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比比東的突然傳喚，千仞雪當然表現得極其不滿，還一度想要跟著蘇誠一起前去教皇殿，隻是被他給製止了。
蘇誠可不想讓這兩人間的矛盾繼續激化，弄到最後無法收場的地步。
而且……
連洛蕾萊都能將他給認出來，那麽比比東關於模擬世界的事情又究竟還記得多少？
經過了另一個世界的底蘊，她都學到了什麽？
是否會將兩個世界的自己完全聯係起來？
雖然相處不多，但蘇誠還是能感覺到，對方確實有所變化。
半年前居住在武魂城的三個月裏，他作為新晉長老也參與過幾次高層會議。
和第一次模擬時的比比東不同，她似乎已經沒有那麽偏執了。
無論言行舉止還是為人處世，都更像一個教皇，而非一個實力強大的魂師。
……
教皇殿議事廳，看著走進大殿中的蘇誠，比比東壓抑住了臉上的異樣情緒。
有一件事其實蘇誠猜錯了。
在他剛進武魂城的時候，比比東的確立刻就知道了他的回歸。
但並非源自精神力的探查，在武魂城內，她沒必要時刻釋放大範圍的感知。
也不是他人通稟。得知此事，是來自於靈魂間的感應。
確切的說，是來自那個她一直無法觸及更無法使用的，紮根於靈魂深處的那一點淡淡星光。
大半年前那場夢境過後，比比東就莫名其妙得到了此物。
雖然始終觸及不到這點星輝，但它卻在持續不斷地釋放光芒。
就像一個神奇的轉換裝置，將靈魂深處那些陰沉邪惡的羅刹惡念，轉化成了比比東自身的靈魂底蘊，然後跟那深入靈魂的邪氣對抗。
正是得益於此，才使她在短時間內無需太過顧及羅刹神考的壓力，也有足夠的耐心等待蘇誠。
否則的話，以她過去那種緊繃的精神狀態，麵對突發事件時，處理方式隻會比千仞雪更為激進。
而就在剛剛蘇誠返回武魂城後，比比東也有了莫名其妙的直覺。
正因為這種微妙的感應，讓她迫不及待想見上對方一麵。
看向蘇誠，比比東眼中流露出一絲異彩。
“你晉升魂聖了？！”
“沒錯。”
“我記得你上次離開武魂城，說的是要吸收第六魂環晉升魂帝？這才過去了半年時間吧？”
“嗯，得到了些機緣。”
蘇誠狀若無意地點了點頭，卻在暗中觀察著對方的神色變化。
他現在確實很想知道，目前比比東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殘留了多少記憶，這些記憶又給她帶去了多少理性，帶去了多少知識，心境上會出現哪些變化……
同時，羅刹神念的不斷浸染，又是否會覆蓋掉那層理性。
可是，如果比比東真的記得很多事，那自己的立場又該如何？
若是事態真的以出乎意料的形式向後發展，對於兩人的關係而言，對於武魂殿來說，帶來的結果又會是好是壞，蘇誠自己也想不明白。
他一向不太擅長這個。
“對了，你還記得之前答應我的事吧？”
令蘇誠意外的是，比比東並未繼續細問他的修為和機緣的是，反而問起了另一個問題。
讓他聽得一愣，“你說哪件事？”
比比東聞言皺了皺眉，“再過三個月，就一年期滿了，到時候由我和大供奉來親自指點千仞雪，你和她先分開些時間。”
“哦，你說這個啊，我記得。”蘇誠點了點頭，緊接著直言不諱道：“小雪最近這段時間進展神速，到時候不需要你或者大供奉指點她，你們也指點不了她。”
比比東挑了挑眉，似乎有些不服。
“蘇誠，你可能不知道，武魂殿內存在傳說中的神位傳承，千仞雪有機會成為新一任天使神。”
“……”
蘇誠看了她一眼，卻沒有立刻開口。
不太對勁。
按理說，比比東不該知道天使神的事情，而且還如此篤定。
即便知道，她又怎麽知道千仞雪有機會成神，還將此事告訴自己？
沉默片刻後，蘇誠才試探著說道：“教皇冕下，我以為你跟小雪的關係不是太好。”
“你誤會了。”比比東輕歎一聲，表情略顯無奈。
“因為過去一些經曆，千仞雪這孩子一直不太成熟，對我更有極深的誤解。你跟她相處時間這麽久，想來也很了解她的性格。
