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輕柔,桃花盛放。
蘇誠與比比東一人站在樹前,一人倚靠樹幹側坐樹下。
雖然寒冬已過,但武魂山脈由於海拔較高的緣故,氣溫依舊偏低。
不過對他們來說,這種普通的溫度變化顯然不會造成什麽影響,並不需要借助厚實的衣物來抵禦風寒。
淡粉色的花瓣時有飄落,陽光透過枝間照射下來,在比比東的身上投下一片柔和的光影。
因為是坐在樹下,她需要稍稍仰頭才能與蘇誠對視,白淨細膩猶如瓷器般的臉龐上似乎閃動著某些異樣的情愫。
隻是春光明媚,那些神色間的細微變化,總顯得若有若無,令人有些看不分明。
精致華貴的教皇禮服用料極佳,敞開的外襟下麵,淡金色的絲綢內襯像是流動水波,緊緊貼合著嬌柔身軀。
修長白皙的脖頸,胸前高高隆起的弧線,與更下方陡然收緊的渾圓腰肢,在她稍稍後仰的姿勢中被凸顯得異常明顯。
蘇誠下意識移開目光,平淡道:“食色性也,人之常情。你該不會以為我是個清心寡欲的人吧?”
“當然不是。”
比比東手掩紅唇輕笑起來。
她像是有種發自內心的喜悅,就連眉眼彎成了月牙狀。
“不過我以為就憑你的性格,肯定要故作正經,不會承認呢。”
“那你顯然是想錯了。”
蘇誠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我不僅不正經,而且貪得無厭,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小雪對我全心全意,我還要對她隱瞞關於竹清的事情。
“而且更可笑的是,我到現在都沒想好應該怎麽處理。每次話到嘴邊,又會猶豫遲疑,總想著再等上一等。”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跟比比東說這些東西。
但是此時此刻,卻忽然有種衝動,把自己最真實的一麵,把自己在感情上的自私、貪婪,全部都展現出來,全部讓對方知曉。
或許是因為不在意,又或者因為某些不能觸及且難以言明的特殊情感。
“……”
比比東也的確像是被他這番話給鎮住了,直愣愣地看著他。
手掌在不知不覺中放了下來,露出掩藏在後麵微微張開的紅唇,像是有些不知所措。
場麵一時沉寂。
不過蘇誠在說完以後,倒像是放鬆了許多,麵朝遠方盤膝坐下。
隨手撿起一塊石子,在掌中漫無目的地輕輕拋動著。
在他身後,比比東眸光散亂。
這個瞬間她忽然想到了很多。
蘇誠剛剛說的那一番話,的確讓她很是吃驚,也讓她心情異常複雜。
倒不是鄙夷他的言行或是吃驚於他的坦誠,而是感到出乎意料,難以理解。
對比比東而言,蘇誠無疑是個極其特殊的存在。
在兩人真正見麵以前,比比東就已經對他有了一些淺薄印象。
一次似真似假的夢境中,因為對方的出現,導致成神後的她死在了成神的女兒手中。
然後,魂師大賽其間關於這個人的消息不斷傳來。
強大的自創魂技,超出規格的魂環配置,乃至於超越常理的修為晉升速度……
後來更是得知,正因此人插手,才導致了武魂殿安排給千仞雪的竊國大計功虧一簣。
那個時候她對蘇誠的印象並不好。
不過也不算太壞,隻能算是心懷警惕。
其實最多的還是好奇。
她很想知道,這個人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因為某些特殊原因,對於知識淵博的人,她總是心懷敬意。
然後,蘇誠帶隊一路殺入決賽,選擇加入武魂殿。
直到經曆了那場令她由內而外發生蛻變的長久“夢境”,那是另外一重截然不同卻真實不虛的人生……
從知道這個人開始,直至今日的這些年裏,蘇誠曾扮演過許多角色。
假想敵,攔路虎,陰謀家,引導者,救贖者,同路人……
但無論是哪個身份。
當蘇誠站在她麵前時,總是遊刃有餘,總是鎮定自若。
