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誠獨自一人回到了議事廳中。
比比東身形不動，麵色清冷地看他一眼，淡淡道：“把你姐姐安撫好了？”
蘇誠聽出她語氣裏隱含的不悅，連忙解釋道：“我姐姐平時不太和人交流，性格內向，請您不要在意。其實在心裏她是很尊重您，也很敬仰武魂殿的。”
“我不是瞎子，她怎麽想的，我能看得出來。”比比東冷冷道。
聽到她如此直白的言論，蘇誠一時也不好接話，隻能尷尬地笑了笑。
不過既然比比東都直接這樣說了，想來其實並不怎麽在意蘇月不禮貌的態度，那就還好。
“你那個姐姐的天賦確實不錯，甚至比你都要更好。”比比東手指敲擊著桌椅扶手，一邊這樣說著，一邊審視著蘇誠。
“她的年齡，也隻比你大了一歲吧？雖然你們姐弟兩個的魂力等級相差不大，但她的實力卻遠勝過你。光是多出來的那幾個萬年魂環，就足以將你碾壓了。”
“是的，姐姐的天賦比我好得多。”
蘇誠坦然點頭。
關於這一點，本就是他希望達到的效果。
黑龍武魂所包裝出來的邪惡氣息，能引起比比東注意就夠了，引起一些情緒上的共鳴，讓她更好交流一些。
如果可以的話，最好能以自身壓製邪念的能力作為籌碼，和對方談談條件。
畢竟在此之前蘇誠並不清楚如今比比東的真實情況，沒想到她的精神狀態如此穩定。
不過，蘇誠從沒想過喧賓奪主。
展現蘇月的天賦與價值才是最重要的。
否則以他的手法和實力，別說五個萬年魂環，就算弄虛作假搞出來六個七個十萬年魂環，那也是輕而易舉。
但是沒這個必要。
要留在武魂殿的人是蘇月。
憑借著蘇月剛才展現出來的潛力，性格不好算什麽，目中無人又怎樣？
隻要一個人的天賦足夠出眾，就不愁得不到他人的賞識和認可。
那些溫和的笑臉，討巧的言辭，不過都是平庸之輩向世界妥協的無奈之舉，真正的天才從來不需要這些花哨手段。
僅是他們自身的存在，就已經是令無數人趨之若鶩的無價之寶了。
“蘇誠，你知道我為什麽把你單獨留下來嗎？”這時，比比東卻忽然不再多提蘇月，把話題引回到了蘇誠身上。
“是因為我的武魂？”
“沒錯。”她點了點頭，“說老實話，留著你這樣一個人在武魂殿裏，我不放心。”
“……”
蘇誠一時沉默。
聽到自己反而成為了那個不安定的因素，他暗暗感覺有些哭笑不得。
比比東的狀態比想象中更加穩定，情況稍微有點麻煩了。
不過沒關係，他本來也沒打算在這裏滯留太久。
“蘇誠，其實我無所謂你那個姐姐的真實想法是什麽，究竟是如何看待我，又是如何看待武魂殿的，那些都不重要。她的天賦確實不錯，但天才我見得多了。甚至連她那些超規格的魂環配置，在我眼中都不算什麽。”
她說出這樣一番話，蘇誠是相信的。
論起魂環配置，基本沒人能比得過擁有雙生武魂的比比東。
然而，比比東的下一句話卻另蘇誠感到意外，“比起你姐姐，其實我更中意你。”
蘇誠：“……”
不是大姐，你現在這麽直接了嗎？
我才隻是個不到十五歲的孩子啊！
見他臉上一副淩亂錯愕的模樣，比比東下意識皺了皺眉，“你有什麽想法？”
“我還有半年才滿十五歲……”蘇誠訥訥道。
為了蘇月的成長，讓他稍微付出一些倒是沒有什麽。
但這種有損尊嚴的事，那顯然是萬萬使不得的，犧牲未免太大了點。
而且，若是返回現實後，比比東又一次保留了這次模擬中的記憶，那自己豈不是丟人丟大了？
“……”
比比東聞言先是一愣，似乎沒明白這件事根他年齡幾歲有什麽關係。
片刻後才轉過彎來，臉上浮現出一抹不知是羞是怒的潮紅，怒斥道：“你在想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我是問你，願不願意拜我為師！”
“哦哦。”蘇誠鬆了口氣，連忙搖頭拒絕，“我不願意。”