“上次你我談過她的事情之後，我也有過反思，可能過去確實對她太過嚴苛了。
“但武魂殿需要她，所有人都在看著她。
“你不可能永遠保護她，我也不可能永遠站在她的身後。千仞雪已經不是孩子了，不該再這麽孩子氣。”
“……”蘇誠眨了眨眼，感覺這番話聽起來有點奇怪，卻又說不出怪在哪裏。
“你覺得呢？”見他不說話，比比東一臉誠懇地主動問道。
“啊？”眼見她這幅神情，蘇誠也隻得遲疑著點了點頭，“嗯，好像有點道理，但是——”
“你覺得有道理就好。”比比東鬆了口氣，繼續說道。
“我知道你的能力，連大供奉都對你研究出來的那套功法讚不絕口。不過，你說我們指點不了千仞雪，未免也太過武斷了。
“大供奉是九十九級的絕世鬥羅，在魂師修煉方麵經驗豐富。我剛剛跟你說的神位傳承，就在鬥羅殿中，大供奉鎮守鬥羅殿多年，對這個傳承極有研究。
“難道這些知識，對千仞雪起不到任何幫助嗎？”
“我倒不是這個意思，但是——”
蘇誠剛要開口，比比東又再度將他打斷，“你有什麽想法可以提前說出來，我和大供奉更多是起到一個監督和引導的作用。”
“……好吧。”蘇誠歎了口氣。
比比東這番作態，他也不好太過強硬。
的確，如今的他有著可以跟所有人平等對話的底氣。
一劍在手，除非天上來敵，否則神級之下根本無懼任何敵人，跟誰都有一換一的自信。
但比比東言語之間都沒什麽壞心思，還始終都是一副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的模樣，千道流更不可能坑害自己這個孫女，他實在無法指摘。
何況如果比比東能和千仞雪冰釋前嫌的話，本來也是他樂意見到的局麵。
“那就說定了。三個月後，你就來教皇殿吧。”
“我知道了。”蘇誠點了點頭，“但是不要讓小雪接觸你口中的那個神位傳承。”
“嗯？”
“絕對不能，這件事我也會警告小雪的。”
比比東凝視了蘇誠片刻後，方才輕輕道了一聲“好”。
隨後又問道：“你現在有多強？”
蘇誠剛要回答，忽然心中一動，反問道：“教皇冕下覺得呢？”
“……”
比比東看了看他，卻沉默著沒有說話。
半晌過後，忽然展顏笑了起來。
那一瞬間的容光，仿佛把整座大殿都徹底照亮了。
就連落地窗外照進來的太陽光輝，都顯得暗淡了些許。
她本就極美。
隻是平素向來保持著高冷威嚴的姿態，加上身上教皇身份所帶來的身份加成，以及接受羅刹神考後，隱藏於表麵之下的那絲陰狠毒辣。
在這種種外在光環加持下，相貌條件反倒被她的複雜氣質給衝淡了。
即便是蘇誠，如今看她也更多將她當做萬人之上的教皇，未來的羅刹神，而非單純一個女人。
不過若非如此，蘇誠也很難把現實中的比比東與記憶中那人徹底區分開來。
“？”
她此刻的這番神情變化，反倒把蘇誠看得一愣。
仔細想想，自從上次模擬結束，他好像還真沒見過比比東展露出這種神態。
“蘇誠你知道嗎，在過去我一直以為所謂的天才是像我這樣，擁有雙生武魂而且先天滿魂力的魂師，或是像千仞雪那樣，坐擁神級武魂，先天魂力高達二十級的天之嬌女。”
說話間，比比東蓮步輕移，緩緩走到蘇誠身側。
極淡，卻又極其悠遠的香氣在不經意間飄入了他的口鼻之中。
蘇誠側目看了對方一眼。
他沒想到比比東竟然主動說出了雙生武魂這個在武魂殿中不算秘密的秘密。
此事的確有些資深長老知道，但他們顯然不會隨意透露。
“但在認識你以後，我才明白，世上還有另外一種天才，真正的天才。”
“真正的天才？”蘇誠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梢，莫名想到了玉小剛。
旋即啞然失笑道：“我不覺得自己是什麽天才，不過是有些機緣罷了。”
“這隻是你自己的想法。”比比東不知道他的胡亂聯想。
