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真是太巧了。”蘇誠嘲諷似的輕笑一聲,“除非把所有外力的可能性全部考慮清楚並且抹除,否則類似情況還真的很難避免,總能有個救命的契機在。”
他轉頭看向蘇月,“話說,鬥羅星的命運之力,真的全在那隻三眼金猊身上?”
“當然。”蘇月聽出他的言外之意,又補充道:“今天的事,應該與這個無關。”
“好吧。”蘇誠點了點頭,他對這些東西也不太懂。
“不過就算這樣,武魂殿也還是能贏。”
“先前你也是這麽說的。而且,能贏和能殺是兩回事。”
“……”
見蘇月不說話了,他也不再多說,目光轉向前方戰場,“接著往下看吧。”
就在兩人對話的這一會兒功夫,場中戰局再度出現了變化。
隨著比比東等人親自下場,死亡領域席卷而出,頓時給兩大魂獸帶去了極大的壓力。
雖然比比東現在的實力被神考壓製,但武魂品質以及實力底蘊在這裏擺著,領域本質極高,即便麵對重力領域與遲緩領域的雙重壓力,也依舊能發揮出強大的限製能力。
泰坦巨猿與天青牛蟒對視一眼,目光都有些凝重。
光是降魔鬥羅與千鈞鬥羅就不是它們能夠輕易壓製的,即便有了連續炸環的唐昊出手,也無法快速解決掉這兩個九十六級的巔峰鬥羅。
而且唐昊此時口鼻中的鮮血宛如噴泉一般向外狂湧,周身破損的衣物下麵,也能看到大量的血管破裂,整個人都罩上了一層厚厚的血痂,顯然已經無法支撐太久。
見此情景,兩大魂獸都是心生去意。
它們也不傻,這次出手最主要的目的是救人,至於反殺武魂殿的封號鬥羅們,為小舞母親報仇的事,它們根本想都沒想。
然而比比東的反應卻比它們還要更快一步!
隻聽她厲聲喝道:“菊長老、鬼長老!”
菊鬼二人頓時會意,燦爛的金色火焰與銀色火焰在兩人身上燃起,各自身上的九個魂環幾乎同時亮了起來,渲染出一層絢麗的光暈。
兩人突然相對而立四手緊握,身體驟然融合,十八個魂環瞬間凝聚成了一個碩大的金銀雙色光環悄然飛出,兩個身影隨之消失。
巨大的光環飛入空中,眨眼間化為一個直徑超過百米的巨大光環。
下一刻,天地仿佛都變成了金銀二色,周圍的一切也在此時完全靜止了。
被籠罩其中的泰坦巨猿、天青牛蟒、唐昊三者皆是動彈不得。
武魂融合技,兩極靜止領域!
正是因為這個魂技的存在,才讓這兩個實戰偏弱且修為不高的封號鬥羅,能在武魂殿中擁有超過普通長老的權利地位。
不過此時維持著武魂融合技的菊鬼兩大鬥羅也極其吃力。
炸掉了三枚萬年魂環與一枚十萬年魂環後的唐昊,實力已經逼近九十七級,再加上天賦異稟的兩隻十萬年魂獸竭力掙紮,以他們兩人的修為顯然拖延不了太久。
但現在在場的,可不止有他們兩人,還有比比東、降魔鬥羅與千鈞鬥羅三大武魂殿的頂級強者坐鎮。
如果此時三人出手,一擊之下足以擊殺唐昊並重創兩大魂獸。
然而,比比東卻並未選擇對他們出手,她的目光第一時間放到了身處後方的小舞與唐三兩人身上!
此時比比東的想法已經變了。
在她看來,這個時候再去攻擊兩大魂獸,其實是性價比很低的選擇。
無論泰坦巨猿還是天青牛蟒,實力都遠超菊鬼二人,想要將其壓製本就不易。而且這兩大魂獸都皮糙肉厚,很難一擊致命將其擊殺。
現在出手攻擊,反而會導致本就搖搖欲墜的兩極靜止領域難以維持。
當然,將其重創是肯定能做到的,但意義不大了。
想要擊敗弱一些的對手容易,但想要徹底殺死對方,隻憑他們幾人卻還不夠,尤其是在用出武魂融合技之後,菊鬥羅和鬼鬥羅的魂力見底,幾乎喪失了接下來繼續作戰的能力。
三對三的情況下,很難留得住人,能殺的,也就隻有一個已經到了強弩之末的唐昊而已。
相比於擊殺唐三或是唐昊,眼下有件更加重要且劃算的選擇,抓小舞!
