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一切都是謊言?”

晴空之上,忽然掀起了陣陣風浪。

偌大的府邸中,所有人心頭都憑空升起一絲無形的壓抑感。

“從二十年前開始,就已經盯上我了?你可真是一個好父親,一個好家主!那我又算什麽?”

朱竹清眼底寒光湧動,回眸看向公爵府深處。

那裏正是朱宏燾此時所在的書房方向。

無垠碧空瞬間被一片片烏雲籠罩。

“根本沒有其他人,什麽大姐、二姐、三姐之類的,原來全是假的,其實局中人從始至終隻有我自己!原來我才是那個工具!”

這數個月來積累的壓抑、憤懣、怨憎、悔恨……

無休止的翻滾、沸騰。

直至這一刻,瞬間全部爆發出來。

“轟——”

巨大的轟鳴聲衝天而起。

氣浪排空,狂風湧動,向四周橫掃而過。

那些精修石刻、雕梁畫柱瞬間坍塌成一片廢墟。

巨大的風道以朱竹清此刻的落腳處為起點,筆直貫通到朱宏燾書房。

下一刻。

“嘩——”

伴隨著一陣轟然巨響,巨大而精美的書房牆壁瞬間四散崩飛,化作一片空地。

隻剩下朱宏燾一人安然無恙坐在原處。

但他並非抵擋住了這層衝擊,而是被一股風壓牢牢按在了座位上。

朱竹清站在遠處看著他,隨後緩緩邁步向前走去。

“嗯?”這時她猛然發現,眼前這個“父親”有問題。

腳下一踏,高挑的身影橫空掠過,瞬間出現在了朱宏燾麵前。

白皙修長的手掌輕輕一探。

朱宏燾身上流轉的魂力瞬間便被擊散。

波紋**漾間,蘇誠的麵孔出現在朱竹清麵前。

“怎麽可能……”

她的雙眼微微睜大。

甚至這一刻,連心中的種種複雜情緒都消散一空,隻餘下滿腔的驚愕。

“你、我……”

朱竹清的眼皮輕輕顫抖著。

纖柔的手指緩緩向前伸去,似乎想要觸摸對方的臉頰。

然而就在二者即將碰觸的那一刻,猛地變掌為爪,探手抓住他的衣領。

“蘇——誠——!”

朱竹清咬牙切齒地低吼道。

剛剛的驚訝與一瞬間的喜悅,轉眼又重新化作了無處發泄的滿腔怒火。

“怎麽會是你!”

蘇誠此時也是無奈。

他知道朱竹清肯定會有懷疑,最近的情緒也必然不穩定,所以這段時間他一直都很低調。

但不明白為什麽對方會在今天突然爆發。

明明馬上都要到最後一步了,結果卻又橫生枝節。

心中暗歎一聲,隻能斷斷續續地低聲說道:“咳,你能不能先把我放開。”

他現在肉身虛弱,生命力缺失,修為又大幅跌落。

僅僅剛剛朱竹清下意識的氣息波動,就壓製得他有些難以喘息。

若非此時對方驚愕之下收斂了外放的氣息,他此時甚至連話都說不出來。

朱竹清沒有理會蘇誠,而是仔細審視著他。

隨後似乎發現了什麽,神色忽然一怔。

原本死死攥住對方衣領的手指,也不由放鬆了些許。

“你現在還有什麽好說的。”朱竹清冷冷道,語氣沒有太多波動,卻明顯在壓抑著心底的複雜情緒。

“無論怎樣,你都是最大的獲益者不是嗎,我又不會害你。”

“然後呢,你接下來想要我做什麽。”朱竹清對這套說辭不為所動,而是冷聲反問蘇誠。

“稱帝,然後向天鬥帝國投降吧。”蘇誠低聲道。

“投降?我為什麽要投降?”朱竹清蹙起精致的雙眉,對他的話不以為然。

“你是鬥不過天鬥帝國的,不要以為他們的實力隻有表麵上這一點。武魂殿還有七大供奉,有教皇比比東,有菊鬼兩大巔峰鬥羅。如果天鬥帝國力有不逮,他們會全力支持。”

