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書房之後,朱竹清臉色平淡一如往常,心中卻是波瀾起伏。

難怪已經多年不再私下與自己聯絡的父親今天會突然找自己談話。

原來竟然是為了此事。

包括晉升魂聖之類的那些話,恐怕都是次要。

關鍵還是那所謂的血脈奪取秘法。

但蘇誠對她來說是不一樣的。

一直以來朱竹清對蘇誠的情感都極其複雜。

這些年裏,她之所以能夠在修為上突飛猛進驚豔眾人,能夠將貴族圈的關係網經營的滴水不漏製衡皇室。

其中固然和她自己的努力分不開關係,也得益於涅槃經的助力。

但在這個過程中,蘇誠同樣對她幫助極大,甚至說占據一半功勞都不為過。

魂師層麵上,無論是跨年限的魂環吸收,還是遠超常人的魂技理解,乃至於幽冥白虎這個武魂融合技,裏麵都包含了蘇誠的心血。

在開拓帝國上層關係網的時候,很多時候也都是依賴蘇誠去前去交涉。

無論是他特殊的身份,還是他自身那種讓人不自覺產生信賴的特殊氣質,都大大降低了其中難度。

另外,他們的武魂融合技在這些年裏也使用的越發順暢。

以兩個魂帝修為的魂師施展出來,卻擁有著可以比肩封號鬥羅的實力。

很難說那些老牌貴族勢力的支持與此事之間沒有關聯。

雖然那些人的態度到現在依舊曖昧不清,但至少極大程度上幫他們緩解了戴家那邊給到的壓力。

朱竹清站在庭院中央,看著牆壁上婆娑的樹影怔怔發呆。

這一路走來,她似乎已經得到了許多,但好像又什麽都沒有變過。

明明曾經是自己少女時期最深刻最厭惡的陰影,卻似乎占據了她的整個童年。

但現在驀然回首,朱竹清卻發現她原來本就沒什麽朋友。

不,甚至連敵人都沒有。

迎來送往之間,所談的都隻是利益。

隻有那道身影,像是路標一樣插在了她的心底。

“嗬。”

朱竹清驀的輕笑一聲。

一切糾結愁緒都似乎如煙散去。

“怎麽可能那樣做呢……再給我二十年時間,星羅帝國誰能擋我?”

至於那所謂的五年期限,不過是當初與蘇誠商量好的緩兵之計罷了。

她抬起頭環顧朱家,看著眼前寬廣的院落與高大的圍牆,長舒了一口氣。

“從今日起,這裏就由我來做主了……”

……

然而,命運又給朱竹清開了個天大的玩笑。

根本沒有二十年。

甚至連五年都沒有。

五年之中,大陸之上風雲突變。

先是天鬥帝國太子雪清河登上皇位,隨即,天鬥境內的藍電霸王龍宗和七寶琉璃宗先後被一夜之間毀滅。

同時,天鬥境內的數個王國和公國也迅速被其盡數收編。

之後還不等星羅帝國這邊有什麽動作,天鬥帝國便搶先一步發兵宣戰了。

在此過程中,武魂殿卻沒有一絲一毫想要阻止的意思,反而收攏了手下能控製住的所有魂師,禁止他們幫助兩大帝國。

而隨著兩國交戰,星羅帝國這邊才猛然發現天鬥那邊不知道從何處找來了大量的高階魂師和封號鬥羅,頻繁出沒於戰場之上。

雖然星羅帝國的軍隊還在頑強抵抗,實際上根本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那隻不過是外強中幹罷了。

“終於來了。”

得知消息的蘇誠絲毫不覺意外,反而有種一切終於步入正軌的鬆弛感。

這段時間裏,他除了跟朱竹清之間必要的溝通之外,很少用朱宏燾的身份行事,大多是以自己原本身份跟朱竹清相處,朱家的勢力現在也基本都已經在朱竹清的掌控之下了。

雖然他對朱竹清極為熟悉,但是對朱家其他人都不算很了解。

偶爾說上幾句話還沒什麽問題,真想在一起生活的話顯然就做不到了。

……

“小清,你是怎麽看待如今兩大帝國之間戰爭的?”

朱家書房中,蘇誠偽裝成朱宏燾的模樣,看向朱竹清問道。

“不出三年,星羅帝國必敗。”

普通平民也許不懂,但他們這些人,一眼就能看出來天鬥帝國背後明顯是有著武魂殿的支持。

雖然不知道其中的原因是什麽,但那些封號鬥羅和高階魂師戰力,顯然隻有武魂殿才能拿得出來。

“你覺得到時候星羅帝國滅亡,我們的下場會是什麽?”

朱竹清聞言不由沉默。

如果從武魂殿的角度來說,他們這些亡國之臣其實無所謂,大概率會放任他們繼續存續下去。

但從天鬥帝國皇室的角度,星羅帝國的皇室血脈肯定是一個人都不會留下。

而作為與戴家世代聯姻的朱家,又怎麽可能免於一死?