現在的比比東,的確暫時無法立刻為噬魂蛛皇附加魂環,尤其是十萬年品質的魂環,她的身體會承受不住。
但將其先抓起來,作為備用魂環圈養還是可以的。
比起泰坦巨猿與天青牛蟒,小舞這個同樣擁有著十萬年修為的化形魂獸,卻完全沒有十萬年級別的實力,隻是個剛剛晉升魂宗的弱小魂師罷了。
比比東毫不猶豫,身形一閃便來到了那兩人的身前,伸手直接向小舞身上抓去。
“小心!”
看著突如其來的人影,唐三根本來不及有任何思考的餘暇,第一反應便直接抱著懷中少女轉過身體,本能地將小舞擋在了後麵,妄圖以後背擋下那道迅猛而強大的攻勢。
比比東眉梢一挑,卻也沒有多餘動作,直接手掌變招,並指如刀刺入了唐三後心直至撕裂心髒,隨後用力一甩。
緊接著,生命氣息迅速流逝的唐三便向旁邊拋飛了出去。
從菊鬼二人施展武魂融合技開始,到比比東在第一時間調轉槍頭攻向小舞,再到唐三本能的庇護,一切變化不過發生在轉瞬之間。
隨著唐三的生命力如潮水退去,小舞才終於回過神來。
她看向那個被甩飛出去的殘**影,就見對方的嘴唇正輕輕開闔著……
“快跑……”
“!”
她的雙眼瞬間變得血紅,猛然抬起頭來,“啊——”
尖利的悲鳴聲從小舞的口中喊出。
下一刻,刺目的紅光從她的眉心處蔓延開來,旋即化為一圈紅色光暈迅速擴散蔓延。
紅光所過之處,森林中的全部景象都被渲染成了血色,所有的一切,都在這一刻為之靜止,菊鬼二人施展的武魂融合技也被瞬間破除。
金、銀兩色光芒宛如玻璃一般破碎開來。
悶哼聲中,月關與鬼魅同時噴血分離,卻被定格在了空中。
靜止,此時此刻,所有的一切已經都已在那紅色光芒中變為了絕對的靜止,哪怕是空中的能量波動也已經停滯了。
唯一還能夠移動的,就隻有那紅光最中心處的身影。
小舞整個身體都已經變為了紅色,那是一種晶瑩通透的暗紅,身上的衣服也已經化為灰燼消失,露出了她那完美而通透的酮體,宛如絢麗的紅寶石一般。
不過,此時周圍其他人就連意識都被完全凍結了,隻有比比東那接近蛻變的強大精神力還可以勉強運轉。
這是屬於十萬年魂獸的修為能量,而且是完全燃燒了自己全部靈魂與生命的十萬年魂獸。
其力量的層次之高,已經超越了尋常的巔峰鬥羅。
當然,蘇誠除外。
他靜靜注視著不遠處的這一幕情景。
他知道,這次武魂殿的追殺行動徹底失敗了。
如果說之前的泰坦巨猿和天青牛蟒還隻是作為幫手出力。
那麽隨著小舞一死,這兩個家夥必然發瘋。
在拚命的狀態下,如果比比東不希望武魂殿一方出現過多人員傷亡,那就必須退走。
縱使不退,也很難留下這些家夥,畢竟菊鬥羅和鬼鬥羅現在已經完全失去了戰鬥能力。
被蘇誠的領域籠罩著的蘇月,同樣沒有被小舞獻祭時的那股強大的波動影響。
“有什麽感想?”
一邊思考著今天發生的這一係列變故,蘇誠又好奇地隨口問了一句。
畢竟也算是自己的子民,作為魂獸共主的銀龍王,看到族人為人類獻祭,估計心情也會挺複雜的。
說實話,眼前這幕場景其實在人類之中也不常見。
能成為情侶的人有很多,但真能做到願意為彼此赴死地步的又有幾個?
