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後,蘇誠再度返回武魂城中。

阿銀此時已經完成了凝聚魂環的過程,成功突破到封號鬥羅境界。進城之前,她又和現實中那樣,以特殊形式融入到了蘇誠的武魂之中,避免被人察覺。

教皇殿廳堂內,蘇誠看向神色陰沉的比比東恭敬道:“老師。”

“你心裏還有我這個老師?”比比東語氣冰冷,顯然心情已經差到了極點。

蘇誠聞言有些尷尬,卻也沒有太過在意。

他早就預料到了,自己這次私自離開必然會引起比比東不快。

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當時時間緊急,根本沒空多說。

何況比比東應該也不會因為這點事就把他怎樣。

以對方的性格,如果真心實意收了徒弟,容忍度其實是相當高的。

而且經過和阿銀的交流之後,蘇誠也差不多明白了精神之核的作用是什麽。

哪怕現在比比東還沒有蘇醒現實記憶,大概也會有些潛意識裏的好感與影響,如此也能解釋得通,為何她先前的態度會那麽怪異,對於半路加入武魂殿的“邪魂師苗子”蘇誠表現得異常關心了。

就是不知道她現在的這種情況,想像阿銀那樣真正覺醒的話,還需要哪些契機。

不過,有了這重底氣,蘇誠更加不擔心會被嚴懲,甚至還敢更進一步去試探底線。

被偏愛的總是有恃無恐。

注意到少年神色間的淡定,比比東微微眯了眯眼,手指用力捏緊掌心權杖,“你好像很無所謂的樣子?”

在蘇誠離開的這兩個多月時間裏麵,她的情緒曾經曆過多次轉變。

最開始自然是很生氣的,覺得對方根本沒把自己這個老師放在眼中,毫不顧忌地說走就走,招呼都不打一聲。

自從當上教皇之後,誰敢如此的輕慢她?

即便當年剛剛接手教皇之位時,那些不服自己的武魂殿下屬成員們也隻是陽奉陰違,表麵卻從來不敢直接無視她的存在。

尤其是蘇月還說什麽“人質”之類的混賬話,就算原話並非如此,蘇誠肯定私底下也表達過類似的意思。

這足以說明,對方很可能在心裏暗暗提防著她,對她懷有怨氣,就更讓人感覺很不舒服。

但到了後麵隨著時間流逝,擔心憂慮的情緒逐漸占了上風。

畢竟蘇誠現在的實力並不算強,即便天賦出眾,也才剛到魂王而已。加上武魂性質又比較敏感,如果碰上某些性情極端的魂師,說不定就會被消滅或是抓走,這類正義過頭的魂師在武魂殿中就不少見。

甚至最近幾日,比比東都有些暗自驚慌了,思慮著要不要下達教皇令去尋找一二。

結果今天,蘇誠竟然安然無恙地回到了武魂城,還這麽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初見時的喜悅很快化為烏有,轉變成了更加濃鬱的怒意。

“蘇誠,你給我解釋一下,人質是什麽意思?”

“人質?什麽人質?”蘇誠一愣,沒反應過來她指的是誰。

“你不是跟你姐姐說,我不放心你,所以才要把她留下來當人質嗎?”比比東冷嘲道。

“什麽?啊這……”

蘇誠剛要否認,旋即又把話音止住。

如果直接撇清關係的話,豈不是等於把蘇月給坑了。

比起有恃無恐的自己,顯然保住蘇月在比比東這裏的印象分更加重要些。

本來對方就對蘇月有些意見了,如果再出點差錯,等他離開武魂城後恐怕會很麻煩。

這次加入武魂殿,主要目的就是為了加快蘇月的修行進度,他自己其實不受影響。

所以,縱然蘇誠在心裏暗罵那家夥添亂,卻也隻能捏著鼻子認了下來,解釋道:“老師,你可能誤會了,我姐姐應該隻是表述錯誤。其實我並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覺得自己情況特殊,想讓你放心一些。老師你想,蘇月畢竟是我姐姐,如果不信任你的話,我怎麽可能會讓她自己留下來呢?”

