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收攤的時候，張宇收拾好自己攤位上的東西，大搖大擺地從王先駿的麵前路過，那神態，活像一隻剛打了勝仗的公雞，得意揚揚。

王先駿這次沒有著急直接回去，踩著車子，沿著馬路一路叫賣。

一個月下來，王先駿也陸陸續續地回了一些本錢。

另一邊的王先鵬折騰了好久，最終還是沒能湊夠合夥買卡車的錢，在陳桂英的催促下去了燒磚廠。

王勇軍和陳桂英得知兒子願意去燒磚廠，心裏這才舒了一口氣。

聊起天來，陳桂英笑眯眯的：“快到年底了，到時候我問問時嬸子她們幾個，看看我們附近有沒有合適的閨女，年紀跟先鵬差不多大的，也好給先鵬介紹一個對象。”

正巧這時候，王先駿走了過來，聽到陳桂英這話，忍不住皺起了眉頭，開口說道：“媽，你們不要幫他應下去相親的事，等先鵬知道了，會發脾氣的，等他回來了，你跟他說過之後，再介紹這些。”

陳桂英不樂意聽這話，小聲嘀咕著：“我還不是為了他好，他也到了應該找對象的年紀了，趁著我跟你爸身體好，還能幫你們兩兄弟都帶帶細毛毛。”

陳桂英說歸說，可又想著兒子的脾氣，怕真惹得他不高興，事後到底沒有再跟其他人提起幫王先鵬找對象的事。

王先鵬還不知道他哥在老家幫他擋掉了一樁煩心事，此刻的他正在燒磚廠每日按部就班地做事。

燒磚有拌砂漿、壓模型、晾曬、燒製等幾個環節，王先鵬管著模壓成型的事。

具體來說，就是砂漿拌製後要裝入磚機中成型，他需注意著模具的溫度和濕度，保證砂漿成型質量。

忙乎了一整天，到了晚上，王先鵬回到宿舍。

不累，心裏卻有股焦躁感，壓都壓不下去。

王先鵬躺在冷冰冰的**，翻來覆去睡不著。

白色月光透過窗戶灑在地上，像是給地麵鋪上了一層銀霜。

安靜的夜裏，王先鵬聽到了隔壁打呼嚕的聲音，此起彼伏，伏伏又起起。

他翻了個身，又翻了個身，慢慢地閉上眼睛，總算是睡去了。

夢裏，王先鵬仿佛置身於一片白茫茫的冰天雪地之中，四周全是厚厚的積雪，一眼望去，白得晃眼，遠處的雪山之巔有一朵雪蓮花。

突然，他聽到了班長喊集合的聲音，那聲音嚴厲，熟悉，親切。

王先鵬睜開眼睛，夜裏靜悄悄的，微弱月光透過窗戶灑進來。

同樣的夜裏，王先駿這邊正在泡腳。

他平日裏其實並沒有泡腳的習慣，要是腳出了汗，夏天去水龍頭衝一下。

冬天不能直接衝冷水，要燒壺熱水，既然都要燒熱水了，不如幹脆直接洗個熱水澡。

張丹在一期報紙上無意間讀到了一篇文章，上麵說每天堅持泡腳，可以減輕打呼嚕的情況。

為了她和女兒能睡得安穩，張丹親自給王先駿倒了泡腳水。

王先駿泡了幾分鍾，他兩隻腳在水裏來回搓動，水麵上漸漸浮起了一層白色死皮。

“噫”，王苗捏著鼻子走過，沒走兩步，又走回來說道：“爸爸，我拿了一百分哦！”那小表情，下巴要翹到天上。

“別顯擺了，快來泡腳。”張丹又端出來一盆水，朝王苗招手。

王苗走過去，仰頭問：“媽媽，什麽是顯擺呀？”

“顯擺，就是你剛才那樣。”張丹給王苗脫了鞋子。

“哦。”王苗不懂，但也點頭。

王勇軍從堆放了貨物的庫房裏出來，卻是一臉憂愁。

張宇賣的衣服降價，街道上其他賣衣服的鋪子生意明顯冷清許多，還有一家已經扛不住壓力，也跟著降價了。

王先駿隻賣一種保暖內衣，加之這保暖內衣的質量那是看得見摸得著的好，顧客們隻要上手一摸，就能感覺到麵料的厚實、柔軟。

他每次出攤也能賣出十幾件，天氣漸冷，他賣的棉鞋生意也還算不錯。

王先駿心裏也著急，到底還是能穩得住。

可這天，王先駿還沒跟張宇正麵衝突，張宇卻和另一個攤主的老板不知怎麽地就吵起來了。

那邊鬧哄哄的，是真的亂！

隔了半條街的距離，那吵鬧聲都能傳過來。

王先駿聽到了女人的尖叫，男人的怒罵，周圍圍觀人群嘈雜的指點議論聲，七嘴八舌。

那會兒，王先駿的攤子麵前正有一個奶奶在看保暖衣。

老奶奶撕開袋子摸著那布料，好在這衣服是棉質的，不是絲的，不然那皸裂幹燥的手摸過去，定將那衣服勾得到處起絲。

突然聽到對麵街上傳來這麽大的動靜，老奶奶也伸長脖子張望，眯了眯眼，小聲嘟囔：“那又是怎麽了。”

“哎呀，一天天的不消停。”老奶奶皺著眉頭念叨著，搖了搖頭，回頭看向王先駿，“後生，我就要一件這保暖衣，這是十二三歲女娃娃穿的尺碼吧？”

王先駿問：“你家孩子多高啊？”

那老奶奶拿著衣服，身體往後微微仰，臉上露出沉思苦想的神情：“這我就不曉得了。”

“她到我這裏。”老奶奶說著，伸出手在自己的肩膀下麵一點的位置比了一下。

“我看看你拿的尺碼。”王先駿拿過衣服看了眼外麵標的尺碼，笑著說道：“可以穿，你手裏拿著的，穿在身上可能會大一點點，不過這樣也好，還能穿一兩年。”

“哎喲，就要大一點好，她現在長得快，能穿到明年下半年就不錯咯。”

老奶奶點點頭，想了想，又說道：“那你幫我拿兩件吧，要這個尺碼的啊，兩件給她換著穿。”

“您給家裏毛毛買兩件保暖內衣，不給自己買一件啊？”王先駿說這話，麻利地用袋子將兩件衣服裝起來。

“我不穿嘞，我都這把年紀了，他們細毛毛穿得暖和，不冷就好，我不要新衣服穿。”老奶奶手指微微顫抖算著錢。

王先駿笑著接過錢，就在這時，那邊又傳來一陣轟響，聲音比之前還大了些，好像直接打起來了。

老奶奶一聽這動靜，來了精神，眯起眼睛仰頭看去，一雙渾濁的眼睛裏閃過好奇。