“……”朱竹清聞言露出稍許驚訝,卻沒有開口說話。

“而且投降的話,你會安全的。現在天鬥帝國做主的人根本不是天鬥皇室,他們的皇帝是武魂殿的人。”

蘇誠繼續說道。

“你以為為什麽武魂殿會選擇幫助他們?現在的皇帝並非雪清河本人,他早就被武魂殿少主千仞雪冒充頂替了。”

朱竹清眸光微動,盯視著蘇誠,“武魂殿有人能冒充雪清河……所以,你其實一直是武魂殿的人?”

雪清河作為堂堂天鬥皇帝,竟然都是他人冒充。

那麽蘇誠能夠偽裝成朱宏燾的操作,似乎也能讓人理解了。

畢竟在此之前,她還從來未曾聽聞過有人連武魂都能進行偽裝。

“……”蘇誠沉默片刻之後,點頭說道:“沒錯,我是武魂殿的人。”

朱竹清雙目微眯,無聲地注視著他。

半晌之後,才平靜地開口說道:“蘇誠,你騙了我一輩子,到現在還要騙我?”

如果蘇誠真的是武魂殿的人,以他的手段,有的是辦法取得比現在更好的效果,完全沒必要花心思培養她來做到眼下的這一切。

不說別的,蘇誠自己之前修為比她都還高上些許。

也完全可以自己掌握幽冥白虎武魂,然後以絕對的力量登上皇位。

在這方麵,自己朱家小姐的身份,也不見得就比他那個私生子的身份高到哪裏去。

“竹清,你沒必要對我這麽警惕。以你現在的實力,還有誰值得你畏懼,更不用說我這麽一個區區大魂師了。”

蘇誠神色有些無奈,“我說過了,我又不會害你。”

朱竹清對他的話不置可否,轉而問道:“那個現在冒充天鬥皇帝的千仞雪又是誰?”

“她是前任教皇千尋疾與現任教皇比比東之女,同時還是九十九級極限鬥羅千道流的孫女。換句話說,她是當今的武魂殿少主,手中能夠掌握的力量還要遠超你的想象。”

“你似乎對她很了解?”朱竹清眸光閃爍不定,無聲審視著他。

“……算是吧。”

聽到這話,朱竹清一時間沉默下來,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良久之後,她輕輕點了點頭,看向蘇誠。

“蘇誠,你知道嗎,我從小到大,隻有你這麽一個朋友。我知道現在說這種話,在你眼中會顯得我更加可笑。但過去的我確實是這樣想的,我曾以為自己是最了解你的那個人。”

朱竹清的聲音低沉下去,“看來這都是我自作多情了。”

蘇誠眼瞼微垂,默然不語。

“我父親呢?”

“嗯……他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

朱竹清聞言眼角微微一抽,抓著蘇誠衣領的手掌不自覺又收緊了些許。

“什麽時候的事?”

“……五年前。”

“是不是你幹的?”

“……”

朱竹清見狀冷笑一聲,譏嘲道:“你還真是處心積慮,運道也好。附加第一魂環居然就得到了一塊外附魂骨,還馬上就用來欺瞞我。我到底怎樣得罪你了?”

“竹清,你想一下,這些年來我有做過什麽傷害你的事嗎?”

“沒做過傷害我的事,然後自以為是的為我好?!那你想過我的感受嗎?我在你眼裏是工具,還是提線木偶?”

朱竹清的聲音忽然變得有些激動。

“我知道,你肯定還有後續計劃。一塊說了吧,都想讓我做些什麽!”