“為什麽，你不是很憧憬武魂殿嗎？”比比東聲音低沉了些。
“我不配作為您的弟子。”蘇誠垂首道。
這當然是他的借口。
真實原因是他不想和對方離得太近，起碼暫時不行。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就算比比東的精神狀態穩定了，性格深處的很多東西是變不了的，這個人的控製欲太強了。
如果真要認了她做老師，雖然資源獲取方麵能夠方便很多，也可以更好的為蘇月鋪路，但很容易影響到自己接下來的後續計劃。
加上他的武魂本來就容易引人警惕，到了那時，再想離開武魂城可能會變得非常麻煩，需要想很多理由去說服對方，實在有些得不償失。
“配或不配，不是你需要考慮的問題。”比比東顯然不吃這套，凝眸注視著他，“我覺得你可以，這就足夠了。”
“……”
“你有什麽可猶豫的？”
眼見蘇誠沉默不語，比比東皺了皺眉，稍一沉吟後淡淡道：“也罷，你來看看我的武魂。”
說著也不等蘇誠做出回應，巨大的死亡蛛皇頃刻間浮現在了她的身後。
醜陋臃腫的巨大蜘蛛，與她那絕色無雙的容顏形成了鮮明反差。
在她腳下，九道華麗的魂環盤旋環繞，尤其是猩紅色的第九魂環，更是鮮豔奪目。
“怎麽樣，有沒有感覺到一絲熟悉？我這個武魂名為死亡蛛皇，同樣也是極為邪惡的存在。隻要你願意拜我為師，我可以教你控製疏導內心的負麵欲望，到了那時，武魂中的邪念便不會再影響你分毫。”
“……”蘇誠眼角輕輕**了兩下。
你是否清醒？
教我控製欲望，倒反天罡了是吧。
而且你是不是依靠自己的能力壓製住邪念，你自己一點數都沒有嗎……
注意到他那“驚訝”的表情，比比東心情愉悅了不少。
旋即收回了死亡蛛皇武魂，輕聲道：“蘇誠，我很看重你，所以，我可以告訴你另外一個隱秘。”
“教皇冕下，這就沒有必要了吧……”
蘇誠徒勞地勸阻道。
他根本不想聽什麽隱秘。
不用想都知道，接下來對方肯定準備展示她的第二武魂了。
論起特性，噬魂蛛皇要更加邪惡得多，與羅刹神位更是極端契合。
事實上，蘇誠模擬出來的黑龍武魂，與其說像羅刹神力，不如說更像被羅刹神力汙染後的噬魂蛛皇氣息。
可惜，對於他言語間的抗拒，比比東卻沒有絲毫想要理會的意思。
“其實，除了死亡蛛皇以外，我還有另外一個武魂，一個更加強大，更加邪惡的第二武魂。”
隨著略顯陰森的聲音落下，墨綠色的噬魂蛛皇出現在了她的身後。
比起前一隻死亡蛛皇的醜陋臃腫，噬魂蛛皇的形貌要猙獰凶惡得多，修長淩厲的體型，帶著一種鋒銳凶殘的異樣美感。
這個武魂附加的魂環並不齊全，總共隻有七個。
但魂環配置卻極為恐怖，六個漆黑的萬年魂環，加上一個猩紅的十萬年魂環，遠比剛才更加邪惡的氣息波動澎湃四溢，綠瑩瑩的幽光籠罩著整座議事大廳。
在慘綠色的光芒掩映下，端坐上首的比比東就像高居神座的魔王，而站在大廳中心的蘇誠，則是一隻被束縛在蛛網之中，隨時可能被其吞吃的可憐蟲。
“教皇冕下，您這是……”
蘇誠張了張嘴，欲言又止地囁嚅道。
完犢子，這回徹底沒有了其他的選擇餘地。
不當徒弟的話，估計就隻能當通緝犯了。
比比東注視著他，語氣柔和下來，“蘇誠，我能理解你心中的痛苦和彷徨。做我的弟子，你不會後悔的。我們的武魂性質很像，所以不要妄自菲薄，沒有人比我更適合當你的老師，你也完全配做我的弟子。”
說著說著，她的聲線又逐漸轉冷，“但如果你非要拒絕，那我隻能把你囚禁在教皇殿中了。不要怪我，正因為我們的武魂性質極為相似，所以我非常明白，如果放任你這樣發展下去，可能造成的後果會是什麽，說不定會成為這片大陸的禍害。”