“蘇誠,你拿這種話來敷衍我,真當我是個傻子嗎?”比比東的神色絲毫不見好轉,語氣反而愈發冰冷,“我管不了你了。既然你對武魂殿沒有歸屬感,倒也不必繼續相互折磨,你走吧。”

“額,其實我的確是想繼續曆練一段時間的。這次回來,是覺得應該正式跟你說上一聲。”

“什麽?!”比比東臉色一黑,手中權杖猛地錘擊在大理石地麵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很好,那你就再也不必回來了,帶著你那個姐姐一起走,永遠離開武魂城!”

說到這裏,她轉過身去背對蘇誠,“不把你這個隱患提前抹除,已經是我最大的仁慈了,權當成全我們這段時間的師徒情誼。但如果日後你在外麵惹出禍端,也別怪我為民除害。”

“……”

蘇誠心中暗道那怎麽行,我肯定是要走的,後麵還有好多事情要做,但蘇月得留下來啊。

不過他也知道比比東這說的是氣話,真想了斷,就不可能用這種方式了。

之所以如此作態,明顯是在等他服軟。

但服軟是不可能服軟的,他不能耗在武魂城裏。

蘇誠還有最後的殺招……

他輕輕歎了口氣,先是醞釀了下感情,接著沉聲道:“老師,實話告訴你吧,其實從見到你的那一刻開始,我就已經愛上你了。所以,我才不想永遠在你的庇護下成長。我想依靠自己變強,隻有這樣,未來才能配得上你!”

“?!”

比比東猛地轉頭,瞠目結舌地看向蘇誠,挺拔的酥胸劇烈起伏,“你、你……”

那些原本想說的話,原本準備好的種種思路與措辭,在這一瞬間被全部打亂,臉色也變得一陣白一陣紅。

想要傾瀉怒火,又被莫名的情緒打斷。

想要斥責幾句,但又不知該如何表達。

錯亂的情緒彼此交織,讓她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與此同時,蘇誠還在繼續輸出。

“其實我一開始就不想認你當老師,我不想隻是做一名學生。

“我不需要你來教我,我也不需要你來幫我。因為我能感覺到,你也需要被愛,你和我一樣,內心深處其實極其孤獨。

“就算表麵再怎麽威嚴高貴,身份再怎麽至高無上,但你依舊並不快樂。

“有句話你說得沒錯,我們是同一類人。”

一邊說著,他一邊緩緩邁步,向比比東的方向靠近過去。

“夠了!”

比比東感覺自己的心髒怦怦跳動,整個身體都在難以抑製地輕輕顫抖著。

她低吼道:“你不要說了!”

“不,我要說。”

蘇誠注視著她,還在繼續向前,兩人之間隻餘下不到十米的距離。

“你覺得我年齡太小,再過幾年我就成年了。你覺得我實力弱,我會努力修煉到封號鬥羅,努力修煉到比所有人都強。你覺得我的武魂邪惡,我也可以去研究尋找淨化武魂的辦法。這些外在因素,都是可以改變的,唯一不能變的,隻有心。”

“站住!”

比比東的聲音發顫,根本不敢與他對視,躲閃著來自對麵的目光。

明明是個實力強大的封號鬥羅,是恐怖邪惡的羅刹神傳人。但此刻的她,卻如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那般無助,像是正在被惡霸欺淩逼迫的小女孩一樣,隻能徒勞的不斷後退。

“蘇誠,你先別衝動,別胡思亂想,你現在還小,並不能真正理解感情方麵的事。”她的聲音軟化下來,試圖把這怪異的事態發展重新拉回正軌。

但蘇誠顯然不吃她這一套,自顧自一邊吐露心聲一邊向前逼近。

兩人距離越來越近,甚至隱約能感受到彼此口鼻吐息間的淡淡溫熱氣息。

下一刻,比比東的腳下一絆,跌坐在廳堂盡頭的高背座椅上。

她的身後已經沒了退路。

正前方,蘇誠居高臨下俯視著她。

“……”

眼看剛剛的懷柔方法並不奏效,比比東深深吸了口氣,隻能強自鎮定下來。

她竭力克服住內心深處莫名其妙的驚慌,眼神犀利地與蘇誠對視,喘著粗氣怒斥道:“滾滾滾,抓緊滾!你愛去哪去哪,我不管你了!”