無論現實還是夢境,無論弱小或是強大,他從來不會猶豫遲疑,始終走在自己認定的道路上。
就算魂師早熟,蘇誠的表現也遠遠超出了他的實際年齡所應有的水準。
甚至很多時候,比比東都下意識感覺,相比千仞雪和朱竹清,自己才更像是他的同齡人。
當然,有時候蘇誠的言行舉止也沒那麽成熟,也會有少年人的意氣,也會顯得輕佻戲謔,但那些行為並不顯得古怪突兀,他本來就是這樣的人。
可是,縱然再怎麽“不成熟”,他也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表現出一種略顯可笑的“天真”。
比比東更是從未想到過,能在蘇誠嘴裏聽到這番言論。
作為位高權重見多識廣的武魂殿教皇,她太明白一個魂師強者,對待感情的普遍心態了。
有的人用情至純至深,對待愛人一心一意,這種人並不少見,自然不必多言。
蘇誠顯然不是這種人。
還有的人縱情聲色,左擁右抱,依靠自身的實力和地位,得到了世俗給予的各種“優待”。
可是蘇誠也沒有這樣做。
他的實力明明允許,所以才更顯得古怪。
說他花心,那是肯定的。
就像他自己說的那樣“貪得無厭”。
可是,在這片大陸上,這種心態並不罕見。
別說男人,強大的女性魂師這樣做的同樣也有很多。
兩大帝國的貴族圈裏,豢養男寵的人比比皆是,拍賣會上價格昂貴的奴隸貿易也極為盛行。
但蘇誠卻似乎對此心懷愧疚,猶豫遲疑。
以他今時今日的實力地位,隻要勾勾手指,有的是女人樂意自薦枕席,他卻拒絕得幹脆利索。
根據比比東這麽長時間以來的觀察,以及收集到的情報來看,無論如今身在武魂城的阿銀,還是他那個在七寶琉璃宗認的妹妹寧榮榮,蘇誠的確少有接觸,也根本不會去玩曖昧。
原本比比東以為蘇誠是心懷顧忌,或者還有其他想法。
所以後來她放棄了那些徒勞無功的阻礙行為,選擇冷眼旁觀甚至推波助瀾,去利用朱竹清,利用阿銀。
就是想不斷積累那些潛藏的隱患,等最後再把矛盾激化,以此來逼迫蘇誠。
甚至對於千仞雪的實力蛻變,她都不驚反喜。
因為千仞雪越強,到了最後,蘇誠就越是無法僅憑實力去壓製住其中矛盾。
到了那個時候,他就必須要做出選擇。
比比東了解千仞雪的性格,知道對方絕對不可能容忍朱竹清等人的存在。
但她沒有想到的是,蘇誠竟然從一開始就沒考慮過實力的問題,隻是在感情中糾結內耗。
朱竹清的態度明明已經那麽明顯了,就連她都能看得出來,那個小丫頭所謂的抗拒不過在嘴硬而已,可是蘇誠自己卻好像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
比比東沉默無聲地看著前方那道盤膝在地的挺拔背影,眸中忽然閃過一抹精光。
她不知道今天對方為什麽會對自己說出這樣一番話。
但她忽然明白了,頓悟了。
在其他方麵,蘇誠也許睿智果決,但處理起感情問題來,卻優柔寡斷。
難怪,難怪在那個世界中時,他明明對自己心有情愫,卻一直想盡辦法避開自己。
“原來你是這樣的蘇誠……”
這樣想著想著,比比東嘴角泛起笑意,精神也隨之放鬆舒緩下來。
她抬頭看了看空中的驕陽,感到春日裏的陣陣暖意。
原本以她的修為實力,早就不再需要睡眠了。
但在日光照耀,微風吹拂下,竟然也感覺到了些許困意……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日頭漸漸偏移。
蘇誠深吸口氣,轉過身準備喊著比比東返回武魂城。
但等他回頭看去,卻不禁愣了一下。
比比東嬌柔的身姿不知從何時由側坐變為側躺,雙目緊閉呼吸平穩,細密的睫毛鋪灑遮蓋在眼瞼上,嘴角還帶著一絲柔和的笑意。
春風拂過,吹起幾縷發絲。
她竟似已經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