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想到以後隻能和小四一樣,每天趴在城隍廟外討錢。

再無逃出生天的可能。

頓時感到萬念俱灰,縱身撲到韓影腳下,緊緊抱住了他的腿。

“你,你不能走,你撞傷我,要送我去醫館。”

不要銀子,卻一再強調去醫館,莫非醫館也是一夥的?

那就有意思了。

能控製孩子碰瓷訛銀子的醫館,能有什麽醫者父母心。

恐怕小病也得治成大病,從中獲取更大利益。

韓影有心一探醫館的虛實,故意麵露無奈。

“行了行了,你說去醫館就去吧。”

“最好不用花太多銀子,否則老子直接弄死你,大不了吃牢飯去,就不用賠銀子了。”

終於開張暫時逃開被打斷腿的命運。

小五悄悄鬆了口氣,假裝腿疼站不住,向看熱鬧的路人求助,扶他一把。

兩個一夥的壯漢走出來,充當熱心群眾,隨他和韓影去醫館。

到此時為止,這個騙局基本完成了。

傷者、醫館、說“公道話”的熱心群眾都是一夥的。

到時傷的如何,需要如何治療,重點是多少費用、賠償,還不是由著這些人說的算。

就算韓影真有殺人償命的心思,有兩個壯漢在,也沒有動手的機會。

果然如韓影所料,醫館裏坐館的是個四十來歲,老鼠眼、山羊胡的大夫。

細看其相貌,和人群中衝小五瞪眼的老鼠眼男人有幾分相似。

看年齡差應該是父子,也不排除長兄幼弟的可能。

兩個老鼠眼是什麽關係不重要,重要的是,不知這家醫館,是否還有其他見不得光的勾當。

大夫招呼“熱心群眾”把小五放在做檢查用的竹**。

裝模作樣望聞問切一番,又彎腰用手在他摔傷的腿上按了兩下。

便一臉同情的大搖其頭。

“腿斷了,便是接回去,也難保不會落殘疾。”

“小小年紀便落殘疾,以後做不得官、從不得軍,連重活都做不了。倒是可憐得很。”

韓影已經看出這些人的把戲,沒有興趣陪他們繼續演戲。

直接問需要多少醫藥費。

這時輪到“熱心群眾”上場上。

二人像長了七八張嘴,你一句我一句。

醫藥費,誤工費,以後做不得重活、娶不上好媳婦……

各種損失匯總一番,最後要求韓影賠五百兩銀子。

韓影微微揚眉。

“你們確定是這個數?”

壯漢之一理直氣壯道。

“這孩子一輩子都被你毀了,讓你賠五百兩算是偈宜你。”

這是慣常用的手段,先把賠償定的高高的,試探被騙的人的承受能力。

另一壯漢觀察韓影的神情,如果他堅決不同意賠這麽多。便充當和事佬,從中打個折。

總之,必定要保證“生意”順利做成。

韓影問他們是否確定,其實是給他們最後一個機會。

科舉內容包括律法,他這段時間都在惡補。

所以清楚,一次詐騙五百兩,在律法中算“數額特別巨大”,判罰也十分嚴厲。

杖責三十,流刑,抄沒家產。

再上幾人又是團夥作案,還要罪加一等。

恐怕這輩子別想從流放地回來了。

機會他已經給過了,這些人自己不把握,就別怪他下狠手了。

韓影二話沒說,從荷包裏數出五百兩銀票,又另外取出一百兩,說要送給兩位“熱心群眾”,感謝他們幫忙。

幾人頓時悔得腸子都青了。

早知韓影這般財大氣粗,價錢就開更高一些了。

恐怕開個一千兩,韓影都會照付不誤。

奈何說出的話如同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了。

大夫伸手想替小五接過銀票。

韓影卻又收回了手。

幾人以為韓影想反悔,壯漢之一又要出來“主持正義”。

“你這是何意,不會要反悔吧。”

“五百兩已經很公道了,你自己也是同意的。我們都是見證。”

“你若想反悔,我們就去見官。”

另一壯漢也怕到了嘴邊的鴨子飛了。

“看公子一表人才,氣宇軒昂,想必是參加大比的才子吧。”

“要是為了這點小事鬧到官府,恐怕會壞了公子的名聲,耽誤您高中就得不償失了。”

韓影淡然笑道。

“我不是想反悔,這點小錢還不放在眼裏。”

“卻怕麻煩,賠了銀子萬一你們……這孩子以後又找我麻煩,我不是虧了?”

幾人這種生意做的多了,對各種“客人”的要求都熟得很。

韓影話一出口,另一壯漢便心領神會。

“對對,公子的顧慮不無道理。”

“不如寫個了結書文,我們替公子和這孩子作個證人。”

這樣積極,不但為了保證生意做成,也是想著,韓影這樣人傻錢多的公子哥,就得順著哄著。

他便大把銀子打賞。

韓影正有此意,了結書文寫得,他不但讓兩個壯漢幫忙做證人,還要求大夫也在上麵簽字畫押。

大夫見韓影在了結文書上,將他對小五傷情的診斷記錄的一字不差,不禁眼皮子跳了幾跳。

“了結文書而已,不必寫這些吧。”

韓影十分不以為然。

“自然要寫清楚,萬一明日這孩子又被別人撞了,傷到別處,也來找上我,我不是成冤大頭了?”

這話說的……

令大夫更加不安。

自己剛診斷小五摔斷了腿,需要休養幾個月。

韓影卻說他明日又被人撞倒……

這是看出他們設局了?

又覺得自己想多了,一看韓影就是外地來的,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就算看出他們設局又能如何?

還不是得乖乖拿銀子出來。

這樣一想,大夫又淡定了。

他願意如何寫便如何寫,總之照數付銀子就是了。

幾個人都在了結書文上按了手印。

韓影小心收好,付清銀票,自顧自離開了。

幾人銀票到手,也不去理他。

韓影離開醫館後,便想去告官。懷中的了結書文便是證據,不怕告不贏。

走到官府門外,又有些遲疑。

這夥人不是第一次設局,剛才吃瓜群眾也是見怪不怪。

官府真就一點消息都不知道?

恐怕不是不知道,而是這夥人頭上有保護傘。

自己這一紙訴狀替上去,大概率會石沉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