此時她已經走到了蘇誠身後一點，在他看不到的角度，臉上流露出略顯懷戀的複雜笑容，眉眼都變得柔軟了幾分。
她繼續低聲說道：“你能夠看清自己，也知道自己想要什麽，能堅定地貫徹自己的理念，世上絕大多數人都做不到這一點。”
“你知道我想要什麽？”蘇誠回頭看向對方的背影，有些驚訝。
“我不知道啊。”比比東也轉回頭來與他對視，眼神嬌俏如少女。
這個瞬間，他的心跳都不禁加快了幾分。
“但總該不會是想著怎麽讓千仞雪接受朱竹清那個小丫頭之類的事吧？”
“……”蘇誠聞言眼角一抖。
威脅。
這絕對是在威脅。
“教皇冕下，請不要開這種玩笑。”蘇誠肅然道，“我剛剛已經說過了，我會遵守承諾的，三個月後就來教皇殿幫你。”
“我當然相信你。”比比東勾起嘴角，眼簾微垂，遮蓋住眼底的那一抹得意，淡淡道：“沒有其他的事了，你先退下吧。”
她其實還想再多聊一會。
但是來日方長，今天已經說得夠多了。
“好，那我就先告退了。”蘇誠點了點頭，就要轉身離去。
“蘇誠。”
“怎麽了？”
“可以給我看看你的魂環嗎？”
蘇誠想了想，也沒有拒絕。
反正這東西也隱瞞不了，遲早都會展現在他人眼中。
提前讓比比東知道倒也沒有什麽。
當即喚出武魂長生劍，隨後七枚魂環浮現腳下。
猩紅色的第六魂環，自然不同凡響。
但相比於閃爍著水晶般瑰麗色澤的第七魂環，卻又算不得什麽了。
比比東怔怔看著那個淡粉色的特殊魂環，眼中劃過一道異彩。
旋即揮了揮手，示意他可以離開了，竟也沒有想要細問這個魂環具體情況的意思。
“咦？”
這時蘇誠反倒一愣。
剛剛他隱約感到比比東身上似乎傳來一道異樣的波動，還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但此時比比東已經轉過身去，他也不好再繼續多問。
搖了搖頭，有些疑惑地轉身離開了教皇殿。
等他離開走遠之後，獨自站在大廳內的比比東這才微微鬆了口氣。
“果然是因為你……”
當那個極為奇特且絢麗的第七魂環出現之後，靈魂中那點一直在無聲無息給她力量的星光，忽然之間大放異彩。
似乎還與蘇誠建立起一種微妙的聯係。
現在她也終於知道，為什麽這點光暈明明一直處於她自己的靈魂之中，卻始終無法觸及分毫。
因為那本就不是屬於她的東西。
雖然不清楚這東西的性質是什麽，又為何會來到自己的靈魂裏。
但她莫名有種直覺，此物未來必然會重新回到蘇誠身上。
……
另外一邊，返回長老殿的蘇誠不出意料開始遭受起了千仞雪的盤問。
“所以說，你真的要在三個月後，就去幫比比東做事？”千仞雪撇了撇嘴，顯得很不高興。
“嗯。”蘇誠點了點頭，“其實你現在的進展，已經超出我的預期了。以你目前的狀態我很快就能改良好新的功法給你，如果一切順利的話，說不定剩下的時間裏你也能掌握我之前用過的先天之力。”
這也是為什麽他之前那麽痛快就答應比比東的主要原因。
對方理由充分也好，手中有他的把柄也罷，都隻算是一小部分原因。
最關鍵的，還是千仞雪確實已經不需要他時刻緊盯著去修煉了。
在蘇誠原本的預估中，這一年下來，她們能做到各自生成一個穩固住自己靈魂的核心，就足夠他以此為基礎，去開發適合千仞雪雙生靈魂的專屬功法了。
但現在既然對方更快一步，那也更好。
剩下的時間可以開始以功法為基礎，嚐試初步構建基礎循環。
一旦循環建立，就真正徹底消弭了她這對雙生靈魂的隱患。
除非她們想不開要自殺，否則根本不可能再因為彼此間的爭鬥而瀕臨毀滅。
到時候隨便兩個人怎麽打，都不會再有任何風險出現。
而對於她現在的情況，功法方麵蘇誠也已經有了初步的想法。
說到底，還是盡量做到求同存異。
千仞雪的兩個人格雖然彼此踐行的道路不同，卻並非背道而馳完全對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