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如何?”轉回身來的蘇誠看著眼前不再虛幻的阿銀,出聲問道。
即便是他,此時如果僅憑肉眼和精神力,在不動用領域的關聯以及真視之瞳的情況下,也難以察覺對方並非真實的人類。
就見阿銀如今以魂力幻化出了一身藍金色的宮裝長裙,將自己全身包裹,展現出高挑完美的身姿。
在她的靈魂與這具身體完全融合之後,原本那個沒有具體樣貌的肉身雛形現在也已經變得與她本人一般無二。
藍金色的長發垂至腰際,白皙的俏臉光潔無暇,一雙異於常人的藍色眼眸中猶如碧波**漾,柔情似水。
看得蘇誠都微微一怔。
如今實體化的阿銀,比之前所見還要愈發美上幾分。
靈魂體狀態的她美則美矣,但有種不真實的虛無感,像是畫中人物,總是缺少了一股生命力。
但現在卻和真人一般無二。一顰一笑之間,都帶著些獨特的韻味。
“好弱……”
聽到蘇誠的問題以後,阿銀輕聲回答道。
話語間似是不滿意,實則臉上已然掛滿了笑容。
她已經許久未曾這樣開心過了。
這種重新獲得身體的滋味,讓她心中百感交集,難以言喻。
尤其是在真正死去過一次之後,才越發能夠感受到其中的珍貴。
在此之前,她可從未想過自己還能有複活的一天。
藍銀皇的所謂“不死”,也隻是因其種族之皇的存在特性與強到極限的生命力,讓她難以被外力所擊殺。
但獻祭這種技能,卻屬於自己放棄所有生命與靈魂,屬於“自殺”。
她過去又沒有獻祭過,也根本沒想過自己還能活得下來。
“這就不錯了。”蘇誠聞言瞥了她一眼,聲音有些無奈。
“你總不能指望我給你把肌肉組織,周身穴位全弄出來。那我就不是人,而是神了。現在這具身體能保持基本的平衡你就慶幸吧,起碼是個四肢健全的正常人。”
阿銀抬起頭注視著他,滿臉認真地說道:“謝謝你,蘇誠。”
“不用。我說了,這段時間以來你對我的幫助不小,這算是你應得的報酬。而且你獲得了實體化的身軀以後,對我而言同樣大有好處。”
蘇誠擺了擺手。
他現在已經能夠明顯感受得到,自己的領域已經擁有了一個獨立中樞,不再完全基於武魂運轉。
也就是說,日後即便他不使用武魂,同樣可以完美地釋放五行領域。
聽到他的回答,阿銀撇了撇嘴,也沒有再說什麽。
低下頭無聲感受著自己現在嶄新的身體。
“你能感受得到吧?”蘇誠上下打量著她。
“隻要身處於領域之中,你就可以隨意改變自身的存在形態,而且同樣具備‘不死’的特性。這具肉身本質上也不過是由我的血液與草木精華構成,我的血液寄存於武魂之中,草木之精則關聯著領域根基,可以在虛實之間切換自如。”
阿銀點了點頭。
而且她能夠感覺到,自己現在這具身體能夠與蘇誠的領域共同成長強化。
她又看了眼遠處那株無聲搖曳的藍銀皇幼苗。
“你的本體放在這裏慢慢生長就行。不過你的存在早就已經不受本體製約了,以後如果那株幼苗成熟,倒是可以嚐試給你做成一個化身。”
蘇誠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隨口解釋道。
隨後邁步向著山穀之外走去,“走吧,一塊出去看看。”
……
靠近天鬥城附近後,阿銀身形微動,便準備像以前那樣將自身重新隱藏起來。
卻被蘇誠出言製止了。
“接下來一段時間我會待在學院裏,你現在有了身體,可以自己出去轉轉。”
他眺望著遠處繁華寬廣的天鬥城街道。
“你隻要別去武魂聖殿,天鬥皇宮以及皇家學院這幾個地方,基本不會被別人發現真身。
“即便真的遇到危險也沒什麽大事,雖然不像在我的領域中那樣能夠毫無損傷隨意重生,卻也沒有性命之憂,你的靈魂核心依舊是存在於長生劍中的。
“到時候不過是需要我再放點血,收集些草木精華罷了。
“另外,如果你死在外麵,靈魂會虛弱到你一年多前剛剛蘇醒的狀態。”
阿銀聞言,先是愣了一下,旋即沉默下來,神色間似乎有些猶豫。
她對人世間的種種事物自然有著許多好奇,但更多的卻是對於人性與未知的恐懼。
在過去剛剛化形直到獻祭死亡的那段時間裏,她的生活也是以遊曆冒險居多,沒怎麽跟陌生人交流過。
想了想,她還是將目光轉向蘇誠,囁嚅著嘴唇似是想要說些什麽。
蘇誠察言觀色,還沒等她開口,便直接出言將其打斷。
“別想著我會陪你一塊,我還有自己的事。而且,你總是躲在別人身後,不親自體驗一下,很多東西永遠都想不明白。”
“那你去忙你的事吧,我不想體驗什麽,讓我回到你的武魂裏就可以了。”阿銀垂下頭低聲道。
蘇誠聞言,沒有立刻開口,而是停下腳步,注視著她。
直到看得對方略微有些不自在了,才忽然開口說道:“其實我很佩服你。”
阿銀聞言一愣。
“雖然我不認為唐昊值得你為之付出生命,但那種直麵死亡的勇氣,卻不是所有人都能擁有的。不,應該說擁有這種勇氣的人寥寥無幾。”
蘇誠此時語氣少見的認真起來。
“明知必死,卻敢於做出犧牲。無論支撐你這樣做的理由是什麽,都值得我欽佩。生死之間有大恐怖,未曾恐懼,便談不上勇敢。唐昊過往的一切行為隻是因為他魯莽無知,但你不同,你是真正的勇敢。
“說實話,我不知道易地而處,當我麵臨與你類似的處境時,在可以逃生的情況下,能否敢於為了心中的信念而直麵死亡。”
說話間,一道劍勢虛影在蘇誠身後升起。
霎時間,似乎有一道可怖的陰影籠罩在了阿銀的心頭。
死亡時的畫麵在她腦海中反複閃過。
“感受到了嗎?”