所以就像最開始蘇誠帶著她,一起在楓華鎮看史萊克學院成員時所說過的那樣,觀察這些人的情感變化,遠比看些普通人要有意義得多。
因為他們的感情深度的確與眾不同,從各方麵來說都是如此。
“……”聽到蘇誠的問題後,蘇月不由沉默,一時間也不知道應該作何想法。
該斥責小舞背叛了魂獸一族嗎?
明明是隻魂獸,結果不僅對人類動情,還為了人類而死,犧牲自我,燃盡修為。
可是唐三在明明知道她身份的情況下,卻也同樣願意為她而死,去抵擋一個絕不可能擋住的封號鬥羅的攻擊,以自己的性命去爭取那絲幾乎並不存在的逃命機會。
能夠為彼此做到這一步,種族的差異還重要嗎?
想到這裏,蘇月下意識看了眼站在身邊的那個男人。
卻見他在問完自己以後,依舊靜靜注視著前方小舞獻祭的情景,眼裏沒有絲毫動容,隻是像在默默思索著什麽。
蘇月眼底流露出一絲嘲諷。
嗬,大概又在算計著某些計劃了吧。
也對,這家夥表麵看似隨和隨意,對任何種族生靈都一視同仁,其實內心是極冷酷的。
相處了這麽多年,她早就知道了對方是什麽樣的人。
他善待魂獸,就像他善待路人,甚至善待貓狗寵物一樣。
他對別人沒有偏見,但也從來不會特殊優待誰。
大概對那個朱竹清算是有點另眼相看,但終究不過隻是隨意提點幾句罷了。
大概隻因為對他來說,那些都不過是舉手之勞,也根本沒被他放在心上。
就像高高在上的蒼天一般,平等地俯視著一切生靈。
也正因為這種平等,所以才愈發顯得冷酷。
他從來不會因為憐憫,或是其他某些特殊的情感,而去珍惜珍重某人,就像他也不會為了同族的人類而去獵殺魂獸一樣。
就連幫助自己,和自己這一路走來,不也隻是因為當初對方自己所說的“打破世界格局,對我而言會有不小的好處”,甚至是“很有意思,很有成就感的事”,僅此而已。
現在蘇月終於完全相信了。
這個人,就是這個世界的過客,來自於某個龍族未曾發現的時空,所以他根本不會沉淪其中……
對於自己而言,蘇誠是帶她脫離桎梏,帶她了解世界的第一個人類,也是唯一一個人類,是極其特殊的存在。
可是對蘇誠而言,自己卻和那些尋常生靈,那些“朋友”或是“敵人”沒有任何本質區別。
蘇月眼底閃過一絲複雜和迷茫。
她沒有回答蘇誠剛剛的問題,而是低聲反問道:“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這種事,也會甘願為了自己的愛人而犧牲嗎?”
“當然。”蘇誠淡淡道。
“……”蘇月聞言神色微頓,旋即扭頭打量著他的表情。
結果卻發現,對方還是那副若無其事的模樣,眼中映照著遠方的一幕幕畫麵。
明明是這麽嚴肅的問題,他在回答時卻顯得極為平靜而迅速,就像沒有經過任何思考一樣。
而那種隨意到了極點的語氣與淡漠的神情,更是令人感受不到絲毫誠意和溫度,令人極其不適。
“謊言。”
蘇月冷冷道。
除非真的遇到過類似絕境,否則但凡一個人遇到這種問題,總是會思慮一下,設身處地的認真去想過以後,才能得到內心的答案。
甚至即便想了,當沒有事到臨頭的時候,也沒辦法給出真正的答案。
而蘇誠既沒有經過思考,也沒有任何猶豫,甚至他連愛人都沒有,又憑什麽如此肯定。
他甚至連裝模作樣地想一下都懶得去裝!
這簡直是一種令人不齒的傲慢,不知所謂到了極點!
蘇月明明不是人類,此刻卻在心中無端生出一股怒火。
“你的心中永遠隻有你自己,你不會為了任何人而犧牲!”
蘇誠看了她一眼,有些驚訝於她的憤怒,卻也沒有辯解什麽,這種事情多說無用。
他隻是笑了笑,“好戲結束,準備走吧。”
“……”蘇月螓首低垂,散碎的劉海落下,遮住眼眸。
“好戲……”
果然,這種事情在他眼中,隻是一場好戲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