這次,她卻沒再說出類似於先前斷絕師徒關係,讓其退出武魂殿,帶著蘇月一起離開之類的話來。

蘇誠這才停住腳步,肅然道:“老師,那我就先走了,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年齡和身份從來不是問題,心靈的契合才是最重要的。過幾年等我修煉有成以後,會回來找你的。”

“我讓你滾!”

蘇誠點點頭,轉身離開了教皇殿。

注視著他的身影離開大廳,然後又過了許久後,比比東那顆劇烈跳動的心髒與粗重的喘息才逐漸平緩下來。

微垂的眼簾之下,一雙眼眸神色晦暗不定。

“這孩子是怎麽回事,他到底在想什麽,他是瘋了嗎……”

但比起蘇誠的忽然發作,最令她感到惶恐不安的是,剛剛那個瞬間,她竟然真的心動了。

“我又是怎麽回事……我也瘋了嗎……”

她一臉疲憊地用座椅扶手支起手臂,伸出手指用力按了按額角,然後緊緊閉上雙眼,妄圖擺脫那些錯誤的心緒。

但是沒用。

當視野變得漆黑一片之後,過往的種種記憶反而變得愈發清晰。

這幾個月裏,兩人相處時的畫麵不斷在腦海之中閃過。

僅剩一人的空曠大殿中,回**著一聲輕歎。

……

離開教皇殿後,蘇誠回身望了金碧輝煌的大殿一眼,眸中掠過一絲笑意,旋即定神沉思起來。

也許這次模擬是個機會也說不定。

如果操作的好,或許能夠化解小雪大部分的心結,就連現實中和比比東之間的關係,也能夠有個著落了。

“……師徒戀哦。”

這時,一道聲音忽然在他的腦海之中響起。

是阿銀。

隱藏在武魂中的她,全程目睹了剛剛發生的全部經過。

雖然話音裏難免夾雜著一點酸味,卻還有種莫名的快意。

比比東那個家夥,在現實裏可是機敏詭詐到了極點。

結果就這?

被一個小屁孩的表白給嚇成了這樣?

你那股狠勁兒呢?

“還好吧,又不是真的師徒,她也教不了我什麽。”

剛剛過去的兩個月裏,蘇誠基本把這些年來發生過的所有事,包括銀龍王化形在內,全部都跟阿銀說過了。

所以她也知道,在這個世界之中,蘇誠被迫成為了比比東的弟子。

“你該不會是認真的吧?”

阿銀聽出了蘇誠的言外之意,不禁略感驚訝。

她還以為這隻是為了逼迫比比東做出讓步,才故意表演出來的。

“對這種事,我向來都很認真。”

“我明白了……”阿銀此刻忽然反應過來了點什麽,“在現實裏,你和她進展到哪一步了?”

當初在武魂城的時候,她就感覺比比東的態度非常微妙,很多行為的動機異常古怪,完全不符合作為武魂殿教皇的應有立場。

現在看,這兩個人果然很有問題。

旋即又想到比比東和千仞雪之間的複雜關係,不禁暗暗咋舌。

蘇誠隨口道:“不該做的事都沒做。”

“什麽叫不該做的?”

“哦,那就是該做的還沒來得及做。”

“……”

阿銀知道他這是不想細說,不悅地冷哼一聲,卻也沒再細問。

兩人隨口閑聊的功夫,蘇誠已經來到了藏書閣外。

他準備來跟蘇月打個招呼,然後就離開武魂城,進行下一步的計劃。

推門走進去後,很輕鬆就找到了對方所處的位置。

和往常一樣,這裏隻有蘇月一人。

“好漂亮的小姑娘,她就是銀龍王嗎?”阿銀不由發出一聲驚歎。

她並未出現血脈被壓製的感覺。

畢竟如今的阿銀,早已脫離了魂獸與魂師的桎梏,成為了與眾不同的特殊生靈。

就算銀龍王是魂獸共主,血脈源頭,也已經管不到她了。

“喂,你該不會還在打什麽別的壞主意吧?”

蘇誠沒理會阿銀的吐槽,徑直朝窗邊銀發少女坐著的位置走了過去。

看到許久未見的蘇誠,蘇月眸間閃過一抹異彩。

但緊接著,她似是嗅到了什麽味道,鼻間微微動了幾下,眼神變得陰沉下來。

“蘇誠,這段時間你去見誰了,怎麽身上一股騷味?”

蘇誠:“……”

阿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