“剛剛說過了,等你稱帝之後,向天鬥帝國投降。”

“我是說後麵!”她的語氣有些不耐煩。

“後麵沒了。”

“沒了?!”朱竹清微微睜大雙眸,“你做這一切,把自己折騰成一個殘廢,就是為了讓我修成封號鬥羅,然後當上星羅皇帝,再去向那個千仞雪投降?!”

“……可以這麽說。”

“那你還真是用心良苦。”朱竹清臉色難看,“但我憑什麽要聽你的?你不是都說了,那個什麽千仞雪不會追究星羅皇室的責任嗎?”

“是啊,憑什麽呢……”蘇誠心底暗暗歎息。

不告訴朱竹清雪清河的真實身份,她為了搏一線生機,大概率會拚死一戰,恐怕最後生死難料。

但是告訴了她,她似乎又沒必要再去登上皇位了。雖然這對如今的她來說,不過是唾手可得的位置。

“又心軟了啊。”蘇誠有些無奈。

以朱竹清此時的力量和權勢,再加上帝國局勢飄搖,想當星羅皇帝確實是輕而易舉。

但如今的她,還需要這個位置嗎?

朱竹清從來不是渴求權力之人。

權力,隻是達到最終目的的手段。

氣氛凝滯許久之後,朱竹清觀察著蘇誠神色,忽然開口道:“你很想讓我去做這個皇帝?”

“是。”

“為了武魂殿?”

“不是。”

“那就是為了那個千仞雪?”

“……也不是。”

“你算是在求我嗎?”

“嗬嗬。”蘇誠輕笑一聲,“那就算是吧。”

“好,我答應你。”朱竹清點了點頭,“希望你剛剛沒有騙我。”

【主線任務完成,可在一小時內隨時脫離。】

當聽到主線任務完成的提示後,蘇誠心中一動,瞬間有了明悟。

此時的朱竹清,無論力量還是權力,她都已經具備了奪權的條件。

如果說之前在聲望上還有所欠缺,經過了邊境戰場那一戰過後,幾乎把她的威望拔升到了整個星羅帝國的巔峰。

剩下的,就隻需要看她自己的心意即可。

既然如今她已經做好了決定,任務自然也就完成了。

就像第一次模擬時一樣,所謂的毀滅武魂殿,也是看他們的戰力所剩情況。

隻要跌落到穀底,不需要把武魂殿的建築摧毀,任務也自然完成。

蘇誠看向朱竹清,淡淡道:“你還想做什麽?要殺了我出氣嗎,那也隨你。”

“哼。”朱竹清聞言冷哼一聲,鬆開了一直抓著他的那隻手,冷淡道:“你的願望不是想要自由嗎?我給你自由,想去哪就去哪吧,別在這裏煩我了。”

“那就謝過四小姐了。”

蘇誠眼中露出一絲笑意,整了整衣衫,起身離開了身下那早已搖搖欲墜的座椅。

緩步向遠處走去。

朱竹清默默看著他離開的背影,神情一陣恍惚。

“投降?憑什麽?”她輕聲自語道,“能不能行,總要打過了才知道……”

此刻的朱竹清,已然無所畏懼了。

即便打不過,她也是進退自如。

二十八歲的封號鬥羅,武魂更是世間絕頂的幽冥白虎,自然也有著自己的驕傲。

況且而且按蘇誠的說法,即使她敗了,也不會有性命之憂。

“這就是自由的感覺啊。”

朱竹清默默感受著自身此刻強大的力量,以及血脈中那深不可測的潛能,不由得輕笑一聲。

百級成神隻是個傳說。

但九十九級的人間極限,對她來說卻不過是時間問題。

“好像也不過如此……”

她的笑聲漸漸低沉下去。

淚水無聲劃過臉頰。

剛剛撕碎了蘇誠的偽裝後,朱竹清就已經能夠清楚地感覺到,他已經沒有多長時間好活了。

血脈枯竭,武魂破損,生命力更是宛若風中殘燭,隨時都有可能熄滅。

至於那個殺父之仇?

笑話,在她六歲武魂覺醒以後,就已經沒有父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