停留片刻的眼神,分明就是調戲。
武玲瓏下意識又要動手,想到如今自己已經無法在武力上輕鬆碾壓韓影。
車裏位置又小,搞不好又要被占便宜。
狠狠瞪韓影一眼,收起動手的心思。
不願和他大眼瞪小眼,出來在車轅上坐著。
心裏突然生出愴然。
她堂堂女帝,竟淪落到被男人欺負的地步。
想想就憋屈。
該死的韓影,等她複國後,一定讓他好看。
武玲瓏恨恨幻想著她整治韓影的種種手段,沒意識到,她隻顧著生氣,方才心中鬱鬱之氣,不知何時散盡,心情也沒有那般沉重了。
車行一日,入住黎城一間客棧。
黎城屬齊南府。
城市規模不大,各種設施看起來也很是一般。
因地處三府交界,占了地利二字。
經濟水平卻也不算低。
一眼望過去,整條街上都是大小客棧和酒樓、腳店。
韓影想起黎城好像也有一家商鋪在售賣肥皂。
吃過晚飯見時間尚早,便隨便在街上走走,順便看看肥皂銷量如何。
這一逛,卻發現城中外來人口格外多。
卻不是前來做生意或務工。
而是某處遭遇旱災,從去年起就沒下過雨。
百姓沒了活路,不得不四散流離,另尋安身之處。
因時縣太窮,本縣百姓都吃不飽穿不暖,流民極少往時縣去,是以韓影對旱情一無所知。
時縣窮到被流民嫌棄,討飯都要繞著走,想想還怪不好意思的。
韓影打聽了一下,受災的穀縣,距離進京的官道大約三十裏。
第二天重新上路後,便吩咐管事,往穀縣走一趟。
管事也聽說穀縣遭遇旱災的消息。
好心提醒韓影。
“東家,聽說穀縣從去年起便未曾落雨,地裏顆粒無收。”
“災情之處必生亂象。”
“貿然前往恐怕會不安全。”
韓影笑道。
“當今聖上是明君,災情發生一年有餘,賑災的糧食肯定早就送到災民手中。”
“哪有什麽亂不亂的。”
“再說我隻是看看,真出什麽事,你們這麽多人護著我,打不過總跑得脫吧。”
管事見韓影不聽戲,隻能從命。
武玲瓏著急進京,對韓影沒事找事的行為十分不滿。
又沒有權力阻止,隻能自己在旁邊生悶氣。
韓影趁機和她商量。
“我知道你著急進京,我呢卻是個慢性子。”
“要不我給你幾匹馬一輛馬車,這些吃的用的也分你們一些。你先走一步吧。”{
武玲瓏有瞬間動心,她和春花、秋月快馬加鞭,最多七日便可到達京城。
卻還是忍住了。
上次進京前她也是這樣想的。
半路上卻被一夥黑衣人追殺,繞行數百裏才得以脫身。
春花、秋月為了掩護她撤退,雙雙身受重傷。
幾乎沒了性命。
春花甚至為此破相,左腿也留下輕微殘疾。
她不敢再冒任何風險了。
跟著韓影速度會慢很多。
卻安全得多。
武玲瓏想到此處,垂眸抿了抿唇。
“不必了,我不急。”
不急才怪,恐怕是不敢急吧。
韓影勸說失敗,無奈歎氣。
“唉,我知道你其實是舍不得我。”
“像我這般玉樹臨風,風流倜儻的男子,是多少女子的春閨夢裏人啊。”
“你暗戀我是正常的,不用不好意思承認。”
我承認你大爺!
武玲瓏氣紅了臉,隻想罵人。
馬車棄官道,轉上通往穀縣的黃土地路。
穀縣災情持續一年,吃飯都成問題。哪裏還有餘力修路?
黃土路上坑坑窪窪,一步一顛。
沒走出去幾裏,便有兩輛馬車的車輪被顛壞了。
韓影的骨頭架子都快被顛碎了。
這個時代的馬車用的都是木頭車輪,外麵包上一層鐵皮增加耐磨度。
減震基本沒有,在這種路上坐車就是受罪。
韓影決定棄車騎馬。
吩咐管事帶著車隊先回黎城等著。
管事不肯。
“哪有東家在外受累,我們在客棧住著享福的道理?”
“別人回去就是了,我跟著您。”
韓影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知道你忠心,所以才把車隊交給你看著。”
“不是有武護衛保護我嗎?不會有事的。”
“行了,我先走了,車隊就交給你了。”
說完,跳上馬背,自顧自往穀縣方向騎去。
武玲瓏瞪著他的背影恨的牙癢癢。
好好的非要管閑事,還要拖上她。
自己上輩子一定欠了他銀子沒還。
韓影不去理會武玲瓏是什麽心情,騎在馬背上,不急不慢往穀縣來。
路上遇到不少逃荒的流民,個個臉色憔悴眼神迷茫疲憊,不禁心生同情。
“看來穀縣父母官已經盡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