蘇誠看了麵色發白的阿銀一眼。
“這是我的劍意,可以激發有情眾生心中的恐懼。也正因為了解恐懼的強大,所以我才更加明白勇氣的珍貴。希望你沒有因為曾經的死亡,而失去心中的勇氣。”
阿銀怔怔地看著蘇誠。
對方的聲音在她心間反複回**。
許久之後,她的眼簾微垂,目光似有躲閃。
輕聲道:“你是這樣看我的嗎?”
“你覺得我有必要奉承你?”蘇誠收起劍意,淡淡說道。
“我也希望,你不要像唐昊那樣,變成一個縮頭烏龜,隻敢托身於他人的庇護之下。”
“不要再說你那些胡言亂語了。”阿銀臉色陰鬱下來,低聲道。
她有些害怕聽到蘇誠說的這些話。
每當對方給她說起這些,總是會在不經意間動搖著她的信念。
最可怕的是,她發現自己越來越無法反駁對方這番言論。
就像一柄鋒利的手術刀懸在她的心頭,在一點點剜除著過往的那些烙印。
謊言從來不會傷人,隻有真相才是快刀。
……
天鬥皇城,武魂聖殿。
這裏是大陸武魂殿管理係統之下,僅次於武魂城教皇殿的存在,隻在兩大帝國的首都有設立。
但在今天,武魂聖殿中位高權重的一眾人員,全數都在白金主教薩拉斯的帶領下,站在大廳之中安靜等候著。
與此同時,大殿之外多出了無數護衛巡邏,暫停了一切魂師相關業務的辦理。
他穿著一身平日裏極少使用的盛裝。大紅色禮服長袍幹淨整潔,代表身份的五角白金冠戴在頭頂。
瘦長的身軀像是標槍一般挺直著,麵色嚴肅,平日裏那雙似睡似醒的渾濁雙眼此時精芒四射,哪還有半分平時昏沉的模樣。
作為天鬥城武魂聖殿的殿主,白金主教薩拉斯在統治級別上的位次隻低於教皇一人。
他今天的舉動讓武魂聖殿中的不少人都心中疑惑,暗自猜疑難道是教皇冕下親臨不成?
在一般人看來,即便是普通長老也不值得如此大張旗鼓。
畢竟武魂殿的長老們強則強矣,卻沒什麽實權在身,武魂殿體係中地位上並不高於白金主教。
沒過多久,薩拉斯要等的人來了。
就見一個身穿黑色冕服的年輕男子邁步走入大殿之中,身後還跟隨著兩名武魂殿長老打扮的強者。
他的樣貌隻算清秀,放在人群中也不過是中上水平。
但身上卻蘊含著某種難以言喻的特殊氣質。
明明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卻讓人有些不敢靠近。
猶如飽食後的猛虎漫步於密林之間,縱然行色慵懶,也難免令人心生懼意。
“武魂殿白金主教薩拉斯,見過殿下。”
薩拉斯見他進來,連忙輕輕躬身行禮。
眼前之人的存在,雖然在武魂殿下層之中少有人知,但他顯然並不包含在內。
他作為手握實權的白金主教,在武魂城中都能說得上話。
麵前這位青年,雖然目前沒有職位在身,卻是天使一族後裔,千道流的血脈嫡親,日後必然是萬人之上的存在。
薩拉斯作為一個實力已經達到自身潛力極限的武魂殿高層,再怎麽重視對方都不為過。
青年見狀也朝他輕輕頷首,淡然笑道:“薩拉斯主教不必這麽嚴肅,我來這裏隻是為了一點私事,讓大家自行散去就好。”
等到眾人離開,薩拉斯引著他來到一處相對私密的會議室中,兩名長老也緊隨其後。
“殿下前來天鬥城不知所為何事?”
說話時,薩拉斯心中也有些忐忑。
這些年來待在天鬥城中,雖然大節不虧,但也有不少小事做的不幹不淨,他擔心對方是來調查自己的。
不過年輕男子顯然並不在意那些小事。
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之後,說道:“晚些時候我要去天鬥皇家學院一趟,先在你這裏落落腳。到時候以武魂殿的名義前去拜訪,也能方便一些。否則萬一被天鬥學院給拒之門外,豈不是鬧了笑話。”
薩拉斯聞言暗暗鬆了口氣,連忙應承道:“這沒有問題。”
隨後又看向另外那那兩個修為高達封號鬥羅級別的武魂殿長老。
語氣略顯遲疑,“不過這兩位長老……”
武魂殿的封號鬥羅如果也要一起進入天鬥皇家學院,那動靜未免就有些太大了。
那個地方匯聚了大量的貴族子弟,更是天鬥皇室的心頭肉。
加上幾年前雪清河之事爆發,現在的皇室簡直猶如驚弓之鳥,如果這兩人一起過去,不一定會產生多大的連鎖反應。
青年看出他的為難,淡淡道:“他們先留在這裏,到時我自己過去就可以了。”
薩拉斯連忙阻止,“那怎麽能行,殿下身份尊貴,獨自一人未免讓人輕慢,到時就由我陪著您一起前去。”
青年稍一思忖,也沒有拒絕,點頭道:“如此也好,就勞煩主教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