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理會身後那些一臉遺憾的路人,與想要追上來詢問一二的家夥們。
在留下十枚金魂幣作為答謝後,蘇誠便帶著阿銀,幾個閃身離開了此地。
接下來他就要去尋找藍銀王晉升魂王了。
“這些天自己一個人在天鬥城裏生活,感受如何?”
“……”
阿銀聞言一陣沉默。
蘇誠自然不是讓她毫無準備地去體驗人生,金魂幣也是給足了的。
但可惜,沒過多久便被騙了個幹淨。
天鬥城這種地方,除了處在金字塔頂尖的那一小撮人,沒人敢輕易動手搶劫。
但那種等級的強者,顯然也不會在意幾枚金魂幣。
不過搶不了,難道還騙不了?
觀察一陣之後,有些人便發現這個漂亮得過分的女人經常會花錢救助一些普通百姓。
還動輒從奴隸市場花錢,買下一些看上去身世“可憐”的奴隸,然後將其釋放。
於是乎,他們就編了個“奴隸兒童救治組織”的名頭,將她身上的上百枚金魂幣給騙了個精光。
等她反應過來之後,那些人早就不見了蹤影。
幸虧阿銀沒有進食的需求,隻要憑借本能汲取草木精華便足以維持這具身體,否則恐怕早就重回靈魂體狀態進入長生劍中了。
不過這些事情對她的打擊顯然不小,隻是不好意思去找蘇誠訴苦罷了。
沒錢之後,她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隻得漫無目的地在街邊遊**。
一來二去,便被那個水果店的好心婦人發現,當成是無家可歸的可憐人給收留了下來。
這類人在天鬥城並不少見。
每天都有無數人從這座帝都裏發家致富,也同樣有無數人一夜清貧。
不過如此一來,反而是是歪打正著。
在這個店鋪之中,讓她見到了無數形形色色的普通人,變得成熟了許多。
“來吧,說說這幾天都碰上什麽事了,看樣子你受的挫折不小。”
“……”
見她沒有回應,蘇誠輕笑道:“我的傻姐姐,我猜給你的那些錢,現在應該一分不剩了吧?”
“……”
阿銀抬起頭張了張口,卻沒能說出什麽。
她發現自己根本難以辯駁,又重新低下頭去。
“嗬嗬,財帛動人心。”
蘇誠瞥她一眼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不過一百枚金魂幣在他眼中算不上什麽,無論原因為何,他都懶得再去追究。
隨後目視前方,似有意似無意地說道:“這還不過是區區幾枚金魂幣罷了,你覺得相比於一隻十萬年魂獸,又價值幾何呢?”
“……”阿銀聞言一怔,側目看了蘇誠一眼,又轉過頭去低頭不語。
“在經曆了這些之後,你若是回到獻祭之前那會兒,還敢滿世界亂逛嗎?”
“……”
她依舊沒有說話。
答案是不敢。
蘇誠卻不準備這麽輕易放過她,繼續問道:“那麽在你心中,究竟是愛人的安全重要,還是自己闖**世界的夢想重要?對了,你知不知道,當時唐昊有多大歲數了?連我這個年齡都懂得的道理,唐昊他會想不明白?”
緊接著又看了沉默一路的阿銀一眼,補充道:“不過相比於你的年齡,估計還隻能算是個小毛孩吧,嗬嗬。”
“蘇誠!”
阿銀氣憤地瞪了蘇誠一眼。
最後這句話就有點過分了。
在魂獸一族,年齡不是這樣計算的。
化形之後,等於再世為人,自然應該以人類的年齡來計算長幼。
“阿銀,你有沒有想過,唐昊其實也已經習慣了。”
蘇誠無視她的怒氣,腳步不停一邊走一邊繼續說道。
“習慣了你的冒險,習慣你的付出,習慣了你沉默不語地安靜跟在他們身後?”
“……”
“那麽,當你最後一刻獻祭時,你所求的又是什麽呢?期待過他的後悔嗎?期望他知道珍惜嗎?還是單純隻希望他們能夠活下去?”
這些話落到阿銀耳中,頓時讓她心中雜念叢生。
她當時並沒有想過這些。
“失去後的後悔,還有沒有用?不過,我倒是可以告訴你,唐昊確實非常後悔。他現在整天借酒消愁,和個廢人一樣。也許這些年裏,心中不止一次的想過,寧可自己死去,當時也不該讓你來犧牲。當然,也許隻是想想罷了。”
“你不要再說了……”
阿銀麵色蒼白地搖了搖頭,用祈求和茫然的目光看向蘇誠。
不知道是因為心痛,還是在恐懼著當自己聽到這些話後,並未因此而感到有多少喜悅、憤怒甚至是擔憂。
蘇誠目視前方,沒有看她。
“你知道嗎,如果我不出現,你未來說不定也同樣有著能夠複活的一天。唐昊那個‘兒子’很不簡單,懂得的東西很多,也會把你們當成親生父母來對待。”
他頓住腳步,轉頭凝視著阿銀茫然無助的雙眼。
“阿銀,如果錯誤能夠得到彌補,是否可以得到原諒?”
