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薑小姐瘋了以後,見人便打便罵,瘋的更加厲害。

赫連鵬又整天借酒澆愁,自己都過的人不人鬼不鬼,哪裏還顧得上薑小姐?

孫珍珍自覺薑小姐對她已經構不成威脅,便也懶得理會了。

下人們慣會捧高踩低,主子都不理會薑小姐死活了,他們自然也不會多上趕著侍奉。

想起來便隔著牆頭丟幾個饅頭進去,想不起來也就想不起來了。

所以這道門,少說有好幾年沒有開啟過了。

此時陳舊的木門在赫連霜麵前緩緩打開,發出刺耳的“吱呀”聲。

院中的情景也一點點展露在她眼前。

雜草從鋪地的青磚縫裏鑽出來,擠壓得青磚碎裂,房屋年久失修,瓦片少了很多。

不時有老鼠從牆角跑過……

赫連霜心疼的全身發抖。

她依舊沒有想起兒時所有的事,卻依稀記起,薑小姐十分愛幹淨,身上總是帶著皂角的清新的氣息。

卻在這樣的環境裏生活了很多年,她該有多痛苦啊。

一道人影在角落裏動了動,不安的發出類似野獸麵臨危險時的低吼。

赫連霜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疼的更加厲害,激動的叫了一聲“娘”。

人影似乎受到極大的驚嚇,隨手抓起一塊瓦片朝她丟過來,手腳並用往屋裏爬去。

赫連霜揮落瓦片,衝過去追那道人影。

“娘,是我呀,是霜兒回來了。”

“您不要怕,您看看我,我真的是您的霜兒。”

擔心嚇到薑小姐,不敢直接進屋,站在門口一遍一遍喊著。

喊了很多遍,屋裏卻一直沒有動靜。

赫連霜一邊說著。

“娘,我進來看您了,您不要害怕。”

一邊走了進去。

似乎是她的行為讓人影感受到了極大的壓迫感,人影突然撲出來,死死掐著她的脖子。

赫連霜猝不及防之下,被人影推得倒退幾步,差點摔下台階。

天上雲層散去,輪出一輪新月。

眾人也看清了人影的模樣。

頭發顯然很久沒有梳洗過,板結在一起披散在身上,沾著草葉和不知道是什麽的汙漬。

亂發中間露出一雙猩紅狂野的眼睛。

赫連鵬沒想到薑小姐變成了這副樣子,惡狠狠瞪了孫珍珍一眼,上前打算解救赫連霜。

赫連霜呼吸受阻,小臉憋得青紫,卻不領赫連鵬的情,反而用力推開他。

當初赫連鵬自以為寬容大度,將薑小姐留在王府,卻是害了她,讓她受了十幾年的罪。

倒不如痛快點趕走薑小姐,就算是死在外麵,也比活受罪的強。

赫連霜看都不想看赫連鵬一眼,隻是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沒有那麽痛苦,溫聲細語叫著“娘”。

“娘,我是霜兒,您不認識霜兒了嗎?”

大腦缺氧的情況越來越嚴重,反而讓許多塵封已久的記憶如海底泡沫般泛起。

“娘,您答應過囡囡,隻要囡囡乖乖聽話,過年時您就允許如畫帶我放爆竹。”

這句話如同咒語,讓薑小姐停下動作,眼中的狂野漸漸散去,緊盯著赫連霜看個不停。

赫連霜也得以呼吸幾口空氣。

“娘,我是霜兒……”

“霜兒,娘的乖囡!”

薑小姐的聲音沙啞難聽,說出的話卻讓赫連霜心中驚喜萬分。

“娘,您,您認出霜兒了?!”

薑小姐緊緊抱著赫連霜痛哭失聲。

赫連鵬在旁邊也感動心酸的不行,想上前說點什麽,又不知道該說什麽,能說什麽。

本來赫連鵬打算明天請韓影來王府,幫忙確定哪個赫連霜是真的。

因為赫連霜想起一些兒時的細節,連韓影也不必麻煩了,直接證明了她才是真正。

赫連鵬雖然腦子不是很靈光,行動力卻很強,當即就讓人將假的趕出王府。

孫珍珍不甘心失敗,還想再掙紮一下。

“王爺不必這樣著急下定論。”

“囡囡這樣的稱呼在南方十分平常,並不能說明什麽。”

還是在暗示赫連霜是假的,至少先存疑,給假的那個爭取再次當麵對質的機會。

孫珍珍有信心,以杜鵑對薑小姐的了解,不會遺漏所有細節,比赫連霜這個當成人還要了解。

赫連鵬卻沒有再給她掙紮的機會。

“不必再說了,靜雅總不會認錯自己的女兒。”

孫珍珍情急之下脫口反駁道。

“薑姐姐瘋傻多年,也許記錯了什麽也不一定。”

時隔十幾年,薑小姐終於再次見到了女兒,整副心思都放在赫連霜身上,看都懶得看別人一眼。

但孫珍珍的話卻成功引起薑小姐的注意。

轉頭冷笑看向她。

“孫氏,真以為我瘋了嗎?”

“如果不是這些年裝瘋賣傻,我又怎麽能逃過你的毒手活著見到我的霜兒?”

“如今我的霜兒回來了,我們的賬也該好好算一算了。”

孫珍珍沒想到薑小姐的瘋病竟然是裝出來的,聞言大驚失色,卻又覺得她就算是裝的又如何。

如今王府已經是她孫珍珍的天下,下人也都是她一手提拔起來的,自然會向著她說話。

薑小姐就算沒有瘋,關在空院裏十幾年,連府裏是什麽樣子大概都忘了,又能興起什麽風浪?

這樣想著,孫珍珍心裏踏實下來,露出一臉驚喜還有幾分委屈。

“薑姐姐沒有瘋,真是太好了。”

“隻是薑姐姐怎麽說出這些話來,敢是誤會了什麽,或者聽了什麽閑話?”

薑小姐還沒來得及梳洗,隻是隨便擦了把臉,此時亂發半遮麵,身上衣物髒破,散發著難聞的氣味。

卻無損她傲然的氣質。

“孫氏,你真以為你在這王府裏可以一手遮天嗎?”

“我且問你,當年你找來汙蔑我的野男人,此時身在何方?”

“在我吃食裏下毒,卻差點害了霜兒性命的雜役又在何處?”

“還有,杜鵑在哪裏?”

“如畫在哪裏?”

“我的嫁妝、田產,又是何人在受益?”

幾個問題,步步緊逼,孫珍珍一個都回答不上來。

不是不知道答案,而是不能公之於眾。

隻能勉強笑著敷衍。

“薑姐姐說的這些人,我怎麽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