“這些年裏我常年在外四處探尋,終於找到了極其適合你附加魂環的魂獸。但想要吸收這種魂環的前提是,你要在不附加魂環的前提下,擁有封號鬥羅級別的隱藏魂力等級。”

“什麽?”聽到這話,朱竹清頓時愣住了,一時間沒有明白蘇誠話裏的意思。

不附加魂環將魂力推到封號鬥羅級別,她借助涅槃經的確有機會做到,事實上,她現在的魂力等級就已經達到了七十四級左右。

但想要這樣按部就班再修煉到封號鬥羅,難度可就完全是天差地別了。

其中所需要耗費的時間簡直難以計數。

現在這種危局之下,談這個根本沒有意義。

“你有機會的,小清。隻要奪取了蘇誠的血脈,就能一步登天。”蘇誠再次取出那張寫滿血脈奪取秘法的手稿,沉聲說道。

“抓緊做決定吧,再晚就來不及了。就算你不願動手,到時候蘇誠作為白虎血脈也難逃一死,他的存在,在星羅帝國之中根本就不是什麽秘密!”

“……”

眼見朱竹清閉口不言,蘇誠不由皺緊了眉頭。

“他隻是個孤家寡人,何況即便你奪取了他的白虎武魂血脈,也不會傷及他的性命。”

“……又不僅僅是他一人擁有白虎血脈。”

沉默良久之後,朱竹清終於再度開口了,聲音略有些幹澀。

“不行。”蘇誠緩緩搖了搖頭,“戴維斯和戴沐白都太弱了,你即便選擇修為較強的戴維斯奪其血脈,也無法將你的修為推到封號鬥羅的境界。”

其實除了修為之外,還有另外一個隻有蘇誠自己清楚的重要原因。

那兩個人的白虎武魂和他的白虎武魂直接存在著極大區別。

這麽多年以來,他的涅槃經可不是白練的。

血脈融合的本質是補全,以此方法奪取白虎武魂,與朱竹清自己的幽冥靈貓融合,重現完全體的幽冥白虎,絲毫無損她的根基,也不會汙染自身,絕非什麽歪門邪道之法。

但是機會隻有這麽一次,吸收好多隻幽冥白虎那就真是走入邪道了。

既然這樣,朱竹清當然應該吸收最強最契合的那個。

蘇誠自己修煉了涅槃經以後,血脈純度早已遠勝戴維斯,而且武魂中的核心信息也與幽冥白虎的本相更為接近。

再加上他的修為更高,朱竹清奪取了他的血脈之後,必然可以直接將修為推升到極高的層次。

但是此時,朱竹清介意的卻似乎是另一件事。

她的雙眼之中閃爍著些許怨憤,緊緊盯著蘇誠,冷聲質問道:“所以,你根本就沒有傳授這部功法給大姐!因為早在二十年前,你就盯上蘇誠了對嗎?!”

“……”蘇誠神色一僵,旋即解釋道:“你要知道,他隻是個私生子,而戴維斯的身份是不一樣的。而且,我也沒有想到天鬥帝國竟然會和武魂殿勾連在一起。”

他不由分說地直接將手稿塞進了朱竹清的手中。

“這裏麵詳細寫明了該如何奪取白虎武魂血脈。此外,還有一副慢性藥劑的調製方法,這種藥劑有提升修為與短時間戰鬥力的效果,但與此同時,也會造成對方的武魂與氣血浮動。在此期間使用秘法,就可以緩慢抽取對方血脈。平日裏你們相處的時間不少,有足夠的機會去慢慢侵蝕他的白虎武魂。”

說完,蘇誠又取出一隻淡紅色的玻璃瓶。

透明的瓶身中裝滿了淡紅色的濃稠**,在瓶身折射出淡淡的粉色光芒。

“這種藥劑能夠一次性逼出對方的全部血脈潛力。如果有機會的話,直接將此藥一次性用在他的身上也完全可以。”

“……”

朱竹清怔怔看著那散發著絢麗光彩的藥劑瓶,嘴唇莫名有些幹澀。

“狠下心來吧,小清。未來朱家全族是生是死,全都寄托在你一人身上!”蘇誠沉聲說道。

“其實我已經到了這個年齡,修為也再無可能更進一步,魂鬥羅已經是我的極限了,生死早已被我置之度外。但你不同,你是朱家的希望。更何況,不要忘了你的大姐,她這些年裏,可都一直在等著你成功的那一天呢。”

朱竹清呆立許久之後,才臉色蒼白地接過了那瓶藥劑,白皙修長的手指抑製不住地輕輕顫抖著。

“蘇誠是皇帝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在身份地位上來說,本就無足輕重。就算再怎麽有潛力,在沒有得到明確的身份之前,廢了也就廢了,沒有人會為了他再去追究你的責任。”

蘇誠凝視著她,“但這,卻是你最後的機會。”

“最後的機會嗎……”

朱竹清低頭看向手中的手稿與藥劑。

隨後她輕輕仰頭,緩緩閉上雙眼,仿佛有無數光影在眼前輪番閃過。

朱竹雲、朱宏燾,甚至於那印象已經有些模糊了的二姐和三姐。

最後,畫麵定格到了當初在學院中初見時的那一拳。

命運的齒輪重新開始轉動。

朱竹清再次清晰感受到了自己的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