阿銀臉色蒼白,連嘴唇都毫無血色。
“每個人都有犯錯的時候,犯錯並不可恥,但有時候犯錯的原因很可恥。”
蘇誠淡淡道,“問問你自己,這些東西我給不了答案。”
……
出城之後,蘇誠看向阿銀。
“走吧,去找藍銀王,別忘了你的承諾。”
阿銀心中無聲歎了口氣,暫時放下了那些雜亂無章的紛繁思緒。
這些日子好不容易平定下來的心海,再次被蘇誠輕而易舉地攪動起了陣陣波濤。
她想了想之後,抬手指了一個方向。
隨後輕聲開口說道:“如果你不能成功,也不可以傷害他們。”
她知道蘇誠此行的目的是什麽,但其實心中並不看好。
這並不是在小瞧蘇誠。
毫不誇張的說,阿銀算是現在除了蘇誠本人外,最了解他真正實力的人。
但她同樣了解藍銀草一族的情況。
對於蘇誠這樣一個擁有劍武魂的人來說,藍銀草森林根本不可能起到什麽幫助,哪怕擁有五行領域也不行。
“放心,天下魂獸多得是,我沒必要盯著一株藍銀草不放。”蘇誠坦然說道。
轉頭卻見阿銀一臉愁緒的模樣,不由撇了撇嘴。
“不過,你這種天下魂獸是一家的心態實在有點可笑。
“人獵殺魂獸,就像狼吃兔,羊吃草一樣的道理,弱肉強食再正常不過。即便是魂獸之間,也不是一片太平,彼此因為地盤、修為、食物的生死廝殺絕不少見。
“別說的好像世界上隻有魂獸和人類兩個陣營一樣。即使在你們魂獸之中,吃素的柔骨兔不也是以你們藍銀草為食嗎?
“如果硬要劃分的話,還不如說有靈性有真正自我意識的生物劃分為一個陣營更靠譜一些。”
阿銀一愣,扭過頭滿是驚異地看向蘇誠。
她還是頭一次聽說這種論調。
“但我從不憐憫魂獸,化形魂獸該殺也照樣殺。”
蘇誠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齒。
看得阿銀心中一寒。
旋即又怒視回來,高聲道:“那你剛剛說那些冠冕堂皇的東西幹什麽?”
“笑話,這事你不該來問我。”
蘇誠勾起嘴角,眼中露出殘酷的光芒。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子的,你以為我想通過獵殺魂獸來獲取魂環嗎?這種晉升途徑簡直讓我感到惡心。
“我連仙草都不想吃,如果不是因為升級有瓶頸,我何苦去獵殺什麽魂獸來幫助自己晉級?
“這一點與陣營無關。
“實話告訴你,如果魂師的晉升方式是殺人取環,那麽該下手的時候我也照樣不會手軟。”
“……”這番話把阿銀說的呆立當場,一時間訥訥無言。
蘇誠冷哼道:“在我看來,人依賴於魂獸魂環晉升的方式並不合理。
“這兩者間的關係也並非正常規則下的天道循環,更像是某種特殊意誌強加給這個世界的規則。不過對於現在的我來說,還反抗不得罷了。
“你最好祈禱這次我能夠成功,找到無需獵殺魂獸就可以自然晉級的方法。”
阿銀聞言,莫名感到一陣戰栗,澀聲問道:“你想去藍銀草森林是為了這個,不隻是想要凝聚第五魂環?”
