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一場雨，冬天的雨透著徹骨的陰冷，寒意愈發濃重。

雨一停，路麵變得泥濘不堪，到處都是一個個小水坑。

夜裏氣溫驟降，早上水坑便結了冰，那冰處在將融未融的狀態，稍不留意一腳踩下去，腳上瞬間就會沾滿濕漉漉的泥巴。

王苗早早放了寒假，每天早上起床後，她最喜歡做的事，就是跑去廚房，看看水桶裏有沒有結冰。

從水桶裏拿出整塊冰，王苗舉起來比自己臉盤子都大，透過晶瑩的冰看周圍的一切，凍得一雙小手通紅也抵擋不住那股興奮的勁頭。

這天晚上格外的冷，第二天早上一起來，水龍頭都凍住了，菜園裏的菜也結了一層冰。

王勇軍在灶房裏生火，幹柴在灶膛裏劈裏啪啦地燃燒，橘紅色的火苗映照著他的臉龐。

陳桂英在洗鍋灶，她用刷子在鍋底刷了幾下，舀幹淨水，燒幹水準備煮早餐吃。

張丹將熱水壺裏的水倒了一點出來，慢慢地淋在被凍住的水龍頭上。

此時，王苗正蹲在水桶旁，好奇地用小手戳著水桶表麵那層薄薄的冰。

她先是輕輕試探，隨後一層一層加大往下按的力度。

突然，一聲輕微的“哢嚓”聲響起，冰麵被戳破了。

王苗沒想到冰會突然破裂，忍不住驚呼一聲，手已經伸進了冰冷的水桶中，袖子瞬間被打濕了一大片。

王苗被嚇了一跳，趕緊把手藏進袖子裏。

她扭頭看了看正在做事的媽媽和爺爺奶奶，見沒人注意到自己，悄咪咪地走到了火塘旁邊。

火塘的後麵，零散地堆著些打稻穀剩下的穀糠。

昨天晚上臨睡覺前，陳桂英特意在火堆上倒了些穀糠。

穀糠燃燒時，隻是緩緩地悶出煙來，這煙嫋嫋上升，用來熏烤上方掛著的臘肉。

火塘的上方，掛鉤上掛著十多條臘肉，還有幾條魚，以及一隻豬腳。

它們在煙火的熏烤下，變得油亮油亮的，這些臘味，不久就能被端上餐桌。

王苗蹲下身子，張開十根手指，湊近火塘裏的火苗烤火，暖黃色的火光映紅了她的小臉。

隻要快點烤幹，媽媽就不會被發現她打濕袖子了。

可她沒察覺到，從袖口瘋狂湧出來的水汽，明晃晃地暴露了一切。

眼尖的張丹一扭頭，就看到了這一幕。

她幾步走過來，一把抓住王苗的手，輕輕捏了捏那濕漉漉的袖子，提高音量喊道：“王苗！”

王苗像個做錯事被抓包的小士兵，立馬站得筆直，老實巴交地回應：“到！”

“嗬，到什麽到？”張丹敲了敲王苗額頭，“怎麽，上次感冒打針的事兒這麽快就忘啦？”

說著，張丹故意誇張地伸出手，比畫出一大截針頭的長度，佯裝凶狠地說：“等你再感冒了，我就帶你去打針，用這麽長的針頭紮你！”

王苗一看到媽媽比畫出的“超長針頭”，眼睛瞬間瞪大，嚇得帶著哭腔喊道：“我不要打針！我不玩冰了！”

王苗連連保證，但不過一天，就好了傷疤忘了疼，這不就跑到房屋後麵去玩冰。

她一雙手凍得冰冷，下午就流鼻涕打噴嚏，被張丹狠狠訓了一頓，立馬泡感冒藥給她喝。

王先駿一回來，王苗就像找到了靠山，立馬跑過去，哼哼唧唧地告狀：“爸爸，媽媽又凶我了。”那可憐巴巴的模樣，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王先駿一把抱起王苗：“說吧，你又怎麽惹你媽生氣了？”

王苗鑽進王先駿胸膛，悶著頭當鴕鳥。

王先駿近來的生意可謂蒸蒸日上，每天在集市上出攤，從早到晚，一守就是一整天。

與此同時，家裏“勇軍南雜百貨”的店鋪生意也愈發紅火，前來購置年貨的顧客絡繹不絕。

生意越來越好，進貨量也跟著增大。

去縣城進貨的時候，王先駿那輛三輪車根本裝不下這麽多貨物。

就像上次一樣，隻能讓張丹坐大巴車帶著部分貨物返回鎮上。

開鎮上大巴車的黃司機，看著張丹一箱接著一箱地往車上搬貨，趕忙製止，說道：“不行啦，真放不下了，其他人還要放東西嘞！”

臨近年關，外地回來的人帶的行李都不少，大巴車的座位底下都被塞得滿滿當當的。

可張丹實在沒辦法，還有些貨必須得帶走，她隻能滿臉賠笑，又打著哈哈搬上去一箱貨。

等到上車時，車上已經沒有空餘的座位了，張丹隻能站在車門附近的位置。

隻要一有人下車，她就緊盯著人家拿行李，時刻留意著周圍的情況，生怕自己的貨物被其他人拿走。

王先駿跟張丹這回前後腳到家，接著又是將貨搬進房間，清點數目。

王先駿給王苗買了一雙手套，可以露出五根手指的那種，他給王曉燕也帶了一雙。

陳桂英看見了，笑著說：“這個好，戴這個寫字，這樣就不會凍手了。”

王曉燕也放了寒假，也天天在家裏幫忙，她算賬算得又快又準，客人結賬的速度也就快起來了。

江玉玲來店裏幾次，都瞧見王曉燕在那兒快速算賬，不禁豎起大拇指誇讚道：“成績好的學生就是不一樣啊，腦子轉得真快！”

江玉玲讀書的時候成績差，心裏羨慕那些成績好的人，明明她上課的時候也聽了，可就是聽不明白。

按江玉玲的話說，這都是命，天生下來就注定了的，她不如別人會讀書。

江玉玲這段時間除了看電視劇，就是聽收音機，還學會了一個詞，叫做“胎教”。

她開始讀書，說是要讓肚子裏的寶寶也能“聽”到知識，以後生出的寶寶更聰明，隻是她每次她讀不了一會兒，就困地睡了過去。

張丹聽到這些就想笑，江玉玲見狀，佯裝生氣地用拳頭輕輕錘了一下張丹的胳膊：“丹丹姐，你當時懷苗苗的時候，都做了些什麽胎教呀？你看苗苗生得這麽聰明，還那麽可愛。”

張丹笑笑：“我那時候哪懂什麽胎教啊。”她懷王苗的時候還在廠裏上班，一開始兩班倒，後麵肚子大了，才都換成白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