比比東的聲音愈發低沉，“現在你的修為還低，所以能勉強克製住內心的邪念。但等你晉升魂聖，擁有了武魂真身以後就會發現，武魂對魂師的影響是深入骨髓靈魂的。你的意誌，在那種強大的邪念麵前，根本就不堪一擊。”
“……”
蘇誠砸了咂嘴，他覺得比比東的話有點不盡不實。
這個女人，什麽時候變得這麽關心天下安危了。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自己壓根不會選擇用這種方式，以這種武魂天賦出現在她麵前自投羅網。
說她有實力，有野心，欲望纏身，執念深重，這些蘇誠都是認可的。
但要說她心懷天下，以守護蒼生為己任，對於能夠招攬的邪魂師進行堅決打擊，那蘇誠隻會覺得好笑。
站在大殿中心，蘇誠的頭顱低垂，默默思索著應該作何選擇。
直接離開武魂殿的話，比比東當然攔不住他，任何人都攔不住他，包括能借助武魂城領域力量的千道流。
但這樣做的代價未免有些太大了。
這次模擬的命運線束縛力如此強大，在這裏貿然引動巨大變數，若是對未來有所幫助也就罷了，問題是這種改變毫無意義，反倒會讓局麵徹底失去掌控。
而且最關鍵的是，他不能暴露蘇月的特殊性。
有真力在身，蘇誠自己有把握能避過神界的探查，但蘇月不同，那本就是個定時炸彈，是被重點關注的對象。
可是真要讓他認比比東當老師的話……
“嗒、嗒、嗒……”
清脆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還有陣陣幽香傳來。
先前端坐在高背座椅上的絕美教皇，不知何時收起了自身武魂，緩步走到了他的身旁。
比起沒有完全發育成熟的蘇誠，比比東的身高還要更加高出些許。
她抬起手臂，輕撫著少年頭上的黑色短發，眼中散發出母性的光輝。
“孩子，我知道你心中的不安，也知道你有過痛苦不堪的經曆，曾經我也有過和你相似的過去。相信我，我可以幫你克服這些。”
“……”
感受著指尖傳來的溫度，蘇誠抬起頭看了一眼身側美人。
在那雙桃花瓣形狀的美麗眼眸中，閃爍著即便在現實世界裏，自己也未曾見過的另外一種溫柔色彩。
蘇誠心底暗歎一聲，最後也隻能屈辱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老師。”
“好孩子。”
……
“嗬嗬，所以說，你就認了那個羅刹神的傳人當老師？你先前不是還準備讓我自己加入武魂殿的嗎。”
武魂殿藏書閣中，蘇月一臉嘲諷地看著身旁表情淡定的蘇誠。
“嗯，暫時是這樣。”
“怕不是見人家長得漂亮，才認下這個老師的吧。我看她的年紀，都能當你媽了。”
“那你的年紀都能當我祖奶奶了。”
“乖孫子，叫聲祖奶奶來聽。”
“好好看你的書吧！要不是為了你，我至於平白多出來一個老師嗎？”蘇誠沒好氣地扔下一摞書擺在她的麵前。
蘇月神色驟冷，手掌“啪”的一聲拍在那摞書上，低吼道：“我用得著？！”
這番作色，倒是把邊上蘇誠給嚇了一跳，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你幹嘛發這麽大火，這不都是權宜之計嗎？”
“她可是羅刹神的傳人！與其這樣，我寧可你帶著我離開！”
“行行行，我應該跟他們打上一架，然後帶你離開。然後被羅刹神注意到咱們的不對勁，讓神界發現你的存在。然後等神界把你給抓回去，和另外那一半龍神分身團聚。”
“蘇誠，你這個混蛋、叛徒！”
“算了，你自己先在這裏看書吧。你以為我想給別人當徒弟啊，真是沒良心。”
丟下這句話後，蘇誠便直接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藏書閣，留下蘇月一人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