“你以為呢。”蘇誠轉過身去,先一步向著阿銀剛剛所指的方向趕去。
看著他的背影,阿銀忍不住在心中輕聲自語道:“蘇誠,你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
數日之後,蘇誠跟隨著阿銀來到了一片不知名的森林中。
這時還不等阿銀開口,他便敏銳地覺察到了四周那種奇妙的和諧環境。
像是領域,卻又高於領域。
非要形容的話,就如同一個殘缺不全的另類小世界一般。
蘇誠當即閉上雙眼。
五行領域擴散而出,眉心豎紋明滅不定。
藍銀草這種植物,在鬥羅大陸再普遍不過,和隨處可見的普通雜草也相差不遠。
但在這裏,卻隻有藍銀草的存在。
隨著蘇誠一點點沉浸在這片世界之中,在他右腿中沉寂已久的藍銀皇魂骨忽然開始慢慢散發出淡淡的藍色光芒。
站在他身旁的阿銀,也同時深吸了一口氣。
她此刻的感受遠比蘇誠要深刻得多,一雙溫柔的眼眸之中滿是懷念與眷戀。
這裏,全部都曾是她的子民,它們也全部將自己視同母親一般。
即便如今這具身體並不存在真正的藍銀皇血脈,她卻已然感受到了那種血肉相連的感覺。
濃鬱的孺慕之情從森林之中散發出來。
仿佛離鄉多年的遊子,終於回到了母親的懷抱。
委屈、感動、驚喜、懷念……
無數情緒在向她無聲傾訴著。
隨著作為五行領域中軸之一的阿銀漸漸沉浸藍銀草的世界裏,蘇誠也很快借著領域之助與這片小世界融為一體。
這個時候,一個聲音忽然毫無預兆地在他心中響起。
“王,偉大的王,真的是您麽?您終於來到了我這裏,感謝上天……”
這話既是說給蘇誠,也是說給站在他身旁的阿銀。
原本平和而悠遠的小世界中,突然傳來一股強烈的精神力,與蘇誠糾纏在了一起。
“王,請您到我這裏來,可以麽?”那個聲音似乎變得更加急切了,還帶著強烈的渴望。
蘇誠沒有猶豫,起身直接奔入森林之中。
阿銀這時卻有些驚訝。
她原以為需要以自己作為紐帶才能將雙方精神力連接到一起,卻沒想到蘇誠竟然能夠直接感受到藍銀王的召喚。
踏入森林之後,蘇誠騰身而起,順著那精神牽引的方向快速前進。
所過之處,地麵上的藍銀草似乎都在興奮的呼喚著,有節奏的輕輕擺動,就像在為他的到來而歡快起舞。
這片森林的麵積不大,但這裏的植物看上去都很古老,似乎經曆了漫長的歲月。
隨處可見直插雲霄的參天大樹,就連太陽的光芒都很難從這些茂密的植物中射到地麵。
急速奔行半個時辰左右,那股與他聯係的精神力變得格外清晰起來。
“王,我在這裏。”精神呼喚再次出現,興奮中似乎還夾雜著一絲緊張。
穿過兩株至少需要數人合抱的古樹,巨大的藍銀王本體顯現在了蘇誠麵前。
修長的藤蔓攀沿而上,糾結著直到十米左右的空中,看上去像是由無數藤蔓凝結而成。那些藤蔓的每一根都有普通人腰部粗細,直徑超過一尺。
它通體都閃爍著一種晶瑩澄澈的藍色光芒,在周圍,藍銀草生長得格外茂盛。
在藤蔓正中的凝結處,還有一張宛如人臉般的痕跡,露出明顯的笑容。
極其強大的氣息毫不保留的釋放著,從那中心的人臉處,強烈的精神波動噴薄而出,圍繞著蘇誠身體歡快律動。
“藍銀王?”蘇誠目光灼灼地盯視著麵前的巨大藤蔓。
“王,您終於來了。”藤蔓纏繞中央的那張人臉張開大口,吐露人言。
“你的王在這裏。”
隨著蘇誠話音落下,阿銀在他身旁現出身體。
“陛下!”人臉上露出極度的驚訝之色,“真的是您?!”
他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眼前這一幕情景。
之前阿銀的那道氣息似是而非,反而是在蘇誠身上,它感受到了極為明顯的藍銀皇氣息。
但在細細感受過後,卻有兩滴藍色的**從它那張人麵的眼睛位置處流淌而下。
隨即便是極致的憤怒。
高昂而痛苦的怒吼聲直衝天際。
即便溫和如它,也同樣有著不可觸碰的逆鱗!
“是誰?!是誰讓您遭受了如此苦難!”
蘇誠感受著身旁那可怖的精神壓力,神色略顯凝重。
雖然這股強大而凝聚的敵意並未針對他,但那種與世界為敵的感覺,哪怕隻是稍稍接觸,也並不好受。
但他心中卻沒有太大懼意。
並非是因為信任阿銀,而是他有足夠的把握能夠脫離這裏。
在這個小世界中,藍銀王的實力的確遠強於他。
但想將他留在這裏,卻還遠遠不夠。
藍銀王殺伐手段有限,強在精神力與束縛。
不過,這方麵卻恰好都被他的真視之瞳所牢牢克製,能夠幫他以點破麵突破重圍。
看著眼中滴落淚水,神色極端憤怒的藍銀王,阿銀心中也有所感觸。
或許過去的她真的太過狹隘了。
自困於人類的情感,卻全然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和責任,忘記了這些時刻惦念著她的忠誠子民們。
搖了搖頭,她輕聲說道:“那些都已經過去了,你不必為此掛懷,我也已經放下了。何況,蘇誠以後會幫我真正複活的。”
又轉頭看向蘇誠,“是這樣吧?”
阿銀的目光誠摯如赤子,並無任何威脅的意思。
她也從來不是那種會去威脅別人的性情。
兩人相處的時間不短,但期間經曆的事情卻讓她曆曆在目,這些時日中,蘇誠從未欺瞞過她。
蘇誠聞言,也轉頭看向阿銀。
眸光微微閃動,片刻之後才沉聲說道:“我不能保證。但我會盡力。”
“這就夠了。”阿銀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回過頭看向麵前那株巨大無比的藍銀王,肅然道:“幫他進行覺醒儀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